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我傷心的玫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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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次見到她，是在一片白樺林裡，早晨的陽光，灑在她的衣裙上，那麼地清新，那麼地…李小南無法用一個確切的詞語來描述當時的覺。我就這樣在一瞬間喜歡上了這個簡單而美麗的女子。在她的格里是有點兒多情彩的。她花兒般的魅力，臉兒和身段的那種玉潔冰清的秀氣，還有那丁香花似的顏兒。

他渴望著，渴望他自己也不知道的什麼東西。男子的真實想法跟生活是多麼不協調！一個人的生活方式儘可以是高超的、謹嚴的，但是總存在著一條貪得無厭的暗，一種非分之想，一種蹉跎的覺。女子是不是也有這種情況呢？誰說得上？然而，那些縱情於新奇，縱情於胡思亂想，一味追求新的不平凡的經歷、新的冒險、新的享樂的男子，他們彷彿是一隻神失調的野獸，陷在這裡永遠也出不去！他不可能有自己喜愛的花園，不可能有那充滿“草地、陽光和藝術”的花園，生活中沒有他可以到達的極樂世界，或者說，沒有給予任何有美的覺的男子的永恆的幸福天堂。

生活中存在著這種美的時刻，存在著那種不召自來、飛逝而去的銷魂蝕骨之喜的時刻，但是麻煩的是，它們持續的時間僅如一朵雲片飛過太陽那麼一會兒；你不可能把它們留下，像藝術捕捉了美，把它牢牢地掌握住似的。它們稍縱即逝，像人們看到大自然的魂靈的那種閃爍的或金光燦爛的幻景一般，像看到它那杳遠而沉思的靈的一瞥一般。

決不會注意，因為他只管想遠在天邊的事兒，或者什麼也不想——但是現在他卻看清楚了！他到一陣突然的悲痛；他無意中撞在一段往事上了，這段往事的美麗和喜悅他沒有能夠捕捉住，它撲著翅膀飛到未知的世界中去了；他無意中觸發了埋藏在心底的回憶，想起一段放縱、甜、但被迅速地扼殺了的時光。於是他翻過身子，兩隻手支著下巴，凝視著長著小小的青草…

毫無疑問他又想起了是那姑娘的笑聲，原來是那麼深愛她，走了太遠的路，老去的歲月在瞬間年輕，青在敲打誰的心扉？逃離歲月拔節的聲音，愛的宣言仍在多年前雨後綠葉的水珠上發亮，他還是那棵樹，葉子發黃樹皮乾裂，期待著一場淋漓的大雨，沖刷盡多年的滿身的灰塵。他的膝頭很痛，心情很陰鬱。歲月無聲無息，飄落了一片一片的花瓣雨，花雨夜啊，溫柔的夜！

他正當這樣的年齡，對於這個年齡的有些人，正如詩人說的，“美人是一朵花”而且在他們心裡發了朦朧而揪心的情素。

那年天對他是個啟示。在一種沉醉的狀態中，他注視著晚開的杜鵑花，這樹映著深藍的天空在陽光中枝葉欣欣向榮；或者是看那為數不多的法桐大樹幹和枝條，在正午的光線中呈著米人的彩；或者是在荒原上看那被大風吹彎了的落葉松，當風穿過下面的黑鏽的樹枝上方的一片綠時，滿樹呈現出一派生氣。這時布穀鳥叫著，綠啄木鳥笑著，或者有一隻百靈鳥從極高處灑下它那珠子似的歌聲。這個天當然跟他經歷過的任何天不一樣，因為天在他心裡，不是在他身外。就是在這樣一個美好的天，發生了一個美好的故事…

李小南抓住她的兩隻手，但是，她往後退縮著，直到她那動的小臉和鬆散的黑髮纏住在蘋果花的粉紅花球裡。他舉起她的一隻被握住的手，把自己的嘴湊了上去。他覺得自己是那麼富於騎士風度，比起那些鄉下佬來是那麼優越，他不過用嘴拂著那溫暖的小手而已！她的退縮突然停止；她似乎哆嗦著向他靠攏。一股甜絲絲的熱從頭到腳貫注了裡小南的全身。原來這個窈窕的少女，那麼樸素、美好和俏麗，是樂於承受他的嘴的接觸的！他屈服於霎那間的衝動，用雙臂抱住了她，摟過來，吻著她的前額。天沒有言語，只有淅颯和低。花怒放，葉茁發，水奔，天歡騰地無休無止地追逐著，這一切都比言語要豐富得多！有時，天顯靈，像一個神秘的靈一般站著，用它的雙臂摟住情侶，用有魔力的手指撫摸他們，於是，他們嘴印著嘴站在那兒，除了接吻，忘了一切。她的心貼在他身上怦怦地跳著，她的嘴在他的嘴上顫動，這時，李下南只覺單純的狂喜…

李小南在一棵幾乎臥在地面上的老樹上坐下，心頭怦怦跳著，罔然不知所措，呆呆地瞪著那丁香花。自己幹了些什麼呢？怎麼會容許自己就這樣被美，或者不過是天而失掉了自持！可是，他依然覺得莫名地快樂；既快樂，又得意，四肢一陣陣戰慄，還有一種模模糊糊的驚慌。這是開始——是什麼的開始呢？小蟲咬他，亂舞的蠓蟲往他的嘴裡飛，周圍的天似乎變得更加可愛、更加生氣蓬了；布穀鳥的叫聲，綠啄木鳥的笑聲，平的陽光，剛才壓在她頭上的丁香花——！

那可以說是一種新的情動，令人十二萬分愉快，帶來了一種完全長大成人的覺。手指間拈著這麼一支野花，能夠把它放在自己的邊，而且覺到它喜悅的顫抖！他就在這樣美好的天沉淪了。玉潔冰清，一塵不染，幾乎是神聖的——這一切都是純潔和美好的。因為愛神的心如痴如狂，讓天的翅膀發著熠熠的光輝。

接下來的那個夏天，一個只剩下回憶的夏天，那個時候陽光燦爛，那個時候睡夢很甜，猝然的驚醒直刺心底。所有的星星都驚恐萬狀，一千種聲音在說:躲開光明，那是一種可怕的誘惑。心刻滿了魔術師的咒語，小天使在兀自地飛翔。花在沉思中凋謝，誰在這樣的夜裡孤獨地唱歌？試圖抓住點什麼，是風，還是誰飄零的衣角？疲倦的心思鬱鬱寡歡，風月無邊，誰讓痛苦飛翔，把黑暗點亮，洗去心的惘，舊的憂傷。默默無語，跌倒在時間的塵埃裡等待甦醒，遠處誰的輕輕歌唱？在夜的窗口搖曳夢的翅膀。

一種落寞的心情，在深夜從靈魂的深處浮起，擦亮了黯淡的火花，然後被遺棄在無邊的夜，詭秘地呼一下白天的光，窗外的風其實很暖很暖，一束久遠的光透過茫然的月，爬進窗口，照他暗淡的眼神，他站在窗口很久很久。青著那夜嫋嫋地升騰，而被無情無覺地揮霍，就這樣地飄散以難以琢磨的方式，遠走遠走…他竟這樣地漠然無助。心情千轉百回，月升月落，青怎樣在以後的子再現呢？他站在窗邊，望深深的夜，溫暖的風不知所措，那束久遠的陽光刺痛心扉。

美好的音樂，聖潔的時間的聲音，還會有奇蹟擊打青嗎？一如冷雨無奈地擊打那翠竹青青，自問青那麼蒼白，如一片枯葉，即便曾經綠過一季，仍落在黃土地上，被生命的大樹拒絕地無法挽回。假如樹葉有情，那將是何等的心境？去無語…

打開時間的門，追逐風的消息，拍落衣袖的灰塵，看青鳥在拍擊初升的月亮，觸及我們靈魂的深處，跨越一個黎明，滿樹新的枝葉，經風沐雨，黃花遍地，以我娟秀的心靈說:青仍會嫋嫋升起，在一個風雨過後的綠的清晨。

生活依然美好，然而缺少的是那紫的丁香花、那歌聲和那暖暖的情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