驅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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馥之一怔,手上動作稍停,片刻,又繼續擦拭。
“將軍何來此問?”馥之語氣平淡。
“開顱取骨,剖腹割瘤。”顧昀低聲,雙眼盯著馥之道:“昀生平只在陳勰處親眼見過。”
“哦?”馥之看看他:“將軍既見過,如何來問我?”
“那時已是十年前,之後,陳扁鵲便不見了蹤跡。”顧昀道。
馥之心中稍展,微微一笑:“這話馥之也是聽別人說起過罷了。”
“如此。”顧昀淡聲道。
馥之把目光移開,看著手上的動作。
白石散人自從入太行山結廬便已不問世事,馥之不知道他過去有何經歷,但凡有人問起他本名,即便是潁川的家人她也從不告知。不知這左將軍突然打聽,所為何事?
馥之不想打聽亦無興趣知曉,只專心幹活。
待帳外侍從進來之時,大將軍已經拭淨更衣,重新回到榻上了,顧昀和馥之皆大汗淋漓。
“大將軍藥浴已畢,還請醫官為之針砭周身經絡,不久即可轉醒。”馥之為大將軍把了把脈,對一臉期待的眾人微笑道。
眾人聞言,皆是一訝。
“扁鵲為何不親自施針?”沉默片刻,一名軍醫疑惑地問出了所有人的心裡話。
馥之看看他,神平靜:“馥之只通藥理。”眾人一陣安靜,三兩目光相覷,各懷心思。
都督劉矩卻無暇計較,忙請軍醫去為大將軍施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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馥之走出營帳,只見頭已經將要西沉了。晚風夾著些寒意吹來,她輕輕地打了個哆嗦。
她剛才說的是實話。
白石散人於醫道,馥之跟了他,卻對治病救人的手段並無多大興趣。白石散人有徒弟兩人,不愁衣缽傳承,馥之又是好友託來照管之人,故而也不對她要求什麼。馥之雖無心向醫,卻對草藥甚為熱愛,診脈觀望之術,也是她為了習藥才用心去學的。在太行山的數年之中,馥之將白石散人多年累下的病例藥方都一一翻閱,除了研習,又常試著將白石散人的藥方重新配過。到了後來,有時,連白石散人也不得不承認馥之所配藥方更為出。
“阿姊冷麼?”阿四在身旁探過頭來,鬼一般地看著他。
馥之拍拍他的腦袋,笑了笑,正尋思著回自己營帳去把汗溼的中衣換掉,卻見王瓚走了過來。
“你往治癒之人都曾似這般藥浴?”私下面對,王瓚連“扁鵲”也懶得稱呼。
“非也。”馥之答道:“不是人人有這般大的木桶。藥浴乃為退熱,病患醒轉服藥,可事半功倍。”王瓚想了想:“那未醒之人怎辦?”馥之瞥他:“自然將藥強行灌下。”
“如此。”王瓚點頭,看看馥之身旁的阿四:“你救阿四時可曾為之藥浴。”
“不曾。”馥之道。
王瓚同情地看看阿四。
馥之卻覺得身上愈發涼了,向他一禮,徑自朝自己的營帳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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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垂下之時,昏睡了幾的大將軍何愷發了一身熱汗,終於退熱醒來。
眾人歡欣不已,忙給他喂下馥之方子上的藥湯,又喂些粥食。大將軍雖醒,神仍是不濟,服藥餵食之後,又沉沉睡去。
馥之守在營帳內照看。大將軍睡得安穩,翻身端水等雜事也有侍從去做,馥之除了時而探探額頭把把脈,倒也沒什麼要親自動手的事。她索打開行囊,將自己抄錄的叔父筆記拿來,慢慢翻開。
深夜時分,顧昀在夢中一覺醒來,忽然記起大將軍病勢,即披衣起身,往大將軍帳中走去。
大帳中靜悄悄的,燈光如豆。顧昀走到大將軍榻邊上,只見大將軍仍在沉睡,眉間已不再蹙起,探探鼻息,穩而平緩。
顧昀心中緩下。這時,一旁正打瞌睡的侍從醒過來,看到顧昀,一驚,忙伏地:“左…”顧昀趕緊教他噤聲。
“大將軍如何?”顧昀低聲問。
“大將軍服藥後,一切安好。”侍從笑起來,細聲細氣道:“多虧了姚扁鵲。”顧昀沒有說話,又看了大將軍片刻,走出屏風。
營帳邊的一張案前,馥之伏在上面,手中的書還立著,人卻睡著了。顧昀無聲地走過去,只見跳動的昏黃燈光下,她的臉隱沒在衣袖的陰影中間,出巾幗下瑩白的額角和長長的眉梢。
顧昀稍稍上前,目光落在馥之手中的書頁上。光線晦暗,上面的字不甚清晰,卻看得出字形飄逸,很有些靈秀之氣。
“將軍…”顧昀轉頭,見侍從也跟了過來。
“取一薄被來,為姚扁鵲蓋上。”顧昀輕聲吩咐道,說罷,邁步走出了主帥營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