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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另謀出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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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又有上百個民慕名前來投奔,溫大牙將這些人安置下,先管了一頓稀飯吃,然後便就獨自一人往寨後去尋辰年。辰年正在懸崖邊打坐,溫大牙默默在遠處等到頭西下,這才上前在辰年身邊蹲下了,垂頭半晌,道:“大當家,這人不能再收了,再收,咱們就養不住了。”辰年轉頭看他,苦笑著問他:“不收怎麼辦?冀州不收,咱們也不收,各家軍鎮又只肯收那些能用的青壯勞力,誰肯要這些只會吃喝的老幼婦孺?誰都不要,眼看著他們等死?”溫大牙是個心軟之人,若不然之前在牛頭寨的時候也不會收留崔習兄妹,他自是做不到眼睜睜地看著那些民餓死在山下,愁得直撓腦袋,道:“可糧食不夠了,江南糧食買不回來,咱們這裡本就窮得出名,哪裡養得住這些吃白飯的人。”辰年抿不語,看著山下出神良久,卻是忽地說道:“糧食不夠,那就去算,去搶,去奪,總得想法叫大家活命。”她起身離開崖邊,回寨中尋到崔習,開門見山地問道:“你訓的那些外寨兵可是能用了?”崔習手中已有外寨兵兩千多人,皆都是從民中挑出來的青壯,仿照軍中制式分作了四個營,農忙時種地,農閒時訓練,現在已似模似樣。崔習不知辰年為何會突然問起這個,略一思量,答道:“勉強可以一用。”辰年便道:“那正好,得借我用上一用。”崔習抬眼看她,問:“你想做什麼?”辰年卻是沒答,轉身從櫃上取了崔習尋來的江北幾州的地圖,在桌上攤開了細看。崔習心跳有些加快,俯下身來,用手指從虎口嶺劃到冀州,沉聲說道:“你若想尋個地方起事,冀州最好。”辰年看得片刻,卻是微微搖頭,伸手點了點太行山南端的宜平,道:“這裡才最好。”崔習不解“宜平?賀家的宜平?”辰年沉不語,只是看著那地圖出神。崔習想她是在思量事情,不敢再出言打擾。約莫過了一盞茶的功夫,辰年這才抬頭看他,卻是問道:“你剛才說什麼?”崔習道:“為何不奪冀州,反而要去奪一個孤立在外的宜平?”辰年笑了笑,反問他道:“你現在奪得下冀州嗎?”冀州高城深池,易守難攻,想當初薛盛英幾萬大軍都沒法從自家兄弟手中奪下此城,就崔習手下這些民湊成的寨兵,除非薛盛顯腦子出了病,肯大開城門他們進去,否則,攻城就是以卵擊石。

崔習自是也明白此處,沉默半晌,道:“現在時機未到,再等等,等咱們的人馬再多些,等湧向冀州的民再多些,到時有心算計,未必不能成事。”辰年搖頭“那樣死傷的也多是民,動不了薛盛顯基。”

“可宜平同樣難奪,而且,奪來何用?”崔習問道。

“有用,有大用。”辰年伸手去指地圖,道:“你看,奪來了宜平,就等於打通了咱們通往江南的道路。戰亂都在太行之西,百姓多往東逃,既然冀州不肯收容,到時咱們就把災民引向江南。”崔習聞言眉頭微微皺了皺,很快卻又放平了,道:“江南也在鬧戰亂。封君揚雖然奪下了盛都,可各地藩王的殘餘勢力還在,仍不太平。”那地圖只畫了江北的青、冀、襄、魯等幾州,並未標出江南,辰年的視線卻順著太行山往下,看著宛江南側的那片空白之地,沉默片刻,道:“封君揚很快就能平定江南,他那人有野心,絕不會像薛盛顯那般短視,為圖一時安穩,就把民拒之門外。便是隻為天下人心,封君揚也會收容民,妥善安置。而江南之地本就富庶,雖經了些戰亂,卻未傷本,不難養活那些民。”崔習有些意外,打量辰年兩眼,言又止。

辰年道:“有話就直說,以我們兩人的情,不該還有什麼說不出口的。”他兩人相識已近兩年,雖算不上知己,卻也是生死之。崔習想了一想,便就問道:“你真想跟了那封君揚?”辰年不覺揚了揚眉“何出此言?”崔習答道:“民一時雖是負擔,可若是使用得當,便是一把爭奪天下的利劍。薛盛顯是個蠢材,才會將這些百姓拒之門外,而你將他們都送往江南,豈不是在壯封君揚的聲勢,幫他奪取天下?”辰年聞言笑了笑,道:“誰奪天下我不管,我只想叫這些百姓能活下去,能有個過太平子的地方。若是封君揚能,便是幫了他也沒什麼關係。”崔習實在不解辰年心思,只沉默著看她,目光中滿含探究之意。

辰年瞧出他的疑惑,解釋道:“他們去爭他們的天下,我來活我的人命,不求結果,盡力而為。”崔習遲疑了一下,道:“可天下人會誤會。若後你能嫁封君揚,這自然會是一段佳話,可若是不能,卻是要被人笑話是為他人作嫁。”

“笑話便就笑話吧。”辰年神態輕鬆,混不在意,道:“我心在我中,唯我最知。旁人隨他去說什麼,我自走我的路。百年之後,我不過也是一具枯骨,還管它身後留什麼名聲。”崔習瞧著勸不回辰年,便也作罷,淡淡地笑了笑,道:“你既然不在意,那我也沒什麼好說的。只是現在要奪宜平,同樣艱難。賀澤雖領兵在外與張懷珉對抗,宜平城裡卻有大將陳瀟坐鎮,以咱們這幾千人,攻不下。”辰年卻是笑道:“排兵佈陣,我不如你,可若論算計,你卻不如我。咱們現在攻不下宜平,無非是兵力不足,而之所以會兵力不足,不過是缺少養兵所需的物資糧草。既然知道少什麼,那咱們就好好算計一下,看看能從哪裡算了這些東西來。”

“從哪裡?”崔習不問道。

“這裡,冀州薛盛顯!”辰年用手指點了點地圖上代表冀州的那個圓圈,抬眼去看崔習,問道:“你說他是個什麼樣的人?”崔習答道:“沉穩有餘,進取不足。我瞧著他並無爭天下的野心,不過是想著守住冀州過安穩子。”辰年又問:“既然如此,你可揣摩過他的心思?”

“什麼心思?”崔習詫異。

辰年未答,卻是問道:“我先問你,眼下張懷珉、賀澤與薛盛英幾人在哪裡?打成了什麼局面了?”此事崔習一直甚為關注,聞言伸手將地圖上的青、襄兩州圈畫了一下,答道:“賀澤佔據武安,迫得張懷珉一步步退回西北,此時好像已是到了新野。鄭綸帶著幾萬青州軍遊擊在外,也狠咬了張懷珉幾口。從張家發兵至今,張懷珉已由攻勢徹底轉化成了守勢。只要賀澤與鄭綸迫得再緊些,怕是就要回到靖陽、粟水一帶老巢了。”辰年眼睛亮晶晶的,裡面有著狡猾的笑意“哦?這麼說賀澤與鄭綸兩個該從張家手上奪了不少地盤。”

“是。”崔習點頭“賀澤與鄭綸兩個雖不是一家,兩人卻配合默契,與張懷珉戰都是勝多敗少,眼下襄州已全在賀澤控制之下,鄭綸也奪了雍州許多地方給薛盛英。”辰年笑了笑,又問道:“賀澤與薛盛英兩個實力大增,你說在他們背後的薛盛顯,可會為他們兩家高興?”張懷珉率軍來攻,是由賀澤與青州薛盛英擋在前面,冀州遠在後方,雖未經戰亂之苦,卻也沒得到什麼好處。崔習思量了一下,道:“怕是不能。”

“不錯,薛盛顯非但不會為他們高興,恐怕還要有隱憂。萬一這兩個盟友瓜分了張家地盤之後還覺不過癮,再回身來奪冀州,那可如何是好?”辰年提筆,將青州、冀州與宜平三地連在一起,笑道:“你看,這三地原本成三足鼎立之勢,眼下另兩足都壯大了,剩下的那一足怎會睡得安穩?”崔習聽得心中一動“你想聯弱抗強?聯合冀州取宜平?”辰年笑道:“是,也不是。”她說的這般模稜兩可,縱是崔習聰明,卻也有些糊塗了,正疑惑間,就又聽得辰年解釋道:“就眼下咱們這點人馬,薛盛顯看不上咱們,更別說他若要與咱們聯合,就要落背信棄義之名,所以他不會。但是,若是咱們能奪下宜平,賀澤再想東進,要麼就將宜平從咱們手上重新奪回去,要麼就只能通過飛龍陘。而經飛龍陘,就繞不過青州,薛盛英那裡就算是為自己,也不會容他去攻自己身後。”說到這裡,崔習已是明白了辰年的意思,不由接道:“由此,我們若能佔住宜平,就算是替薛盛顯除去了一個心腹大患。”

“沒錯,所以,薛盛顯雖不好明著與咱們聯合,卻是能暗中將咱們喂大,巴不得咱們往南發展,收了南太行,也好去尋宜平的麻煩。”崔習點頭,又想了想,道:“須得叫人去一趟冀州。”辰年抬眼看他,沉聲道:“我去。”崔習微微一愣,下意識地就反對道:“不行。”辰年卻是笑了,問道:“那誰去?是你能去,還是溫大牙能去?又或是朱振能去?你可能信任他?”寨中能得用的人手不足,可信的,能力有限,有能力的,卻又還不能完全信任。崔習不覺也有些發愁,沉默良久,卻仍是搖頭,道:“不論誰去,都不能是你去。”

“我去最合適。我是女子,他們不易瞧起,反而更容易行事。”辰年將那桌上的地圖捲起,重新放回到書櫃上,淡淡說道:“再說,有封君揚在那裡,薛盛英不見得敢把我怎樣。”崔習聞言皺眉,問道:“你要借封君揚的勢?”

“有何不可?”辰年回頭看他,微微揚眉“他能算計我的名,我為何不能借他的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