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五章即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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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息是京裡蘇越派人連夜快馬送來的,算算子,今兒正好是頭七之
。
可貞捏著書信,實在是有些愣怔。
雖說這些年來可貞自家的事兒都忙不過來,已經鮮少想起蘇銓了。只有收到關於蘇銓的消息的時候,才會記起來一遭,可隨後書信看完,也就拋諸腦後了。
可在她還未出閣的那些年裡,說實話,暗地裡也沒少嘀咕什麼禍害遺千年,又或是什麼人在做天在看,善惡終有報之類的話的。尤其是看著腿腳不便的蘇鐸,看著孤獨一人的白氏,還有每到年節或是初一十五磕頭上香的時候看著那一個個鮮活的生命,真是活剮了蘇銓的心都有的。
可這會子聽說蘇銓走了,說句實在話,真是沒有想象中的那麼高興的。甚至於,心裡頭還酸酸澀澀悶悶亂亂的,一股氣憋在心裡上不來也下不去,不知道這是什麼了。
當下就想給林氏寫信,快步去了書房,可墨都磨好了,提起筆來的時候腦子裡卻一片空白,完全不知道該寫些什麼。
就這麼愣愣的坐在了書案前。
而蘇慎的狀態也不比可貞好到哪裡去,其實這些年來他還曾暗自腹誹過,腹誹蘇銓的生命力竟這樣頑強,一拖就拖了這麼多年。可即便這樣想過,這會子收到信,也著實愣了愣的。畢竟他完全沒有料到,這都開了冬天都過去了,怎麼突然之間就走了呢?登時和可貞一樣,這心裡亦是五味陳雜的。
其實在蘇世彥離開了掖縣的這麼些年來,蘇銓一家子除了王氏外,其他人基本上都不曾在他們的生活中出現過的。而且即便王氏一直都和可貞有書信往來。可到底也只是說說女人之間的體己話散散心罷了,家裡家外的事兒是從來不會提及的。
只不過,雖然和蘇銓一家子再沒什麼瓜葛,可蘇慎卻一直都是警醒著的。蘇越每回來信,也都會和蘇慎提一提蘇銓蘇世彥的境況。
蘇慎有的會和可貞提起,有的就只自己知道罷了。
所以蘇慎很清楚,早在那年蘇世彥灰溜溜的回京後,蘇銓因為氣急攻心,登時就撅了過去了。好不容易猛掐人中虎口醒過來後。卻是口眼歪斜、耳後疼痛、口水、言語不清,竟是患了口僻之證了。
再加上蘇銓年輕時就憂思惱怒、飲酒過度、恣食肥甘、縱慾勞累、起居不慎,仗著人高馬大的完全不知道保養身子只知道肆意的揮霍,所以底子早就被掏空了,況且這些年來蘇銓因為心裡有鬼又整整夜的疑神疑鬼的憂思過重,而且年紀又這樣大了,所以這一病。竟再是沒能站起來了。
可貞也知道蘇銓這些年來基本上都是在上躺著的,他的填房鍾氏一心想趁著蘇銓還未蹬腿藉著蘇銓的餘威趕緊給兒子們謀份前程,再加上到底是半路上的夫
,蘇銓又是個貪花好
的,夫
情分也淺薄,所以在照顧蘇銓時,並不十分上心。
雖然大夫湯藥不斷,可到底把蘇銓挪進了小書房,藉著自己身上不好只讓姨娘們輪照看著。
可蘇銓家裡頭這麼些年來一向內帷不肅。蘇銓享受這些在他看來是爭風吃醋的閨房趣情,鍾氏是沒那個本事鎮壓,所以屋裡頭可以說是烏煙瘴氣的。
屋裡,資格老的姨娘們仗著進門早或是生育過倚老賣老,年紀輕的姨娘們仗著有兩分寵愛恃寵而驕,再加上又有白氏當初埋下的伏筆,所以個個都不是省油的燈。個個都打著自己的小算盤,都跟那烏眼雞似的,見了面冷嘲熱諷都是輕的,動手動口那真是常有的,可以說但凡見面就要鬥,沒有一刻消停的時候的。
以往還不顯,可這會子蘇銓這塊一倒下,一家子就全亂了。雖然蘇銓還未閉眼,可那些個姨娘們都已是為自己考慮起來了,或是變賣傢俬。或是
夜哀嚎,沒一個沒一刻消停的。
不過到底在蘇銓面前,還不敢太過放肆的。可隨著蘇銓的狀態越來越差,慢慢的大小便失,這些姨娘們知道蘇銓沒有指望了,這心就更大更野了。照顧起蘇銓來更沒有以往上心了。
王氏雖知道,可到底是公婆房裡的事兒,她再管著家,防著姨娘們往外頭運東西,可也管不到這上頭的。
還是鍾氏自己聞到了小書房裡的異味,當即逃也沒來得及的逃開了。找了一干姨娘過來訓斥,可卻被姨娘們氣了個倒仰。最後沒法子,只好挑了兩個笨笨的丫頭給蘇銓放在了屋裡,算是通房。如此一來,就能貼身服侍蘇銓了。
蘇銓雖起不來身,可不代表他腦子糊塗,見著這一干妾兒女這般敷衍自己作踐自己,不是不恨。可再恨,再有想
死這一干人的念頭,可他這會子連罵人摜東西的力氣都沒有,又能夠怎麼樣的。
只不過,任誰都沒能想到,這樣的子,蘇銓一熬就是四年多。而且這身體是一天比一天的衰敗,生活的質量也是一天比一天的差。到最後,因著缺醫少藥的,他的腦子大半時候都已經糊塗了,說胡話、尋死覓活的時候都有,可這樣的
子,他還是熬了一年多。…看著情緒如此低落的可貞,小九晏哥兒都不敢做聲,就是湯圓兒都乖的不行,趴在可貞身邊皺著小眉頭看著可貞。蘇慎心裡也不好受,上前把可貞抱在了懷裡,安
著可貞。
即便可貞這心裡這口氣再不上來,可生活還得繼續,該了的事兒還得了了。
捏了捏湯圓兒的臉頰,拍了拍蘇慎的手,“不管怎麼說,死者為大,趕緊看了子時辰行了袒免之禮吧!”袒免是比斬衰、齊衰、大功、小功、緦麻這五服喪制更輕的一種服喪方式。一般遠親,甚至是朋友之間,如果親自前去奔喪的話,也是需要披麻的。可如果在他鄉,那就袒免就可以了。
雖然蘇銓早已被逐出了武功堂了,可說到底,這血脈親情是再斷不了的的。所以蘇越來信,亦是希望蘇慎行袒免之禮以示哀思的。雖然沒有強制,可到底還是那句話,死者為大。
即便可貞並蘇慎都不可能全心全意的尊重或者緬懷蘇銓,可到底,他們夫二人對於生命都是敬畏的。
其實不只可貞蘇慎,雖然金陵並湖州得到消息的時候,已經過了頭七都快到二七了。
蘇懷遠那自是不必說的,不管怎麼樣,蘇銓都是他的父親,所以當天夜裡就收拾了行李一家子北上去弔喪。
林氏雖然沒有去,卻和蘇鑄蘇鐸一起服了喪。
還有金陵的太夫人大太太,也把家裡的顏物什都收了起來。
幾家子人中,只有白氏不曾服喪,可到底,以往喜歡的顏衣裳金銀首飾都收了起來,沒有再穿戴。
從始至終沒有掉一滴眼淚的林氏,看著穿著素白衣裳面無表情的白氏,毫無預兆的兩顆滾燙的淚珠滾落下來。
林氏一直知道已經逝去的嬸孃姑母姊妹們都是恨蘇銓的,可她們已經沒有機會去恨了;她和哥哥也是恨蘇銓的,可他們卻沒有立場去恨,因為是蘇銓給了他們生命,他們能做的也就是自此陌路;父親也是恨蘇銓的,可他並不想一輩子恨下去,不是放過蘇銓,而是想放過自己;唯有七姑,對蘇銓的恨那真是深入骨髓的。
林氏知道,如果不是當年的那場慘劇,當時就已經過了小定的七姑現在肯定已經子孫滿堂頤養天年了。怎麼可能會吃這麼多的苦遭這麼多的罪,到最後連一兒半女都沒有留下的。
雖然之前的那些年,七姑到底對蘇銓做了些什麼,她並不知情。可看著那麼多原本屬於武功堂的產業傢俬都收攏了回來,她還有什麼不知道的。
可令她慶幸的是,這些年來,七姑已經漸漸收手不再顧及京裡的事兒了。
看到這樣的七姑,蘇宜是打心眼裡高興的。雖然她從來沒想過讓七姑不再去恨蘇銓,可卻真心希望七姑能放過自己。恨一個人太累了,用一輩子的時間去恨一個人更是一種痛苦。
只不過還是令她沒有想到的是,竟還真的讓她等來了這天了。
看著林氏滾燙的淚水,白氏也不由得紅了眼眶。
誠然,她對蘇銓確實是恨不得吃他的喝他的血的。曾經無數個夜晚,她都在想象著有朝一
,一定要看到蘇銓在自己面前求生不得求死無門。在那些最最艱難的
子裡,也正是有著這樣的信念支撐著她,她才能一路堅持下來。
而事實上,自打她自由後,也一直都是這麼在做的。看著距離自己的目標越來越近,她心裡一直都是非常痛快的。
可直到有一,她僅剩的這些親人一個一個的又團聚在一起,不知道什麼時候,她的心思也慢慢的淡了。
不是不恨,而是她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而到了此時此刻,聽到了蘇銓去世的消息,她也驚奇的發現,她已是沒有那麼盼著蘇銓去死了。蘇銓的死訊在她心裡,也翻不起什麼風來了。
一切,風恬靜。
人死即空,和蘇銓之間的恩恩怨怨,也到此為止了。
明天結局,好捨不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