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痛徹心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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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匪首言語如此輕薄,辰年也不見生氣,只道:“既然這般,那就對不住了。”她手腕一翻,將掌上那兩個銀錠攥入手中,當做暗器往那匪首身上打去。眾人只瞧得眼前銀光一閃,什麼都還沒瞧清,便聽得那匪首慘叫一聲,仰面跌入了湖中。那人既為匪首,自然是這些人中功夫最高的,不想卻被辰年兩錠銀子就砸入了湖中,再無動靜。眾匪見狀不由大駭,紛紛往後退去,心驚膽戰地戒備著辰年,沒一人再敢上前。
辰年等的片刻,不見他們有動靜,不示意了一下湖面,出聲問道:“都沒有人下水去撈他麼?再過一會兒,就該淹死了。”眾人愣了一愣,回頭看向湖面,果見那匪首的身體又浮出了水面,卻是一動不動,不知死活。當下就有幾個人噗通噗通跳了下去救自己老大,另外幾人卻手執兵刃緩緩往辰年這裡圍將上來。
辰年再一次伸手入懷,眾匪嚇得一跳,忙就又往後退了幾步。辰年看了看手裡的那一錠銀子,卻是有些捨不得,便就回身彎下去,問躲在艙內的船家道:“老丈,用這銀子換你些大子使,可好?”那船家早就嚇得傻了,哪裡還敢說什麼,只忙摸了一把銅錢出來遞給了辰年。辰年將那錠銀子給了他,抓著那把銅錢回過身來,從容地看向眾匪。
這時,那下水去撈人的也將那匪首救上了自家的船,略一查看,見那匪首的兩隻手臂竟是都被辰年打折了,人也是面青灰,雙眼緊閉,不知生死。只不過兩顆小小的銀錠子,竟就能把人傷成這般,那幾人頓時嚇得傻了,當中一個哆哆嗦嗦地向著辰年船上的眾匪喊道:“這娘們是個厲害角,兄弟們快些回來。”眾匪一聽這個,又瞧著辰年手上還不斷拋著那一把銅錢,再顧不上劫財劫,只忙著往自己船上逃。他們雖走,辰年卻沒輕易放過他們,用銅錢將那幾個水匪俱都打入了水中。雖不像那匪首那般折了雙臂,卻也都是中了道,痛得他們大聲哀嚎。
一時間水面上各處鬼哭狼嚎,甚是熱鬧。辰年立在船頭看得片刻,這才忽地冷聲喝道:“下回,離得我這船遠點,否則就別怪我心狠手辣。”那些水匪只顧著逃命,連句硬話都不敢撂,狼狽而去。直到他們的船去得遠了,辰年船上的船家夫婦與兩個兒子才敢從船艙中爬出來,就見辰年獨自一人立在船頭,那身形雖是瘦削,卻得筆直,像是定海神針,牢牢地釘在船頭,驚濤駭都撼她不得。
那船頭將辰年給他的那錠銀子到老手上,示意她給辰年送還回去,自己則帶著兩個兒子去駕船。那老婦對辰年又敬又怕,小心翼翼地走上前去,不及出聲,辰年已是回身過來看她,問道:“大娘,何事?”老婦怯怯地將銀子遞出,道:“姑娘,這銀子你收回去吧,那幾個大子,哪值得了這麼多!”辰年卻是擺手,道:“不用,大娘收下吧,權當給你們壓驚了。”她這樣一說,倒叫那老婦有些不好意思,又想剛才水匪來襲,他們一傢俱都躲入艙中,實在是羞愧,便就張了張口,支吾道:“姑娘,你別怨咱們膽小怕事,實在是不敢惹這些…”辰年沒叫她把話說完,只道:“趨利避害,人之常情,若是我沒這一身武功,也不會剛才那般行事。大娘莫要多想了。”那老婦這才放下心來,又因白得了辰年一錠銀子,更是歡喜不盡,自此對辰年照料得更是心,只這是閒話,無需細說。
船又行得數,這才由涇水轉入了宛江,船頭折向東行,順直下宜平。待在宜平碼頭靠岸,辰年先下船僱了輛大車,拉了葉小七的棺木,向北繞過宜平城,往南太行而去。她並不清楚葉小七當將小柳葬在了何處,只猜著該是在清風寨到宜平的途中,加之山中道路崎嶇難行,她不好攜帶著棺木通行,索將那棺木先寄存在一所廟宇中,孤身一人進了山去尋小柳的墳。
不想這一尋竟就是三月有餘,辰年翻了無數的大山,終於在離清風寨二百餘里的一座山坡上,尋到了葉小七當給小柳堆得那個小小的墳堆。墳前的墓碑乃是劈木而成,經了這幾年的風吹雨淋,已是快要腐盡,葉小七刻在上面歪斜散亂的字跡模糊不清,若是再晚上一年半載,這墳怕是就再也尋不到了。
此地距清風寨二百餘里,辰年不知葉小七揹著小柳走了幾才走到此處,又是已怎樣的心情葬她於此,堆起這樣一個小小的墳頭。她不敢去想,因著只要想上一想,便已是覺得撕心裂肺的疼。自揹著葉小七的屍身出了盛都,她便就再沒哭過,又經了這幾個月獨自在山中的苦尋,心緒更是極少波動,可這一刻,她卻是伏倒在小柳的墳前,痛哭不止。
年少時對人對事皆都百不在乎,自認為拿得起放得下,便是錯過了,也不過是擦肩而過,相忘於江湖。待到真能明白,這擦肩而過便是永遠失去,再回不來,卻已是後悔晚矣。
辰年哭了足有大半,這才停了,起身將小柳的墳頭堆高了些,又用山石削了墓碑出來,刻了字在墳前立好,這才轉身下了山。待到寄存葉小七棺木的山廟,已是兩之後,辰年剛一進廟門,便覺察有些不對,只她如今武功高強,無所畏懼,腳下只頓了頓,便就仍徑直進那停棺的偏殿。
不想等在殿中的卻是魯嶸峰。
辰年知魯嶸峰現在是宜平軍中,但瞧他突然出現在此處,不覺還是有些意外,問道:“魯大叔來這裡做什麼?”魯嶸峰那裡忙站起身來,愣愣地看了辰年兩眼,這才試探道:“大當家?”辰年長在山中奔波,自然是男裝打扮,又因著盛夏暑熱,身上只穿了一身灰褐的布短打。她當魯嶸鋒是驚訝自己的穿著,並未在意,只將頭上的斗笠摘了下來,道:“早就不是什麼大當家了,魯大叔還是叫我辰年吧。”魯嶸峰的目光從她的臉上換到她的身上,又從她的身上移回臉上,如此幾回轉換,眼中是掩不住的驚愕。
辰年不以為意,淡淡一笑,解釋道:“不過在山裡跑得曬黑了些,魯大叔無需這般驚訝。”魯嶸峰愣愣地點了點頭,可眼神還是不自覺地往辰年身處飄了飄。辰年自知這幾個月來在山中奔波,不只麵皮黑了,便是身形比之前壯了許多,再無之前的窈窕。她並不在意魯嶸峰的打量,瞧著葉小七靈前的香快要燃盡,便就出去淨了手,回來在葉小七靈前續了柱香,這才又回過身來,問魯嶸峰道:“魯大叔怎會在這裡?是來尋我?”魯嶸峰這才忙收回視線,答道:“哦,不是,只是路過這裡。”這回他倒是並未說假話。去年時候,陸驍與靈雀去宜平尋辰年,魯嶸峰受順平的指使跟著靈雀離開,以作眼線。不想他和靈雀在宜平城北林中等了大半夜,卻只等到了陸驍一個,問了才知辰年並不肯隨陸驍離開。一看這般情形,魯嶸峰也就沒了再跟著他們北去的必要,便尋了一個藉口又返回宜平,在宋琰手下做了一員偏將。
這一回,他確是不知辰年會在這裡,他是受宋琰之命前往青州,途中借宿此處,無意間看到了葉小七的牌位,這才心生詫異,派了手下去向打聽是誰將這棺木寄存在此處的,不想手下還未探聽回來,進門的卻是辰年。
辰年聽他說宋琰命他去青州,也不問他是為何事,只道:“既然這樣,魯大叔就該快些去青州,軍令不可拖延。”她顯然是不想說自己之事,魯嶸峰瞧出,也不好多問,想了想,只問她道:“你可是要把葉小七送回寨子安葬?”辰年沒有瞞他此事,搖頭道:“不回寨子。我已尋到了小柳的墳,想送葉小七到她那裡,叫他們好做個伴。”魯嶸峰緩緩點頭,又問道:“可需要我撥出軍士來幫忙?”辰年道:“不用,我從山裡僱些人就是。魯大叔還是去做自己的事吧,莫要耽誤了。”她話已至此,分明是逐客之意,魯嶸峰只得辭了她出來,待出了那廟,卻是命自己身邊最機靈的那個親兵速速趕回宜平,將辰年在此的消息告知宋琰。宋琰收了那信,不覺大驚。他深受封君揚信任,被留在江北鎮守宜平,因著離著盛都太遠,只隱隱知曉辰年是以賀家嫡女的身份嫁給了封君揚,此後再未聽到她什麼消息,卻不想她竟會獨自一人出現在太行山中。
宋琰在屋中轉了幾圈,招了副將過來代好城中之事,然後便帶了幾個心腹親兵,偷偷出了宜平往北邊山中而來。待他趕至那座山廟,辰年還未離去,她僱了木匠來給小柳打造棺木,還未完工。只是辰年卻不耐煩見他,與他打了一個照面,便就避入了山中。
她身形太快,宋琰追她不上,只得退回廟中守候,在廟中等了兩不見辰年回來,這才不得不回了宜平。他苦思半夜,在謹守本分與多管閒事之間幾次搖擺,終還是提筆給封君揚寫了一封密信。
這信在幾之後被送到盛都,夾在一沓六百里急報的信件中,放到了封君揚案頭。此時,江北戰事已漸緊張,穆展越奪下靖陽南側的重鎮小站,與陸驍合兵一處,正在攻打江中平原的北側門戶。。豫州。而慕容恆帶大軍西來之後,並未冒進,而是一路穩紮穩打,遇到城池,必先派使者入城勸降。若是肯開城投降,他便就約束部隊,安撫城內百姓,可遇到那抵抗的,一旦城破,面臨的卻就是屠城之禍。
就這樣一面安撫,一面屠殺,慕容恆率軍已是攻下了新野,慢慢近臨潼。賀家不斷向朝中求援,鄭綸帶兵駐守武安,也向封君揚請命出兵攻打新野,要先發制人。一封封軍報送來,朝中也是爭論不休,封君揚面上雖還淡淡,可順平卻瞧出他眉眼已是有陰沉之意。
封君揚看到宋琰那封密信時微微一怔,待再看到後面,見那信中寫道:“…雖只遠望一眼,卻與魯嶸峰所言無二,其形容憔悴消瘦,唯身稍顯壯,異於別處,顯是有孕,卻無遮掩之意,不知是尚不自知,還是…”他執信的手竟是微微抖了起來。一旁侍立的順平不知封君揚何故這般失態,正心驚間,便見封君揚將身體緩緩地倚向後面,用那信紙遮了臉,啞聲說道:“出去。”
“王爺…”順平試探地開口。
封君揚卻是不容他說話,只道:“出去!”順平不敢違揹他的話,心中雖是驚疑不定,卻仍是小心地退出了門外。
封君揚仰倒在椅中,動也不動,可那覆面的信紙卻是慢慢透出一片溼暈來。他曾苦盼著這個孩子,只望能留住辰年,可現如今終於有了孩子,她卻早已不在他的身邊,再不可能回來。心裡只一瞬間的歡喜,然後就是疼,疼過了頭,便又覺得麻木,就像是被人開膛破肚,活生生地掏走了心。
以前時候,便是別的男人多看她兩眼,他都覺得無法忍受。可這一刻,他竟然希望能有個男人陪在她身邊,給她遮風,為她擋雨,知她冷熱,哄她開顏。他寧肯她是嫁了別的男人,為那個男人生兒育女,也不想要她獨自一人在山中為他懷孕生子,孤苦無依。
他不想她再吃這樣的苦。
不知過了多久,封君揚這才又緩緩坐直了身體,將那信紙仔細疊好收入懷中,喚了順平進來,問道:“可知朝陽子現在何處?”聽封君揚突然問起朝陽子,順平心裡不覺打了個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