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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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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扁鵲!”張騰道。

王瓚一愣,睜開眼睛看他。

不遠處,顧昀也忽然望了過來。

張騰笑著說:“我那時路過一間布鋪,瞥見一女子在挑布,雖戴了羃離,卻是開的,正是姚扁鵲!”說著,他一臉興奮地問王瓚:“你說姚扁鵲如何來了京中?”王瓚別過頭去,聲音像蚊蟲哼哼:“我怎知道。”宜亭會那,張騰有事去了別處,故而不知姚馥之到場之事。

張騰撓撓頭,自顧地嘆息:“我那時可真想去同她招呼,卻見她身邊帶了僕婢,怕失了禮數。”王瓚聞言,差點沒把眼珠子翻出來。這小子見了那妖女倒是知道禮數了!心中又好氣又好笑,不無諷刺地說:“是啊,如此佳人,下回再見可不知何時了。”他倒寧可張騰人做到底,上前大聲叫她“姚扁鵲”把那妖女當遊醫的事抖得人盡皆知才好。

張騰卻似沒察覺到他的語氣有異,看看身後,奇怪地問王瓚:“阿四不是在你身旁當了家僕?如何不見他來?”王瓚不答他,轉頭看向另一邊的顧昀,岔開話:“我聽說下月羽林期門要在鯨池演練水戰?”顧昀本聽著他們說話,突然聞得王瓚問自己,看看他,頷首:“然。”王瓚想了想:“下月?不就是濮陽王入京?”顧昀邊浮起一絲苦笑:“然。”眾人皆一陣默然。

濮陽王,名欽,昭皇帝的第八子,穆皇帝和大長公主的庶弟,今上的皇叔。

傳說昭皇帝甚愛此子,剛及冠時,就將富庶的膠東賜予他為食邑,封為膠東王。王欽也頗有才幹,文墨御,無一不通,聲譽遠揚。昭皇帝病重之時,朝中還曾在已立為太子的穆皇帝和膠東王之間有過一段爭執。幸而昭惠何皇后的母家何氏當時強勢,聯合支持太子的眾臣力挽狂瀾,最終,昭皇帝在去世之前,下詔立太子為新君,而膠東王被改封為濮陽王,遠赴巴郡。

許是昭皇帝愛子心切,擔心自己去後,濮陽王會受人報復,故而將巴郡這山長水遠之處封給他,讓他遠離京城是非。可這麼一來,卻著實給穆皇帝留下一個頭痛的大難題。

巴郡山高水深,易守難攻,向來是要之地。濮陽王到了巴郡之後,籠絡當地豪族土人,迅速穩住了基。郡中多有鹽滷,濮陽王著力開發,獲利頗豐;又為人豪慷慨,厚待百姓,在短短几年間人望驟起。穆帝那時方即位時,北方鮮卑一度作亂,他無暇難顧,待胡患稍解再回過頭來,濮陽王已將巴郡牢牢抓住。朝廷雖在巴郡有行政治軍之權,暗中也換掉不少親濮陽王的人,卻仍是拿他無可奈何。巴郡百姓中知濮陽王而不知朝廷的,大有人在。

此事始終是穆帝一朝的心腹之患,穆帝在位十餘年,與濮陽王之間的暗中鋒各有輸贏,卻始終懸而未決。如今新帝御極,問題自然又擺到了新帝的面前。

前年一場大火,將昭帝陵寢的山林建築毀去大片。今上命重新修整,工程在去年入冬前完工了。本年又恰逢昭帝冥誕六十整,天下宗親皆至帝陵拜謁,濮陽王亦不能例外。開時,巴郡便有文書傳至御前,言濮陽王五月來謁。

今上即位時,濮陽王稱病,只派了國中的丞相來賀。而今年將至的會面,竟是今上登極以來第一次與濮陽王相見。此事幹系重大,朝廷嚴陣以待,鯨池水戰便是其中一項。

巴郡有大江橫貫,其中土勇猶以善水戰著稱,而京中羽林期門亦素有演練水戰的傳統,樓船兵甲皆天下銳,縱觀前後,今上挑這個時候觀演便不難理解了。

樂安宮的景儀殿上,太后笑眯眯地看著身旁的皇帝和下首的廣陵長公主王宓洗漱淨手,讓宮侍撤去案上的食器。

“陛下今少食,可是不合胃口?”太后向皇帝問道。

皇帝笑笑:“母后多慮,今天氣悶熱,兒來前用了些瓜果,故而少食。”太后頷首,王宓卻在一旁道:“兒昨與皇兄共膳,皇兄也所食無多,依兒所見,皇兄定是為八皇叔的事煩惱所致。”皇帝瞪了王宓一眼。

“哦?”太后看著皇帝,問:“果真?”皇帝在席上向太后一禮:“母后勿憂。”太后笑笑,嘆了口氣,緩緩道:“想當年,先皇亦是為這濮陽王之事煩惱得常常吃不下飯,如今,卻到了陛下。”她看向皇帝,正容道:“然陛下須謹記,長河非一雨之功,萬里非跬步可就,濮陽王之事久矣,豈朝夕可解?而陛下身體關乎天下,若有所損害,則萬事遲滯,其利其弊,陛下自省之。”皇帝聞言肅然,向太后端正一拜:“兒謹記母后教誨。”太后看著皇帝,臉上緩緩出笑意。她讓皇帝起身,教宮侍去盛些湯羹來。

“若說擔心,母后倒更擔心蓬萊宮。”她笑意盈盈,道:“陛下登極已三載,後位人選也該考慮了。”皇帝一怔,笑笑,沒有說話。

“皇兄後宮中不是有幾位?”王宓眨眨眼,道:“兒見李夫人、梁夫人皆是賢惠的。”太后笑起來:“稚兒,皇后豈是光賢惠就能當的。”王宓臉一紅,吐吐舌頭。

太后卻不再說下去,看向皇帝,和聲道:“此事我已同太常卿說過,陛下也當心中有數。”皇帝頷首:“兒知曉。”顧昀回到府中的時候,天已近全黑了。

他徑自往湯室中洗浴一番,換好乾淨的中衣,走回房中。

“公子。”侍婢綠蕪和另一名小婢見到他,忙上前一禮。

顧昀頷首,到椸前拿起一件外衣,在身上穿起。綠蕪見狀,忙走上前去,伸手為他系衣帶。

“不必。”顧昀卻道,推開她的手,自己把衣帶繫上了。

綠蕪的手停在空中,看看顧昀,收了回去。

“大司馬可用過膳了?”顧昀一邊低頭整理著衫上的皺褶,一邊問。

綠蕪忙答道:“未曾,大司馬那邊剛來了客人,此時當正在堂上招待。”

“客人?”顧昀一訝,看著她:“誰?”綠蕪微微垂頭:“婢子也不認得,聽說是去年來送銀瓣杜若的友人。”顧昀怔了怔。

去年他一回到家中,便聞得叔父友人曾送來銀瓣杜若的事。銀瓣杜若乃奇珍藥材,卻早已罕跡,便是在京城之中也是有價無市。顧銑的身體在顧昀出征之時便已是益沉痾,而銀瓣杜若有吊命的奇效,若非他,顧銑怕是撐不到陳扁鵲來的。

如今聽到那友人來了,顧昀心中一熱,忙將衣服整好,轉身走出門去。

綠蕪一聲未出,望著他匆匆而去的身影,片刻,回過頭來,卻發現不遠處的岸上躺著一樣物事。她走過去,只見那是一枚白玉墜,青絲絡起,卻無雕無飾。她看了看,認出來。這是去年君侯征戰時帶回來的,不知來歷,君侯卻將它收在身上。

如今卻不知為何落下了。綠蕪想著,走過去,正要將那玉墜拿起,卻聽到顧昀的腳步聲又匆匆地回來。

顧昀走進室中,目光掃了掃,落在那白玉墜上,神忽而一鬆。他上前將白玉墜拿起,看了看,握在手中。

“我晚些回來。”他說。

綠蕪未及答應,他的身影卻再度消失在了門外。

燈臺早已點起了燭火,將回廊照得明亮。

顧昀一路走到顧銑宅院之中,登階上堂,卻不見人影。幾個家人正收拾案上的食器,見到顧昀,紛紛行禮:“公子。”

“大司馬何在?”顧昀問。

“稟公子,大司馬方才與客人共過膳,現下都往東庭去了。”顧昀頷首,又往堂後走去。

東庭燈火通明,顧昀還未到門前,便已聞得裡面笑語聲聲,心中不一鬆。門前侍候的家人見到他來,忙進去通報,未幾,請他入內。

顧昀知道那送來寶藥的叔父友人也在裡面,稍整衣物,走進門去。

室中燈光璀璨,香菸淡淡。顧銑倚在榻上,二叔母賈氏端坐一旁,當看清下首二人時,顧昀腳步微滯。

姚虔面容清癯,衣冠楚楚。

旁邊,姚馥之端坐席上,臉頰映著融融燭光,皎潔如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