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燈火明明,姚虔摒退家人,看著大長公主解開頭上的羃離,心中雖訝異,面上卻無波無瀾。

“此來何事?”姚虔仍坐在案前,問道。

“自然是與少敬送行。”大長公主從容含笑,將羃離放在一旁,看著他:“若我今不來,只怕再也見不到了。”姚虔回視她,目光微微凝住。

大長公主帶笑意,將帶來的一隻小小香奩打開,取出一枚香丸來。

“我記得少敬當年說過獨愛新調未窖的合香。”只聽她說:“我前兩正好調得一丸,可一試?”姚虔看著她,燈火中,她杏目修眉,頰染笑影,恍若當年。

眉間稍稍緩下,姚虔看向旁邊,將一隻銅香爐拿起,置於案上。

大長公主淺笑低眉,將香爐開啟,輕挽衣袂,用香箸夾入木炭香丸,再用火點起。室中無聲無息,只見皓腕在光影間經過,抬手間盡是優雅。

香氣在爐中漸漸升起,芬芳的氣息盪漾在室中,如蕙如蘭,聞之怡悅。

姚虔緩緩呼,只覺肺腑間盡是清香,神煥然。

“少敬可知安陽公主?”過了一會,只聽大長公主開口道。

姚虔一訝:“不知。”長公主微笑:“她是我的姑母,此香所用香方就是她制的。”她用香箸將爐中炭火稍稍撥勻,緩緩道:“她是我祖父武皇帝最疼愛的女兒,貌美無雙,自幼便是萬眾仰慕的人,及笄後,武皇帝將她嫁給了文昌侯韋蘩。”說著,長公主看向姚虔:“少敬可聽說過韋蘩?”姚虔看著她,沒有言語。

韋蘩他當然知道,是武皇帝時的權臣韋毅之子。韋毅在文皇帝時便是丞相,到武皇帝即位時,韋毅已一手把持外朝,在朝廷中聲勢頗重。武皇帝其迫,登極七年之後,以一場政變將韋毅了結,韋氏族中兩百餘人亦獲罪,男子全數處死,文昌侯韋蘩亦在其中。

“韋氏大難,安陽公主雖以帝女之身得免,卻連膝下幼子也護不得。”大長公主繼續道:“遭此變故之後,她失了神志,武皇帝便將承光苑最好的玉清觀賜予她,聊度餘生。”她的言語輕緩,話說出來,卻似大石般,沉沉壓上心頭。

姚虔抬起眼睛,注視著她:“你要說甚?”

“無甚。少敬,公主雖貴,卻終是婦人,須與夫家榮辱共進。”大長公主嘆口氣,笑了笑,道:“安陽公主仙去時,我才十二歲。母后帶我去持喪事,那時我看她躺在席上,心中便想,我必不像她一般任人擺佈呢。”清晨,朝陽初升,綠柳拂風。

“憶昔少年之時,少敬與我曾相約遍遊天下名山,如今轉眼已是這般年紀,竟未如願。”京城十里之外的驛亭上,顧銑手把酒盞,頗有觸地對姚虔嘆道。

姚虔邊含笑,沒有言語。

他向北面望去,天幕中,京城的雙闕和高臺飛簷仍佇立在遠處,清晰可見。

“…少敬,我記得你曾說過,人生一世,入土之後,也不過枯骨一具。”昨夜,大長公主的話猶在耳邊:“正如此言,我等死後,終是枯骨一具。”她一笑:“寄情山水與周旋名利是一樣下場,故而我當初未離開京城…”

“我嘗與少敬言,必與他徹夜論玄理。”只聽姚徵在一旁道:“豈知庶務甚多,竟也不得時機。如今聞孟賢此言,老夫亦羞愧。”說著,他笑笑舉盞:“今既為送行,無提憾事。”顧銑苦笑,看看姚虔,舉盞,將酒一口飲下。

姚虔著他,心中已是惆悵滿懷。他亦舉盞,卻飲不得酒,只將沾沾酒水,放下酒盞。

馥之在一旁看著他們,知曉姚虔此別,或後會無期,心底湧起陣陣酸楚。

“卻虧難了賢侄女,才新婚,便要離家。”鄭氏看向一旁的馥之,面憐惜之,撫著她的手道。說著,她看看顧銑和顧昀:“還須君家多多體諒。”顧銑笑了笑,看向姚虔,溫聲道:“馥之純孝,侍奉少敬,一片赤誠,我等怎敢怨言?如今大禮行過,馥之已為顧氏新婦,我等皆安心。”姚虔看看馥之,目光柔和。

心中長嘆口氣,他向眾人一禮:“虔諸公之德,送至此處終須一別,虔拜辭。”眾人忙還禮。

馥之看著他們,少頃,她將眼睛望向顧昀。

他站在身旁,目光靜靜地注視著她,沒有說話。

“你…”她想問他可會等,忽然想到二人已成婚,這話卻是可笑。

“我過些時去太行看你。”顧昀開口道。

馥之笑了笑,頷首,片刻,鼻間卻忽而泛出些酸意。手上,顧昀手掌握得緊緊的,寬厚而溫暖。

姚虔不再多言,與眾人一道出了驛亭,朝車駕僕從走去。

顧昀走到馥之車前,停住腳步。

“我走了。”馥之莞爾,聲音卻帶著些沙啞。

顧昀看著她,低聲叮囑道:“顧氏家人皆有武力,你照顧好叔父與自己便是。”馥之頷首,不再說話。片刻,顧昀鬆開手,她抿抿,深深地看了顧昀一眼,轉身登車。

駕車的馭者揚鞭一響,馬車轔轔向前。

馥之坐在車上,過了會,覺得忍不住,起車幃往後望去。

塵土如霧,只見那道身影仍立在道旁,越來越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