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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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問有幾家小孩子練過游龍術壁虎功?可惜你雖然工夫到家,還嫌經驗不足,以後要碰著這種局面,必須講究不留痕跡,懂得麼。”紀寶一聽趕緊請個安說:“謝謝您啦!”四阿哥笑道:“給我的信上稱四叔下署三侄,你這侄少爺無法無天,一身是膽,好,既然管閒事就管到底,現在跟我進去看老侯爺啦。”紀寶笑道:“何苦教我丟人呢?您不瞧我這一身打扮…”四阿哥笑道:“你是害怕老侯爺?他確然不大好講話。”紀寶道:“我為什麼怕他,但是沒有必要呀。”四阿哥道:“不,我偏要你見他,他還是你祖父的好朋友,留心禮貌。”紀寶笑道:“我要進去就別說破我是什麼人,咱們算主僕好不好,讓我做您的跟班啦,給我名兒。”四阿哥道:“我從沒用過這東西。”紀寶道:“也好,看我的。”說著他翻身奔上臺階便去叫門,敲打了好半天,老門官親自出來開門,一看是個小孩子,不由怒火上衝。
他咆哮著叫:“小鬼頭你找死!”揚著手就要打人。
紀寶起膛說:“老傢伙,你敢碰我一下,我不教你磕三個響頭才怪…看,誰來了…”老門官雖然老眼昏花,可是還認得四阿哥,一看他就涼了半截,趕緊搶下去爬倒磕頭。
紀寶叫:“沒碰響呀…一二三…趕緊通報,咱們主人有要緊的事求見。”老門官嚇壞了滾起來慌不迭奔進去。
四阿哥來這地方是人,步上臺階便帶了紀寶走進大門。
時間大早,院子鴉雀無聲,紀寶搭訕著說:“天曉得連個鬼也沒有,白糟蹋了好房子。”四阿哥回頭笑道:“人都沒起來呢,這是侯門你知不知道?”紀寶道:“侯門怎麼樣,侯門男女就會吃飽飯睡大覺?”四阿哥道:“晌午開大門,薄暮傳中飯,澈夜笙歇,雞鳴就寢,這是老規矩。”紀寶道:“糟,太糟,一團糟,所以朱門無有不敗…”四阿哥道:“你亂叫,別教老侯爺拿旱菸袋敲爛你的小腦袋。”紀寶道:“他旱菸?那我得準備一下…”他翻身一跳丈餘,趕出大門樓偷了打火傢俱,回頭追上四阿哥闖入大客廳。
他們也不過等了一會工夫,角門外破鑼響的聲音暴地叫:“你們這一班人全該殺頭!”紀寶伸手摸摸脖子向四阿哥吐舌頭。
四阿哥笑笑輕輕說:“當心…”人跟著站起來,張勇老侯爺恰也進來了,他拖著一身子綢袍黃馬褂,上鈕不對下鈕,老母雞出窩似的望上打躬作揖,連喊:“失…失…死罪…死罪…”四阿哥還他一個抱拳,搶一步向前握手,低笑說:“大清早打擾您啦,侯爺。”張勇急忙又哈說:“好說…好說…殿下。”彼此放手揖讓就坐,老頭兒喝一聲:“看茶。”外面進來兩個爺們,一個拿著一八尺長旱菸袋,一個捧著茶盤兒,上面託著兩蓋碗茶。
紀寶假內行過去接茶傳送炕几上,退一步朝正中打個蹬兒。
老侯爺趕緊欠身起立,四阿哥忍不住笑起來說:“紀寶給老侯爺裝煙啦。”紀寶扳著臉再去要了旱菸袋,看菸斗裡已經有了煙,這就及手託著獻上侯爺。
老頭兒嘴裡還在說:“不敢當…”紀寶霍地跪下一條腿,探手懷裡摸出紙煤打火石,敲亮火石燃上紙煤把住菸斗就待點著。
老頭兒兀自不敢就位,手拈著上半段煙桿,眼看四阿哥說:“你那來的這樣一個鄉下小孩子,倒怪聰明的。”四阿哥笑道:“我要是告訴你,你總會踢他兩靴尖,他是傅玉翎的孫子。”老侯爺猛吃一驚,推開旱菸袋頹然坐下,睜大眼睛問:“不會是小雕的孩子吧?”四阿哥笑道:“一點不錯,恰是傅侯的三公子…紀寶,還不拜見張爺爺。”紀寶悄聲埋怨說:“我說不要說,偏偏要說,現在我捱罵啦!”他啾啁著起來靠好手中旱菸袋再跪下來給老侯爺磕頭。老侯爺這一下動也沒動,直瞅他磕完頭一旁肅立,這才沉著臉說:“你到底怎麼搞的,得這一個樣子?今年幾歲了?”紀寶假老實垂著頭不做聲。
四阿哥代說:“還沒到十二歲。”老侯爺道:“小還小,可是長得醜呀,不像爸也不像媽…”四阿哥笑道:“他淘氣化裝成這一個鬼樣子,臉上塗著藥呢,廬山真面目可是真像胡吹花…你別看他小,一身能耐,頗不平凡,就是刁皮搗蛋愛打不平,昨兒晚上二更天居然有辦法進我的簽押房寄柬嚇唬我,這膽子夠瞧吧?”老侯爺一聽小孩能幹,立刻換了一付臉孔笑呵呵道:“那一定是讓殿下抓著了。”四阿哥笑道:“不單是沒抓到他還讓他帶走了一對玉獅鎮方。”老侯爺樂得叫起來:“好傢伙,那屋子銅牆鐵壁,扶梯上裝有埋伏呀?”四阿哥道:“倒是乖得很,他不走扶梯,踏壁上樓,託下門楣進屋,有一點可疑的地方就不走…”老侯爺叫:“這還了得,小小年紀…”四阿哥笑道:“他會游龍術壁虎功,就是觸發埋伏還是抓不到他,可是到處留下腳痕手印,這算賊沒學到家。”老頭兒越聽越歡喜,點手叫:“孩子裝煙啦…聽我講,你祖父玉翎鵬是我的好朋友當年的確幫助我很多忙,老友中所學實在值得佩服。你父親也很不錯,你母親更不必說了。”說著他伸手接過菸袋菸,重重兩口再喝茶,看樣子就是不讓煙吐出來。
他沉一下氣又說:“家學淵源,我今天看見你很快活,告訴我,為什麼愛打不平,你是要當義俠不想做官麼?”紀寶垂手回說:“打不平無非仗義,做官的似乎更應該取義存仁。”老頭子笑:“講得好,我當年立朝就是肯打不平。”紀寶說:“紀寶恭聞你老人家最公平正直,所以今天才會求四殿下帶來瞻仰山斗威儀,但是也還有一些話不敢唐突鈞聽…”老頭兒又叫:“好傢伙,你倒是滿肚子學問會講話。儘管講,我面前沒有什麼不可以說的。”紀寶瞟四阿哥一眼,四阿哥點頭鼓勵他說。
三爺這就又給老頭兒請個安說:“我可不可以請屏退從人。”老頭兒揮動旱菸袋說:“好。你們退下去。”紀寶鎮靜地慢慢說:“我年紀小沒見過多大世面,這一次來京原是遊歷,為著行動便利改扮鄉下小孩,因此街談巷議聽見了一些奇怪的事,我很不平…
我說有一個人,害著嚴重的肺癆病,他勾引一位良家姑娘,認本家結兄妹,到底姑娘肚子大了他不認帳,姑娘上吊死了,他還要去訛詐死者的父親…這種人該打嗎?”老侯爺立刻說:“該打。”紀寶說:“打死這種人犯罪麼?”老侯爺笑了,笑著說:“小孩子的話,打死人反正犯法的呀!”紀寶道:“這種人被打死,他家裡的人是不是還一定要替他申冤呢?”老侯爺道:“這種人死本無所謂冤,明白的家長我想是不便追究的。”紀寶道:“那太好了。我再說有一個人非官非吏,大街上強指路人犯罪,拳腳加置之死地。這路人的女兒上前排解央求,不但不聽話,還把大姑娘打個口噴鮮血昏倒地下,這不平要打麼?”老侯爺道:“要打,可是別殺人,殺人你就有罪。”紀寶又瞟了四阿哥一眼,從容笑道:“回張爺爺話,前者害癆病訛人的是府上家將方超,後者侮辱人家女兒的是你老人家的戈什哈錢有為。方超不是被打死,是臨時病發身死,借刀刺死錢有為的是四殿下…”說到這兒,三爺回頭看四阿哥笑。
老侯爺怔住了,四阿哥也怔住了。
三爺再給老侯爺請安說:“再晚不平到府上來,不因為你張爺爺最公平正直,那是天膽也不敢,但求你老人家推情究理不事追究,我有辦法平反冤獄…
眼前蒙冤的在囚,假使府上迫緊不肯放鬆,那位失刀的步軍統領衙門站堂官唐治,和被誣殺害方超的張維,他們可能死在刑部衙門大牢,天理人情我都覺得說不過去,所以…”老侯爺叫:“殿下,這事怎麼辦?楊吉庭鐵面無私聖譽方隆,對他說話可是有點難哩!”四阿哥笑笑不作聲。
老侯爺可是真急了,伸手摘下紅絨頂子紗帽,拍拍腦門子說:“這時期殿下外面的名譽可是頂要緊,讓老佛爺聽見了什麼閒話,那是很討厭,這事給我辦啦…紀寶再不許管。”老侯爺神愈暴躁,紀寶態度愈安詳。
他慢條條說:“紀寶就是要打他不平…”四阿哥道:“見鬼,你講呀!”紀寶道:“你府上有沒有一個蔑片叫王由?”就聽了王由兩個字,四阿哥忽然變,眼看著老侯爺微笑。
老侯爺怔一怔鬥緊一對臥蠶眉問:“好像是他的人?”老頭子伸出左邊四個手指頭翻轉著說。
四阿哥大笑道:“可不是老八的心腹,這傢伙無惡不作…”回頭又瞅定紀寶笑:“不把話講清楚,當心我揭你的皮。”三爺一世聰明,這一下也就搞糊塗啦,他涼了大半天,才把王由兩次深夜上萬居破書店所講的話,一字不遺一股腦兒述個乾淨。
末了他給四阿哥請個安,唱個無禮諾說:“殿下,別怪,別怪…都因為王由誇口他的主子將是未來的皇帝,所以我錯了。”四阿哥樂不可支,強抑著放低聲說:“不錯呀,大阿哥完了,四阿哥聲名狼籍當然八阿哥最有希望…”到底忍不住他又來一陣縱聲大笑。
紀寶飛紅著臉說:“我要曉得是八阿哥,我肯饒恕才怪…當時一伸手之勞,擒住王由送宗人府不就完了。”四阿哥道:“你倒是寬待了我,承情,承情…我也還得提醒你,恐怕你未必鬥得過八阿哥。他手下至少有幾百個奇才異能之士,像赫達喇嘛那樣好身手也有的是,憑你臭未乾一個黃三尺重於也敢去碰他?
你說擒王由送宗人府,人家要是抵死不吐實你怎麼辦?退一步說,大不了八阿哥落個失覺察,管教不嚴,犯罪的是王由,還不能損八阿哥一汗…
底下而且很討厭,時刻都有危險,我勸你還是別管也好,再說張維父女跟你有什麼情,你又何苦來為他們拚命?”紀寶笑道:“情沒有,我還是一句話要打不平。危險沒關係,謝謝你的指示,我放開王由逕找八阿哥算清帳。
幾百個赫達喇嘛我不怕,紀寶絕不畏難而退。現在要等他們劫走張姑娘藏入金屋,到時候也要看張姑娘是否甘心落涸,假使她願意,我也不管。
假使她是顧全老父在獄,同時又是為萬家破書店同鄉老掌櫃受委曲,我盡有辦法臨機應變,關雲長劫持魯子敬赴會,可保安若泰山。”四阿哥看紀寶講得神氣,點點頭笑道:“好計較。要曉得言之非艱,行之維艱…”紀寶道:“不,能說者必能行。”四阿哥道:“劫持怎麼講呢?”紀寶道:“出其不意,劫之無備,擒賊擒王,群小破膽,雖有十萬甲兵有什麼用…”四阿哥道:“底下怎麼辦呢?”紀寶道:“底下迫使八阿哥結具保護張家父女安全,結具給燕黛姨姨代為保管,隨時呈獻皇上。”四阿哥說:“決定這樣幹?”紀寶道:“為人謀無忠,赴湯蹈火我決不辭。”四阿哥笑對著老侯爺說:“你覺得這孩子怎麼樣?”張勇道:“龍生龍,鳳生鳳,什麼樣母親生什麼樣孩子,小小年紀膽氣不錯,不過禮貌太差,今天對殿下大不敬,我要他規矩認罪。”紀寶道:“無所謂不敬,殿下跟媽媽好朋友,自己人…”張勇一聽,樂個呵呵大笑道:“不像話,我說小孩子總是小孩子。”四阿哥道:“請罪可免,我倒是要看看他的武藝,到底強到那兒去。”紀寶叉手剪拂道:“小子不才,弓馬何足道,刀槍拳劍窮極變化…”張勇叫:“好傢伙,多大的口氣呀!”四阿哥道:“你媽媽一支劍堪稱無敵,你大約此道還通。”張勇接著叫:“外面有人嗎,把我的寶劍拿來!”紀寶眼看天井裡恰留一大塊好空地他笑笑說:“張爺爺世之虎將,四殿下名滿京畿,兩位要是高興的話…”四阿哥笑道:“你是想較量,我們可沒有興趣佔小孩子便宜,你先練給我們看看,要是還夠得上…”話講到這兒,寶劍送來了,四阿哥也就把話打住了。
老侯爺拔劍出鞘,伸出指頭敲著劍葉說:“這枝劍,跟隨老夫突圍潰陣大小數百戰,摧堅撼銳砍鐵如泥…紀寶,練得好給你啦!”老頭兒一時快活,順手兒拿寶劍望燈樑上猛擲,劍尖入梁木徑寸,搖搖猶有餘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