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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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低低催促我:“阿拂”我靜靜看著他:“對花對酒,落梅成愁,十里長亭水悠悠。”本來以為這樣就算和好了,這樣和好其實也很不錯,結果剛等慕言題完宇老大夫就找過來,身後還跟了個小姑娘,自稱是謫仙樓服侍連星姑娘的丫鬟,奉姑娘之命請他過府一敘。
慕言收起畫隨著小丫鬟出門,走到門口突然回頭:“我去去就回來。”我本來是想忍一忍就算了,使勁兒地忍,再一次沒有忍住:“你去去就不要回來”小丫鬟在一旁捂著嘴偷樂。他卻像遇到什麼可笑的事情:“又在鬧什麼脾氣,我是去辦正事,從前不是很――”他想了想,用了乖巧這個詞“這兩怎麼動不動就發火”我想原來他已經開始嫌棄我了,果然剛才想的早點離開他是對的,心裡卻止不住委屈,悶悶將頭轉向一邊。
而他在門口停留了一會兒,再沒說什麼,果斷地就跟著那小丫鬟走了。我喜歡上的這個人,他其實一點都不在乎我,我以前覺得可以一直在他身邊待下去,只要能看著他就覺得很歡喜,因為他不喜歡我,也不在我面前喜歡其他人,可現在這樣,現在這樣,我看著自己的手,這樣真是一點意思都沒有。
在桌上趴了一會兒,覺得真是個傷時刻,努力回想一些高興的事情讓自己不要那麼難受,半個時辰之後總算好過一點。
慕言有慕言的生活,我有我的,他的生活在別處,而我的應該是和君瑋一處,想著就覺得是不是該去找君瑋他們了,一抬眼卻嚇了一大跳,捂著口很久,半天才能和來人正常打招呼:“鶯哥姑娘,別來無恙。”從她走後我就沒想過會再相遇這個問題,不知道她主動找上門來是為了什麼,只是看著同初見的那個紫衣女子很不同,那時她眼中有光,此刻卻什麼都沒有。
她恍若未聞地看著我,也不知過了多久,緩緩道:“我聽說聖人不妄言,我見到了一個聖人,他告訴我一些事,我卻不能相信那些是真的。他說,你是唯一能幫我的人,用你的幻術可以看到世人不能看到的東西,我想知道的你都能幫我看到,他讓我來找你。”窗外有陽光刺進來,我想到什麼,但不知她此刻所求是不是我心中所想,頓了一會兒,撐頭問她:“你想要知道什麼呢”她動了動:“我想知道我夫君,”話未完聲已哽2因,只是很快壓住了“想知道他為什麼放開我,如今,他又在哪裡。”除了編織幻境,是有這樣的功能,在第三人不在場的情況下看到他的某些過去。但必須要有這個人特別心愛的一個東西為媒,以我的血為引,這樣做出一張專門的瑤琴,彈奏什麼曲子倒是無所謂。
不過即使這麼大費周折,看到的過去也不過是那個人的神思和媒介有聯繫時的過去罷了。就好比我想看到慕言的過去,選了他的琴來做媒,放在我的血裡浸兩個時辰,在一個閉合的空間裡用這張琴隨便彈點兒什麼,這空間中就能出現當時他和這張琴相遇、相知、相伴、相隨的情景,但除了這些也不能知道得更多。
而且這樣做極費神,又不像華胥幻境能夠幫助鮫珠修煉,只是單純消耗鮫珠法力而已,做一次消耗的法力換算成我的壽命差不多就是一年多兩年。
偶爾八卦可以長神,為了八卦連折壽都不管了是長神病。終歸我不是聖人,不能體諒她心中所苦,只覺得世人皆苦我也苦,這件事著實不好幫忙,打算用恐嚇的辦法勸退,組織了會兒語言,對她道:“你想要我用幻術幫你,我不知道這算不算幫你,我的幻術能做到的,就是你把你的身體獻祭給我,我用你的骨頭打出一把古琴,以這把古琴奏出重現你夫君過去的幕景。如你所知,幕景中我能看到一切,但你卻不能看到了,假如你的夫君還活在這世上,我可以把用你骨頭做成的這把琴送給他,假如他不在這世上了,我就將你送去同他合葬,如果這樣你也願意,那我幫你。”她原本就蒼白的臉更加蒼白,濃黑的眸子裡全無神,有誰願意用命去換一個不能知道結果的結果。我起身道:“就不送姑娘了,我”話未說完。被她輕輕打斷:“我願意。”我抬起頭:“你說什麼”她手撫著額頭,嗓音冷冷的,強作平靜,還是聽得出來有壓抑的顫抖:“最近,很多時候都在想,我啊,就像是一棵樹,拼命把自己從土裡拔出來,想去找另一棵樹,可怎麼也找不到,又不曉得怎麼再將自己種回去,能夠覺樹已經開始枯萎,慢慢枯竭直到葉子,說不定就要死了。你不知道這種一點一點枯死的受。我從前也不知道。”她頓了一會兒,漸漸平靜下來“假如真能做成一張琴,那就太好了,總比就這樣乾枯而死的好,還能和他在一起,也不用再這樣,再這樣什麼都不知道地到處找他。”這還是我第一次聽到鶯哥說這麼長一段話,比她說過的任何一句話都要輕鬆,都要沉重。我沉默地看著她,半晌,道:“我和你開玩笑的,你的頭髮很長,很漂亮,我不要你的骨頭,把頭髮給我就行了,用它來做弦,也能制一張我想要的琴。”我不是同情她,只是想到假如有一天我同慕言走散,而臨死之前我要再見他一面,今我積下一點善德,希望來也有人能幫幫我。想到這裡的時候,完全沒有記起前一刻還在為他不在乎而傷心難過。
所需是一間密室,一張無絃琴,一隻盆,一把刀。
兩個時辰後,我將鶯哥的頭髮從盛了半碗血的小盆子裡撈出來,像撈一把掛麵,攤開在手中又似一匹用來裁剪嫁衣的紅緞子。
血珠細密地附在髮絲上,任憑又捏又撓也未落下半分,很容易就成七股琴絃,安在楓木做的琴架子上。紅的弦絲在燈影下泛出冰冷光澤,我聞不到任何味道,但想象這四面都圍上黑布的斗室中應是每一寸空氣都充滿血腥。
不過什麼叫密室,不是把門和窗戶關死再圍一塊黑布就可以,充其量只能說是個小黑屋。我和鶯哥商量不能這麼幹,因要密室的主要原因在於我不能被打擾,一旦起弦,中途被打斷就前功盡棄,重來談何容易,除非把所有器具重新準備一次,而問題在於,即使我可以馬上再放半碗血,也要給鶯哥一點時間讓她長頭髮。
況且這畢竟不同於華胥幻境,不能織出遊離於塵世的虛空,只要進到屋子,任何人都能看到我所奏出的幕景。嫂索華胥引你想在這樣一個黃昏,城中醫館某處荒涼屋子傳出詭異琴聲,推門一看屋裡居然在下雪,半空還或坐或站一大堆人討論今天天氣如何年底朝廷是不是會發雙薪這也就罷了,隔壁居然還是個賣棺材的,真是好難不把人嚇死。
我們正在發愁,房門卻被輕輕叩了兩聲,從敲門風格就能判斷是誰,我磨磨蹭蹭地去開門,走到一半突然想到問題其實可以解決了,加快腳步一把拉開門閂,慕言就站在門口,目光放在我身後,打量了一圈收回來看著我:“這是在做什麼”我瞟了他一眼,咬著角別開臉:“給你個機會戴罪立功要不要”他坦然搖頭:“不要。”我噎了噎,急得瞪他:“主動和你冰釋前嫌了你還不要,必須要”他嘆口氣:“好吧,我要。”有慕言守著,小黑屋就不是尋常小黑屋,昇華成密室了,我很放心。
起弦之時,看到鶯哥震了一下,髮絲做成的琴絃寄託了容垣關於她的大部分神識,那些過往她不僅可以看到,還會知道容垣心中是如何想,當然,奏出這暮景的我也能知道。
半空中,漸漸出現的是鄭宮裡昭寧西殿那一夜新婚,殿外梨花飄雪,瘦櫻依約,從前我們看到故事的一面,卻不知另一面,直到這一刻,它終於現出一個清晰的輪廓,出要逐漸明朗的模樣,而所能看到的容垣的故事,一切始於他第一眼見到鶯哥。
第一眼見到鶯哥,容垣並不知道喜旁彎逗雪豹的紫衣女子不是他要娶的姑娘。這沒什麼可說,他對錦雀的印象其實寡淡,獵場上也沒怎麼細看,只記得她將受傷的小雪豹遞給自己時手在發抖。修長細白的手,沒有刀劍磨出的硬繭,不會是處心積慮的刺客。
遑論鶯哥和錦雀長了一副面孔,就算樣貌完全不同他也未必分辨得出。之所以要娶錦雀,不過是隱世的王太后聽信巫祝的進言,認為圍獵那他會遇到一個命中註定要有所牽扯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