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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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半天崖下的深谷之中,有一處四面見方的大石臺,福大命大的冷若煙與慕容如風此時就平安地坐在平臺上。剛剛當他們即將雙雙墜地之時,被從山縫中生出的兩株松樹託帶了一下,減緩了落速,冷若煙在空中幾度變幻身法,才讓自己與慕容如風保住了命。
“你幹什麼要跳下來?”冷若煙的第一句話就滿含怒意,剛剛她拼死才將他託上去,怎知他竟如此不珍惜自己的生命。
慕容如風卻笑得深沉溫柔:“你為了救我才會掉下來,我怎能在這個時候背棄你?倘若你因我而死,會讓我內疚終身的。”冷若煙的心底忽地吹起一層暖風,讓冰山下的湖波也震動了一下,但嘴上仍冷笑道:“我看你是真傻,在這個世上,能生存下來才是最重要的,什麼背棄,什麼內疚,全不過是那些偽君子們冠冕堂皇的說詞罷了。”慕容如風仍是淡淡地笑,也不反駁,輕輕問道:“你有沒有受傷?”被他這麼一說,冷若煙才突然覺到自己的右腳腕處正在錐心刺骨地痛。
“我的右腳,好像斷了。”她忍住疼痛,不呻一聲。
“是嗎?讓我看看。”慕容如風擔憂地伸手摸到她的腳,她急怒道:“你幹什麼?”慕容如風撫地對她微笑:“放心,四哥教過我一些簡單的醫術,我知道如何接骨,你要相信我。”不知是因為他四哥慕容明“天下第一神醫”的名號足以服人,還是他的笑容太具有催眠作用,她不再拒絕他的診視。
“骨頭脫臼了,要馬上接上。”慕容如風肯定地說,然後沉聲道:“忍住疼,我要動手了。”她不吭聲,只暗暗咬緊了牙關。
慕容如風的手猛一使勁,劇烈地痛令她再也承受不住,壓抑地發出一聲悶哼後,她一下子暈了過去。
朦朦朧朧地醒過來時,她竟覺不到什麼痛楚,只覺得彷彿全身都被一層溫暖的氣息所包圍著,這種溫暖,只有在幼時母親的懷中覺過,然而與母親的懷抱多不同的是,這種溫暖更令她有一種難以形容的安全,如一股溫暖的火苗悄悄地抵在她的心頭,靜靜地燃燒,似要燒化她心中那積雪終年的冰山。
她勉強動了一下身子,想看清四周,卻驚愕地發現原來她正身處在慕容如風的臂彎中。
可能是因為太累了,慕容如風也睡著了。他的臉在睡夢中時依然那麼俊美而安詳,具有一種難以抗拒的魅力,讓人在這張臉前可放下一切偽裝的面具與罪惡的心靈。他清雅的氣質,如一片白雲,似一道清,照亮了所有的心,使人深深為其沉醉而再難將視線轉移。
她安靜地凝視著他的面容,心底那團火苗不斷地燃燒,她無法說清這是一種什麼樣的覺,只覺得既好像是甜,又彷彿是憂傷。
慕容如風醒了,覺到她也已清醒,先關切地問道:“你覺如何?”意識到自己仍環抱著她,怕她誤會自己有意輕薄,又解釋道:“你的身子太冷,山裡又起了風,我怕你會凍病,並沒有什麼惡意。”於是兩人同時分開,又回到了正常的距離。她的心中漾起一陣傷與悵然,好像失去了什麼。
“幸虧我在出門前帶了一些葯在身上。沒想到竟用上了。”慕容如風將一個小瓶子給冷若煙看。她只神情木木地說了一句:“謝謝。”此時天已黑了,四周黑漆漆地什麼也看不清。
“不知道出路在哪兒?不過我剛剛聽到水聲,我想如果我們溯源而上,應該就能出谷了。”慕容如風自信地說。
冷若煙看看自己的腳,雖不大痛了,但可以想象那是葯的鎮痛功效在起作用。她皺眉道:“我怕我現在還無法行走。”
“這點你不用擔心。”慕容如風顯然早已想過這個問題“如果你願意,我可以揹你走。”
“揹我?”冷若煙詫異地瞪大了眼睛。
“是啊。”慕容如風頑劣地一笑:“現在你我同是‘殘缺’之人了,唯有相互幫助才能共渡難關啊。以我足代你足,以你目代我目,相信這並不是什麼難事。”她沉默許久,忽然幽聲道:“這世上從沒有什麼事情可以讓你煩心嗎?”
“當然有。”他的眼眸因映入星光而顯得極富神采“只不過我很少讓自己真的身陷其中,痛苦煩心時只要試著去釋放它們,不要鬱結在心,就會好過多了。”她呼出一口氣,今夜的心緒似乎特別煩亂,不住話也多了起來:“你的爹孃一定很疼你吧?”還記得慕容雄曾說他是他們慕容家的“心頭、眼中寶”
“是很疼我,同樣也疼我們所有的孩子。”談及親人是慕容如風最快樂的事。
“家裡的孩子雖然多,但父親並不會偏心,從來都是獎懲分明,賞罰有制的。不過在十幾個兄弟姐妹中,我的年齡較小,大家難免會多照顧我一些。”他靠在山壁上,臉上出神往之:“真懷念五姐的琴聲啊!小時候如果聽不到她的琴聲,我會睡不著的。還有八哥,最喜歡扮鬼嚇唬人了。有一次把七妹嚇哭了,跑到爹面前去告他,他反到先離家逃跑,找了三天三夜才將他找回。最終仍免不了一頓訓斥。但他卻因此養成了一個習慣,一不順心就離家出走,常常數數月不見蹤影。他的輕功是全家中最好的,不知是不是就這麼練出來的?”
“還有五哥,他記憶力超群,從小讀書就最省心,再長的文字只要看一遍就能一字不漏地背誦下來,不到十四歲,他一個人就把家中的藏書幾乎全看完了,要不是因為厭惡功名,他一定可以考一個狀元回來。”他說著說著,笑容忽然一暗:“最遺憾地就是自從失明之後,便再也看不到七哥的畫兒了。”
“你原來是看得見的?”冷若煙有幾分錯愕,因為她一直以為他天生就是個瞎子。
“我十三歲那年才瞎的。四哥想了很多辦法也找不出病因,我想這大概就是天意吧?”他的神態自若“不過我至今還能記得如烈火般的紅和清澈純淨的藍。我六妹情較冷,和你倒有些相象,她喜歡穿素的衣服。七妹則偏愛豔,每次全家聚會總能聽到她的笑聲,她人就像她的服一樣奪目。”冷若煙聽著他的陳述,看著他的俊容,想象著即使是在眾多傑出的兄弟姐妹之間,慕容如風本身的風采也一定是無人可以取代的。
有彩的記憶,對於生活在黑暗中的人是幸,亦或是不幸的?
夜中,慕容如風的聲音輕如和風,溫雅怡人,沉浸在他的聲音中,冷若煙又漸漸睡去了。在夢之深處,她似乎又受到了那悉溫暖的氣息,環繞在她的周圍,像一池溫泉,融融的,暖暖的,讓她甘願沉浸其中哪怕是一生一世。
慕容如風真是個說到做到的人,第二天便執意要揹著冷若煙尋找出谷之路。
沿著谷中的泉水,他們緩緩地前行。
冷若煙伏在慕容如風的背上,他並不是個孔武有力之人,因為體形不是那種虎背熊。瘦削的身材很拔,他的背部並不寬厚但很溫暖,雖身負一人但步履仍很輕盈,呼平勻,顯然是內功深。這更讓她幻想,如果慕容如風是個正常的人,應該早就在江湖上揚名立萬,聲名顯赫了。憑他的“才貌雙全”必會是眾多女子所傾慕的對象,而她與他可能永遠也不會走到一起,共同經歷了這麼多的事情。
在冷若煙之前的二十年生命中,唯一曾與她有過這樣親密接觸的只有母親一人,在她活著的時候,她帶給冷若煙的痛苦遠大於歡樂,她死後也將冷若煙僅有的一點親情溫暖帶走了。從那時起,冷若煙相信自己在這個世界上將會孤獨一生。她從不幻想愛與幸福,是因為她本在抗拒它們,她不相信上天會將這些恩賜給她,她的生命中是不應該有歡樂的。沒有歡樂,也沒有淚水,選擇堅強,選擇孤獨是她唯一的信條,唯一的準則。可為什麼這些天裡,她的心總不平靜?像是一片冰凍已久的冰面被人猛地用石頭砸開,出冰下那柔弱的湖波。她越來越恐懼,恐懼這種暴所引來的後果。這是上天給她的考驗?還是又一次的懲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