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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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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張了張嘴,半晌,發出一個音節:“好。”五後,我同小藍離開宋凝的華胥之境,其間再去過一次蒼鹿野的雪山,只因上次時間緊,小藍還有兩處地形沒能勘探完。無意之中得知柳萋萋果然未被摔死。說摔下去時掛在崖壁一株松上,為一個獵戶所救,為報救命之恩,柳萋萋以身相許,和獵戶成親了。

連柳萎萋都能有個不錯的好歸宿。

我對小藍說:“其實不該殺掉沈岸的,只是沒想到即使這樣,宋凝也不願離開這個幻境。我想救她而殺掉沈岸,卻害苦了她。”小藍看我半響,淡淡道:“這才是一個真正的美夢,沈夫人渴望愛她一生永不背叛的人,沈將軍在最愛她的時候死去,她懷著他永不背叛的愛活下去,只要度過這一段傷心時,就是她所求的一輩子的長樂無憂。若不殺掉沈將軍,簡直後患無窮,你能保證在這幻境中,他能一輩子不背叛嗎”我表示驚訝:“你竟然能同我講這麼大一堆道理,你們男人不是都討厭說這些情情愛愛的事情嗎”他看我一眼:“有這等事假如真有這等事,全大晁的青樓都不要想做生意了。”我一想,覺得這個回答真是一針見血。

我握住小藍的手要離開這個幻境,他反握住我的手,淡淡道:“幻影就是幻影,這些幻影的事,你不用那麼較真。”他說出這樣的話,一雙雲雁飛過高遠天空。

華胥之境一晃半年,塵世不過短短一天。

脫離幻境,一泓暖猛然湧入口置放鮫珠的地方,帶得全身血都熱起來。那是鮫珠食了宋凝的命,她死了,在這個寂寥的黃昏,只是誰都不知道。

別院的僕從仍端端正正侍在水閣旁,君瑋和小黃則圍著琴臺打瞌睡,光懶洋洋灑下來,一切祥和寧靜,就像無事發生。執夙看到小藍,驚喜道:“公子”驚醒小黃和君瑋,一人一虎趕緊上前觀賞我有沒有哪裡受傷。就在此時,不遠處水閣裡突然竄出一簇火苗,頃刻燎起丈高的大火。

君瑋一愣:“宋凝還在那裡吧”立刻就要閃身相救,被我攔住。

小藍低聲道:“看來她早已料到最後結局。”我和君瑋講述一遍事情原委,看著水閣四周垂搭的帷幔在火中扭出匪夷所思的姿態,突然想起幻境之中,她讓我一把火燒掉她的遺體。

果然是宋凝,不用我動手,入夢前,她早已將後事安排妥當。隔著半個荷塘,驚懼哭喊連成一片,好幾個忠心的奴僕裹著在塘中濡溼的棉被往水閣裡衝,都被熊熊大火擋了回來。宋凝做事一向仔細,那水閣之中怕每一寸都被火苗透了。她要將自己燒成一團灰,裝在秀致的瓷瓶子裡,回到闊別七年的黎國。

火勢乘風越燒越旺,映出半天的紅光,房梁從高處跌進荷塘,被水一澆,濃煙滾滾,撐起水閣的四柱子轟然倒塌,能看到藤燃燒的模樣,此間安眠的宋凝被掩藏在茫茫火光中。

民間傳說裡,這樣的故事總會在適時處落一場大雨,可水閣之上的這場火直至燒無可燒漸漸熄滅,老天爺也沒落一滴雨,仍是晚風微涼,殘陽如血。如血的殘陽映出荷塘上一片廢墟,廢墟前跪倒大片的僕從,沒有一個人敢去搬宋凝的屍首。

我對小藍說:“走吧,去把她斂了。”他看我身後一眼,淡淡道:“不用我們幫忙,斂她的人來了。”我好奇回頭,看見石子路旁那排老柳樹的濃蔭下,小藍口中來為宋凝斂屍的人,將她往死地的人。

沈岸,她的夫君。

他穿著雪白的錦袍,襟口衣袖裝點暗紋樣,像一領華貴的喪服。這樣應景的場合。他一路走到我們面前,白的錦袍襯著白的臉,眉眼仍是看慣的冷淡,嗓音卻在發抖:“她呢,她在哪裡”我指著前方水塘上的廢墟:“你是聽說她死了,特地來為她收斂屍骨的嗎她和我說過,她想要一隻大瓶子裝骨灰,白底藍釉的青花瓷瓶,你把瓶子帶來沒有”他張了張口,沒說話,轉身朝我指的廢墟急步而去,卻一個踉蹌差點摔倒。水閣前跪著的奴僕們慌忙讓開一條路。我抱著琴幾步跟上去,看見他身子狠狠一晃,跪在廢墟之中,夕陽自身後扯出長長的影子。

越過他的肩膀,可以看到地上宋凝的遺骸,今晨我見著她時,她還挽著高高的髻,頰上抹了胭脂,難以言喻的明豔美麗。

朝為紅顏,暮成枯骨。

時光靜止了,我看到沈岸靜靜地跪在這靜止的時光之中。

一段燒焦的橫木啪一聲斷開,像突然被驚醒似的,他一把摟住她,動作兇狠得指尖都發白,聲音卻放得輕輕的:“你不是說,死也要看著我先在你面前嚥氣麼你不是說,我對不起你,你要看著老天爺怎麼來報應我麼你這麼恨我,我還沒死,你怎麼能先死了”沒有人回答他。

他緊緊抱住她,小心翼翼地,就像抱著一件稀世珍寶,慘白的臉緊貼住她森然的顱骨,像對情人低語:“阿凝,你說話啊。”黃昏下的廢墟瀰漫被大火燒透的焦灼氣息,地面都是熱的。

我看到這一切,突然到生命的空虛,無力問他:“你想讓她說什麼呢她現在也說不出什麼了,即便你想聽,也再說不出了。倒是有一句話,她曾經同我說過,新婚那一夜,她想同你說一句甜的話。她剛嫁來姜國,人生地不,眼裡心裡滿滿都是你。她沒有父母姊妹,也沒有人教導她如何博取夫君的歡心。但那一夜,她實心實意地想對你說來著,說:夫君,我把阿凝給你,好好地給你,請一定要珍重啊。只可惜,你沒讓她說出口。”他猛地抬頭。

我蹲下來看著他的眼睛:“你說宋凝恨你,其實她從沒有恨過你,天下原本沒有哪個女子,會像她那樣愛你的。”他死死盯著我,像被什麼東西狠狠擊中,蒼白的臉血褪盡,良久,發出一聲低啞的笑,一字一句,咬牙切齒:“她愛我你怎麼敢這樣說。她沒有愛過我。她恨不得我死在戰場上。”我找出塊地方坐下,將瑤琴放到膝蓋上:“那是她說的違心話。”我抬頭看他:“沈岸,聽說你兩年沒見到宋凝了,你可還記得她的模樣我再讓你看看她當年的模樣,如何”沒有等他回答,我已在琴上撥起最後一個音符。反彈華胥調,為宋凝編織的那場幻境便能顯現在塵世中。我本就不需要他回答,不管他想還是不想,有些事情,總要讓他知道。

這懨懨的黃昏,廢墟之上,半空閃過一幕幕過去舊事,倒映在渾濁的池水裡。

是大漠裡雪花飛揚,宋凝緊緊貼在馬背上,越過沙石凌亂的戈壁,手臂被狂風吹起的尖利碎石劃傷,她用舌頭。抱著馬脖子,更緊地催促已疲力竭的戰馬:“再跑快些,求求你再跑快些,沈岸他等不了了。”是蒼鹿野的修羅場,她下馬跌跌撞撞撲進死人堆裡,面容被帶著血氣的風吹得通紅,渾身都是汙濁血漬,抿著僵著身子在屍首堆裡一具一具翻找,從黎明到深夜,終於找到要找的那個人。她用衣袖一點一點擦淨他面上血汙,緊緊抱住他:“沈岸。我就知道,我是應該來的。”話未完,已捂住雙眼,淚如雨下。360搜索。華胥引更新快是戰場之側的雪山山,他身上蓋著她禦寒的絨袍,她輾轉在他上為他哺水,強迫他一口一口下。天上沒有一顆星星,外是呼嘯的寒風,她顫抖地伏在他口:“你什麼時候醒來,你是不是再醒不來沈岸,我害怕。”她抱著他,將自己縮得小小的躺在他身邊:“沈岸,我害怕。”是雪山之中的那三,她揹著他不小心從雪坡上跌下,坡下有尖利木樁,她拼盡全力將他護在身前,木樁擦過她側,她忍著疼長舒一口氣:“幸好。”她吻一吻他的眼睛,撐著自己坐起來,捧著他的臉:“我會救你的,就算死,我也會救你的。”華胥調戛然而止,我問他:“你可見過,這樣的宋凝”話未完就被一口打斷:“那不是真的,我不相信。”面前的沈岸一隻手緊緊捂住口,額角滲出冷汗,身體顫得厲害,卻看著我一個字一個宇地說出決絕的話“你給我看的這些,我不相信,這不是真的,我不相信。”我覺得好笑,真的笑出來:“沈岸,到底是不是真的,你心中最清楚罷。她總想說給你聽,你卻從不給她機會。”我說:“沈岸,你知道宋凝是怎麼死的嗎一個幻境。她沉溺在幻境之中,捨棄了自己的命。那個幻境裡,你終於愛上她,你們相約白頭。她沉浸在這樣的幻境裡,這其實沒什麼,得不到的便想得到,也是人之常理。可後來你戰死了,即便你戰死了她也不願離開那幻境,她想起現實中你給的痛,比起現實中你給她的那些痛,她寧願忍受幻境中永遠失去你的痛,她命人燒了自己的遺骸,什麼也不願留給你,她原本是那樣愛你。沈岸,你不知道,她愛你愛了七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