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恨意生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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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經過去八天了。

公子錚站在宛州城城牆之上，每一天他都必然到牆上站一會兒，大概人人都以為他在未雨綢繆，其實，他只是在等待一個俏麗的身影而已。

朝堂之上明爭暗鬥，公子寧已經開始行動了，從前有她在自己的身邊，她在的時候他不覺得如何，她一不在了他才知道自己有多孤單。

難道，不知不覺已經陷入這麼深了嗎？

想起那個刀疤臉男人，公子錚皺著眉，他知道琪霖這次凶多吉少，加上琪霖倔強不服輸的子，會吃下很多苦吧！

夜裡的時候他會被心頭的愧疚壓抑得睡不著覺，可是那時那地，他沒辦法單單為了兩個人而大開城門，棄百姓於水火之中，他壓制著自己翻湧的情緒。

“殿下，老夫人有消息了。”程信突然出現在他的身邊，彙報道。

公子錚的手一抖，心狂跳，“母妃如何？”程信言又止，竟不知如何描述，“屬下已經派人把老夫人接了回來，隨後就到，殿下還是自己看吧…”程信這言又止的模樣令公子錚心疼一緊，隨著程信下了城樓，一直站在城門口，他來回踱著步，這十五年來他的心從來都沒有這麼緊繃過。

遠遠地看見一輛馬車緩緩而來，公子錚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疾步向馬車方向走去。

馬車停了，車上躺著一個人，瘦的如同骷髏，除了骨頭就是一層皮，身上有些新傷壓著舊傷，頭髮花白並粘膩地糾纏在一起，臉上有很多皺紋，閉著眼睛眼窩深陷像一個沒有生氣的死人，他的母妃還不到四十歲，怎麼老成這個樣子，這怎麼會是他的母親？

是他們錯了嗎？他遲遲不敢上前，周圍的人都平息靜氣，心疼地看著這個高貴而冷靜的皇子唯一的一次慌亂。

公子錚終於走上前，翻開那躺著的女人的袖子，看見手臂上小小的胎記，與記憶裡的胎記一模一樣，只是這個胎記上橫穿一道傷口，把胎記一分為二，那一瞬間他的膝蓋痠軟，這個衰老骨瘦如柴渾身是傷的女人是他的母妃嗎？是他的美麗而智慧的母妃嗎？

那女人躺著的身體突然動了動，緩緩睜開眼睛，見旁邊站著一位穿著貴氣的公子，霎那間面容驚恐，掙扎著坐了起來，低三下四地行著禮，“老奴這就去，老奴這就去。”公子錚壓制住自己想淚的酸酸的覺，他突然跪下，“母妃，孩兒回來了，孩兒回來晚了，讓母妃受苦了。”那女人先是怔怔地看著他，然後眼神躲躲閃閃，似乎很害怕的樣子。

程信說道，“殿下，我們回去吧？我已經請了大夫在等著了。”公子錚點點頭，只覺得彷彿出了自己所有的力氣，心都在顫抖。

進了房間，大夫為他的母妃診治，處理傷口，開了藥方，他便在旁邊的屋裡問道，“我的母妃怎麼了？如實彙報，不得隱瞞。”程信跪地，拱手，頓了一下才回道，“我們發現老夫人的時候，是在一個溼陰冷的偏僻行宮裡，老夫人正在繡著東西，那個地方髒亂差到無人接近，爬蟲遍地，蠅蟲亂飛。”公子錚聽到這裡，拳頭攥得死死的，指節泛白，甚至指甲摳得手心冒血，一股莫名的恨襲上心頭，揮之不去，“誰指使的？”程信接著回道，“以前是雪嫣夫人指使的，後來雪嫣夫人死了以後老夫人便是紫嫣夫人管了。”

“雪嫣夫人？哪個雪嫣夫人？紫嫣夫人又是誰？”公子錚皺眉問道。

程信頭埋得更低了，“紫嫣夫人是公子寧的母妃，雪嫣夫人是紫嫣夫人的胞姐。”公子錚突然陰狠地笑了，他從來沒有笑得這麼惡過，他的眼睛裡寒光傾洩，嘴角冷冷翹起，公子寧，你折磨我還不夠，你的母妃還要我的母妃，憑什麼你好事佔盡？母債子償，我定要你也嚐嚐這個備受折磨的滋味。

公子錚強行壓制住怒火，“當年的事情查清楚了嗎？”程信深一口氣，“查清楚了，當年陛下本意是想讓公子寧前去，但是紫嫣夫人使計，令老夫人受了罪過，被處以刑罰，這樣陛下便同意讓殿下前去做質子了。”又是紫嫣夫人，又是公子寧，公子錚從來沒有這麼恨過，他不再問。

緩了緩情緒才去詢問大夫診治的情況，大夫開了一些補藥，在膳食上也做了一些調整，大部分都是藥膳，既滋補身體又調理病情，外傷也做了處理，但是大夫臨別前直搖頭，悲傷道，“殿下，老夫已經盡力了，只是這身體上的傷痛可以治癒，這心靈上的傷痛卻極難治癒，需要耐心的溝通，還要殿下儘量每都與病人溝通，回憶兩個人共同經歷的往事，也是有可能痊癒的吧！”老大夫一邊搖頭一邊走遠了，公子錚又去看了母妃，母妃已經安靜的睡了，他把旁人都攆了出去，自己和母妃待在一起，他握起母妃的水，撲通一聲跪在前，泣不成聲，他壓抑著自己的哭聲，眼淚順著臉頰止不住地，他剛到齊國時人生地不，受人欺凌他沒哭過，吃不飽肚子只能吃冰涼的剩飯他也沒哭過，幼時的他病痛時渾身冰冷疼痛難耐他狠狠咬著牙也沒哭過，他幾次險險送命死裡逃生他更沒哭過，可是，跪在母妃的前，看母妃受過的難以形容的疾苦和折磨，他突然壓制不住內心的驚恐和無助，握著母妃有些涼意骨瘦如柴的手痛哭涕，他捂著自己的嘴壓抑地著淚，母妃在那種生不如死的環境裡仍堅強地硬撐著，母妃，是等著見他一面嗎？

一個時辰過去了，公子錚推開門，神已經淡然，只是那雙眼睛哭得紅腫，“蝶兒，還要麻煩你悉心照顧我的母妃，多與她說說話。”蝶兒得到消息這幾才獨自從鄴城趕回宛州，她一個丫鬟，自然也是無人為難，“殿下放心吧，奴婢一定盡力。”公子錚點點頭，擺了擺手，所有人便都離開了。

公子錚的眼睛不再清澈，也不是簡單的權謀算計，而是有股恨意在他的心裡滋生，在他的身上肆意蔓延，從他的眼睛噴而出，他從來都不知道，原來人真的可以為了一個人而變得只會恨，高高在上的父王如何能不知道這一切，只不過一眼睜一眼閉不管罷了，難道，不管就沒有錯了嗎？他的母妃又何其無辜？

也就是從這一天開始，公子錚完全變成了另外一個人，他心中的那點善意被恨意完全噬掉，這股恨意令他極速成長，在謀權的路上越走越遠，也正因為他母妃的原因，才使他終於做出了一件驚世駭俗的事情，令華夏大陸震驚，在歷史上留下了重重的一筆。

也是從這一天開始，吳國在強大的同時，也有一顆強大的巨龍在悄然成長，他所向披靡，不顧一切，向著高位前行。

據說，當時的史官朱千禧曾問過公子錚如何寫這段史實，已經抱著必死也不虛寫的心意詢問，公子錚是這樣說的，“儉安，就如實寫吧，是非對錯，由後人評判。”當時朱千禧愣了一下，一頭磕在地上，久久沒有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