鞏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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馥之仍不敢鬆懈,紋絲不動地盯著那裡,好一會,才終於確信王鎮已經走開。
心中長舒一口氣,渾身癱軟下來,只覺疲憊至極。
寂靜之下,焦慮和不安復又湧起。
自己突然失蹤,家中必已是到處尋找,可現在,連她也不知將往何處。
上用力一咬,馥之顧不得歇息,打起
神走下榻。腳站在地上,陣陣綿軟,她扶著牆,只見四處都是厚實的木板,嚴絲合縫,除了門,再無出口。馥之將耳朵貼在木壁上,聲音空
而雜亂,似有人行走,卻和著莫名的響聲,像是水
一般。
腳下覺到地面的些許起伏,馥之愈加肯定自己身處在一艘大舟的艙室之中。
王鎮要綁自己回巴郡?腦海中生出這個念頭,兇險的預迫而來,馥之不
心神一涼。正覺著慌,忽然,她瞥到大箱旁邊的一塊木板,目光定了定,她走過去。
只見木板上堆著許多布袋,打開來看,竟是各種香料。
馥之聞了聞,瞬間明白過來,教自己一路昏沉的,便是這些東西無疑。
“說罷。”艙外,王鎮神清氣定,道。
高充一禮,道:“不知太子將武威侯夫人帶來,是為何?”
“為何?”王鎮看著高充,忽而一笑:“我且問你,縱火焚館,此計乃是一早定下,卻在前兩才告知我,又是為何?”高充一怔。
王鎮神悠然,繼續道:“父王總嫌我不智,怕我壞事,他的心思我豈不知。縱火殺人,被捉住便是死罪。我一路奔忙,卻連要個婦人也不許麼?”高充一臉為難,道:“可她是…”
“要的就是她。”王鎮得意地笑笑,瞥著高充:“何愷顧銑,老的老病的病,朝廷最得力的戰將莫過顧昀。如今我得了他的家眷,豈非大善?我定教父王看看,這個太子不是白當的。”高充低頭不語。
王鎮見他這般,以為鎮住了,也不再搭理。
“稍後送些吃食來。”他撂下話,轉身離開。
高充應了聲,未幾,抬頭看著王鎮離去的背影,目光深沉。
錦城的濮陽王府中,正是樂聲嫋嫋。
後苑,燈火熒熒,濮陽王后端坐榻上,手中抱著不到一歲的長孫,滿臉笑容。
“今不哭不鬧,怎這般乖了?”她拉著嬰兒的小手,疼愛地說。
下首的王太子妃忙笑道:“許是久不見了祖母,正歡喜。”王后聞得這話,心滿意足,道:“卻與他父親當年一個樣,他那時,也是頑皮,可若是丟給母帶離半
,便又哭著要我哩!”旁人皆掩口笑起來。
這時,僕從來稟,說二王子來了。
王后一喜,讓人將他帶進來。
未幾,只見遊廊外走來一個款款的身影,王瑾一身淡衣袍,襯得眉目清秀。他踱上前來,嚮往太后下拜一禮,聲音琅琅:“兒拜見母親。”王后讓他起身,看著他,笑逐顏開,讓僕從在身旁添座,又將手中的幼兒
給王太子妃。
“我兒從哪裡來?”待王瑾落座,她問。
王瑾答道:“兒方才自翠苑歸來。”王后頷首,道:“你兄長不在,你須代為出力才是。”王瑾在座上欠身,恭敬道:“兒謹記母后教誨。”王后笑笑,片刻,向王太子妃嘆道:“王公也是,巴郡到京中何其遙遠,怎好讓太子這般跋涉?只怕到時回來,又要瘦些了。”王太子妃忙在旁輕聲安
。
王瑾微笑,看向王后,雙目明亮:“母親放心,兄長必可平安歸來。”一番敘話,過不久,王后覺得乏了,回房歇息。苑中眾人忙一番行禮,畢了,待王后離去,各人亦散了。
王瑾拜別王太子妃,離開後苑。
回到自己的庭中,他四下裡望了望,只見廊下燈火寥寥,寂靜一片。
“殿下。”忽然。侍從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王瑾停下腳步,向後看看:“收到消息了?”
“收到了。”侍從低聲答道:“太子三前離京,今
當已至鞏水,七
後可至成郡。”王瑾頷首,淡淡道:“知曉了。”侍從一禮,無聲地退下。
庭中又只餘王瑾一人,他深口氣,抬起頭,朝屋簷外望去。一輪新月掛在當空,月牙彎彎,如利芒般尖銳。
馥之坐在案前,頭也不抬地用膳。
王鎮隔著半丈坐在對面,見她專心地吃了足有兩刻,只覺新奇。
“夫人這般放心,莫非不怕我下藥?”過了會,王鎮忍不住問道。
馥之將面前一碗魚湯喝下,看也不看他,仍是一語不發。
其實王鎮這話不錯,她當然是不放心的。只是習藥理多年,那些亂之物的味道還是辯得出來。
方才一番思考,馥之已經鎮定了許多。
這個地方,她一時還想不出逃脫的辦法,便索不去多想。王鎮送來飯食,她確認無疑之後,便放開肚子吃下去。事已至此,無論鬥智鬥勇還是逃走,也須恢復身上的力氣才行。
王鎮見擺得滿案的食物都被馥之吃光了,驚詫不已。
“煩太子出去,我隨行顛簸幾,已覺疲憊,須安睡休息。”馥之從袖中拿出一方巾帕,拭拭嘴
,對王鎮道。
王鎮一訝,看著馥之。這女子神安然,竟與剛才對峙時的樣子判若兩人。
他覺得可笑:“夫人如今在我手中,莫非以為此言行得通?”馥之面從容:“太子此言不虛。只是我自認不算容貌傾城,太子名花鶯燕過眼無數,又豈是會為區區蒲柳大動干戈之人?”她看著王鎮的眼睛:“我若未猜錯,太子帶我去巴郡,為了乃是我身後之人,可對?”王鎮的笑意凝在
邊,片刻,淡淡道:“那又如何?”馥之話語緩緩:“不如何,我一介婦人,但求安逸。太子以禮相待,我自當從命。”
“哦?”王鎮眉頭揚起:“若不我肯呢?”馥之笑了笑:“我為太子所擄,名節已損。匕首就在此處,我若自行了斷,太子豈非白忙一場?”王鎮笑意隱去,看著她,面上陰晴不定。
馥之端坐,雙目沉靜。
好一會,王鎮“哼”一聲,站起來,朝外面悻悻而去。
聽著外面的木板上傳來的腳步聲漸漸消失,馥之連忙起身,把門關上,再看看四周,把艙內為數不多的几案箱櫃等物通通拉來抵在門上。過了會,她仍不放心,又把榻拉過來,確認結實無誤之後,她又檢視一遍四壁地板,方才坐在榻上。
面前空空如也,馥之看著,只覺彷彿是一場怪夢。低頭,顧昀的螭紋佩仍好好地掛在間,溫潤的光澤真實而刺目。
心中忽然生出一股委屈,鼻間酸酸的。愣怔許久,馥之深一口氣,手握著螭紋佩,將它貼在小腹上。
定要平安出去才好…馥之在心底默默道。濃濃的睡意襲來,她躺下,卻仍不敢安心,一次次睜眼確認匕首的位置,才在雜亂的意識中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