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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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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西洲居的迴廊上,羿江愁雙手反剪風而立。不遠處,燈火鼎盛,人攢動。他知道,那是望家二小姐集合各處管家整理所有商行事務的騒動。這幾她沒沒夜地忙碌著,似乎想將十年的事在這幾朝解決。

為什麼讓自己那麼忙碌呢?她該好好休息才對啊!前幾隨意的一瞥中,他發現她更加蒼白消瘦了,咳疾是不是再度嚴重了?難道天下首富的牌號比她的生命更重要嗎?為什麼她就是不懂得珍惜她自己?

有多少次,他想走進那間書房,他想為她倒上一杯茶,可是,每每走到迴廊,他又不住轉身離去。是害怕吧!怕她的無情,她連相處多年的範大管家、範成,身為長輩的二夫人和有血緣相連的大小姐、三小姐都能趕走。他…他不過是一個賣身抵債的奴僕,他有什麼資格去關心她?

他一直以為自己什麼都不在乎,怎麼樣都可以,是的!他的確不在乎,不在乎放棄當官的機會,不在乎失去富貴榮華,不在乎變成一個僕役。可他卻在乎著她的想法,在乎她眼中的他會是怎樣。

他希望可以用一個平等的身份陪在斷雲的身邊,可她不是一般的女子,他也不是市井男兒。她是天下首富的掌管者,他是賣身予她的奴僕;她是當今武后親賜的金牌之人,他卻是窮困到連自己的身體都得不到自由的小子。試問他要用怎樣的身份去愛她?

是的!他是愛她的,他從來沒有懷疑過這一點,縱使明知自己沒有愛她的權利,他依然用他的方式守護著她。只是,在夜深人靜時,在這西洲居里,他也會有他的渴望,他的等待。

她一次又一次地命令其他的男子娶她為,他多希望有一天她也能將這樣的強制用在他身上,可她卻連這樣的機會都不肯給他。他真的如此不堪嗎?他真的貧瘠到連入她目的可能也沒有嗎?她將他所有的渴望與等待就這樣毀於一旦,連一個等待的夢想也不肯留給他。她真的很殘忍!

那種被傷害了的痛讓他的心燃燒起來,疾步退回房中,他緊閉房門誰也不想見。

月漸西沉,黎明將至,躺在上的江愁卻是徹夜難眠。靜默中似有腳步正在靠近,他披上衣下了榻,想出去看個究竟。合著門,他看到一方小小的身影藉著月映在門上,是她嗎?

望斷雲聽見了那悉的腳步聲,他來了,他就站在她的身後,隔著那道打不開的門。兩個人一站一坐,沉默是黎明的初暉。

揚起右手的無憂酒,她猛灌了一口,烈酒從她的角滑出,滴落在她的衣衫上,她不介意地呆坐在迴廊上。彷彿再見娘等待的身影…

“這些天,我一直在想,我執意把你留在望家為奴…這個決定究竟是對是錯。”她在跟他說話?江愁的心猛地緊,屏住呼他靜靜地聽著。

“如果我放你離開望家,或許你會活得更好吧!畢竟,沒有人喜歡與‘閻羅望’待在一起。”她苦笑,在他看不見的門外再喝上一口酒,她有太多的心事需要酒洗刷“老頭子曾經說過,一個成功的商人就是集所有權力於一身的統治者,只有無情無愛才能以最理智、最客觀的方式總攬全局。只有如此,‘天下首富’的望家才能屹立不倒。我以為我做到了,可是我錯了。我是人,不是閻王,我怎麼可能做到?連老頭子都敗在了二孃的手上,我又怎能超越?”她想說什麼?她到底想說什麼?江愁緊張得連扶著門閂的手指都在顫抖。

她也緊張得握緊了酒瓶,深一口氣,她猛然間問道:“如果…如果我們和初見面時那樣,你是葯店的當家,我只是一個小戶人家裡的二姑娘,你…你會向我提親嗎?”

“呼…”沉重的息從他的鼻息間發出,震撼不是一點點,他不知道該說什麼,只是延續著那份沉默。她不知道,如果可以他是多麼期盼她的假設成為現實,單單只是一個虛幻的想象已經讓他心歡不已。

他沒有回答,連這種假設他都不能忍受嗎?他是她最後的希望,他是她惟一想要的、敢要的、可以要的力量。他不知道,她可以命令肖勝堅、範成娶她,她卻不敢命令他。因為…因為她害怕在他的眼中看到掙扎,因為太愛他,因為她害怕失去他,因為她無法接受不被愛的命運。

這一刻,她不是什麼天下首富的掌管者,不是勢力遍佈中原的女商人,不是堅不可摧的“閻羅望”她只是一個等待被所愛之人好好疼愛的小女子,只是一個需要愛的女兒家,只是一個渴望被他愛著的斷雲。

終究,羿江愁所能帶給她的也只是一江愁水向東

長吁一聲,斷雲再喝一大口,丹鳳眼溼了幾許,無憂酒卻解不去那許多愁。走到最後,所有的情都難以存於她的生命中,所有的支點都坍塌在她的懷抱裡。和娘一樣,她每等待著一個永不會出現的希望,焚盡最後一縷堅持,蒸發人間是她們相同的結局。

站起身,斷雲一口飲盡最後一滴無憂酒“咳咳咳…咳咳…咳咳…”她劇烈地咳著,一聲連著一聲。

她的咳嗽聲讓江愁的心為之一顫,她的咳疾果然沒有痊癒。他正想拉開門走出,她的聲音卻從門外傳了過來。

“可以請你幫我一個忙嗎?”請?天下首富的掌管者請他這個賣身的奴僕幫忙?會是什麼事呢?

“待會兒,天就要大亮了。我派兩個小廝給你,他們會領你去一家宅院,二孃、範大管家他們就住在那裡,你去把他們幾個接回來吧!”接二夫人他們回來?她不再生氣了?她還有身為平常人的情?她需要親情,那是不是意味著她也需要被愛的覺?一陣喜悅湧上口,他猛地拉開門,面對上的只是她消瘦而單薄的身影。孤獨的她走在初升的朝陽中,那抹冉冉升起的紅卻怎麼也遮不住她生命中的慘白。

這就是一代天才女商人的宿命嗎?

fm1046fm1046fm1046fm1046fm1046fm1046fm1046“今天你們要是不給我把一萬兩銀子上來,我就把你們送官府法辦!”在別苑中那間完全無法和望家府邸相比的小客廳裡,張老爺又是拍桌子又是摜板凳的,光是在氣勢上就夠嚇人。二夫人、範老頭、範成、肖公子,加上依水、惜虹兩姐妹縮緊身體坐在他面前,倒像是等待官老爺裁決的人犯。

沒人敢開口,張老爺就把怒火發到極限“你們還當自己是夫人、老爺、公子、小姐呢?我告訴你們,你們已經被望家趕了出來,現在就跟過街老鼠一樣,別人都懶得理你們,就我發善心收容你們。你們不但不知道恩圖報,還連租錢都不給我,現在更是砸壞了我那麼多貴重東西。你們到底想怎樣?跟我過不去是不是?張某雖然不才,官場上的朋友倒還有幾個,你們要是再不出這一萬兩銀子,我就把你們綁起來送官府處置。哼!”這個時候,生意場上的良將範成和自認才華橫溢的肖勝堅也失去了主張。

範老頭到底是個見過世面的老人家,不肯定地說著:“要不…我們把身上的東西噹噹,把銀子還你?”

“是啊是啊!”二夫人、依水和惜虹兩姐妹跟著點頭,現在也只能這樣了。

張老爺猶不相信“你們身上的東西能當幾個錢?”惜虹從包袱裡拿出一隻白玉老虎“這是二姐去藍田的時候帶回來送我的,完全是用白玉雕成的老虎。最少能當個幾千兩吧?”依水也褪下了手中的鐲子“這是非常名貴的龍鬚鐲,是樊陽郡主去年新送斷雲的禮物,我說喜歡,二妹就送了我。少說也值個幾千兩吧!”

“我也有!”二夫人拿出一串佛珠“這是香木做成的佛珠,說是高僧開過光的,多少名門貴族想要。我說喜歡,斷雲那孩子就出高價買了下來。你把它拿去當了,怎麼也有個三五千兩銀子吧!”範成也想起了自己身上的值錢物件“還有這把佩劍,二小姐特地請工匠名師打造,光是劍鞘就已價值不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