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卷第九章人間溫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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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清修多年,已深居憚心,此刻卻仍如此的震動,顯然對墨門中事仍念念不忘。他雖已猜知墨門必有變故,卻沒有料到變故竟如此之大。
妙門大師良久方道:“難道真是到了群逆並出,天道逆行之時?墨門本已支離破碎,再遭此劫,只怕…只怕凶多吉少!”別之棄忙道:“我們師兄弟二人驚擾大師伯清修,正是想請大師伯出山力挽狂瀾,扶大廈之將傾!”妙門大師搖頭道:“我已是方外之人,若再手墨門中事,定是名不正言不順。”師一格道:“大師伯在墨門中素得眾望,又有誰會說三道四?”妙門大師依然堅持道:“若墨門有中興之,自會有擔當重任之人。我與墨門既有一段緣分,當然會為墨門盡綿薄之力,但卻不敢越佛規一步。”別之棄見妙門大師絕不可能出山,不由嘆道:“墨門南北兩支曾各立門主,南支之主墨東風早已遇難,北支之主亦於五年前病逝。唉,不知何人能一統南北兩支,重振墨門。”他本是為墨玉之事而來,此時說到昂處,倒忘了自己最初的來意。
妙門大師見別之棄提及墨東風時,語氣已與之前大異,不由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
師一格留意到了,略一思忖,大致明白妙門大師心中所思,於是道:“大師伯,我們來此拜見,還有一事要向大師伯請教。”妙門大師“噢”了一聲,頷首道:“但說無妨。”師一格與別之棄換了一個眼神,別之棄就將事情的來龍去脈對妙門大師一五一十地述說了一遍。
聽罷,妙門大師如雪壽眉緊緊皺起,長嘆一聲。
別之棄心中頓生愧然之情,他惶然不安地道:“師侄愚鈍,墨門已值非常之期,我卻仍在計較個人恩怨得失,實是不該。”他們的師父已不在人世,而沙門大師在墨門中時德高望重,對他們二人亦有教悔之恩,故別之棄對妙門大師既親又敬,還有些畏懼。
妙門大師並未責備他,只是道:“那兩塊玉可在?”
“在。”別之棄忙將兩塊玉石從懷中掏出,忐忑不安地將之遞給妙門大師。
妙門大師接過玉石,細細端詳,別之棄輕聲道:“紅繩繫著的那塊是…是十幾年前找到的,綠繩繫著的則是近幾發現的。”
“一格,你去提兩桶水來。”妙門大師吩咐道。
“用清水可能試不出真假墨玉。”師一格心中如此想著,卻並未說出,而是依照大師伯的吩咐,去提了兩桶水。知客僧本代勞,卻被他婉言相拒了。雖然妙門大師乃亦求寺住持,但涉及墨門門內事務時,妙門大師亦避開眾僧,亦求寺群僧並不知道妙門大師在遁入空門前的身分。
妙門大師將兩塊玉石分別放入桶中,道:“等上片刻,便可知分曉了。”別之棄與師一格神略顯緊張,別之棄甚至連呼都有些急促了,他下意識地轉過身去。
過了片刻,別之棄忽然急切地道:“大師伯,不用試了,我…我不想知道兩塊玉石孰真孰假!”師一格一怔,旋即明白過來:師兄一定是不願看到最終試出在其被殺現場找到的墨玉是真的,那就等於證明墨東風極可能就是兇手。
自第二塊墨玉出現後,別之棄心中既懊悔自己當年太過武斷,同時亦不斷說服他自己:小草留下的那一塊墨玉才是真正的墨玉。
別之棄多麼希望能為自己找到寬宏南支的理由,畢竟,墨門南北兩支不和終非他所願。
妙門大師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道:“不分真假,你如何心定?”別之棄嘶聲道:“假的墨玉一定是十幾年前得到的那一塊,一定是我冤枉了墨…墨師弟…”他竟稱墨東風為“師弟”連師一格也大吃一驚,不由暗自欽佩這位師兄。
妙門大師有些欣地笑了笑,遒:“既然你能在未知真相前,便拋棄對墨世侄的成見,為什麼不能在知道真相後,亦拋棄對他的仇恨?”別之棄道:“我…我…”一時間竟惶然不知所言。
師一格迅速偷偷掃了兩隻水桶一眼,他已做好盤算,一旦結果不如人願,他便緘口不語。
只掃視一眼,他便發現紅繩所繫的那塊玉所在的水的顏比較清淡,而另一桶水則已是一片漆黑。
他心中一喜,脫口道:“師伯,孰真孰假是否可下定論?”妙門大師向兩隻水桶看了一眼,點頭道:“清淡的那一桶水中的玉石是假的。”頓了頓,又道:“換而言之,當年別師侄找到的那塊墨玉是贗品。”別之棄一顆懸著的心終於落地,一時間百集。
師一格見師兄心結已解,暗自替其心喜,忙將那塊繫了綠繩的玉石取出,另外一塊舍之不管。
別之棄卻亦將其取出,端詳片刻,慨萬千地道:“此物幾乎誤我一生!”說著就將假玉拋出,忽聞妙門大師道:“慢,別師侄,你怎地就對師伯的話如此深信不疑?”別之棄一怔,恭然道:“難道師伯還會欺騙小侄嗎?”妙門大師道:“其實你心中疑團並未全消,只是不願再追究,於是乾脆順水推舟,信了師伯的話,是也不是?”別之棄沉默了片刻,果斷地道:“師伯放心,從今往後,小侄都不會再追究此事。”言下之意其實已默認了妙門大師的猜測。
妙門大師正道:“我說你手中所持之玉乃假墨玉,是言之確鑿的話,你不必姑且聽之,姑且信之。”別之棄略顯拘促不安。
妙門大師繼續道:“我知道你們心中皆有疑惑:難道連‘化水成墨’這種神奇不凡之玉也可偽作?當然,事實就在跟前,兩塊玉石中必有一真一假。當年別師侄以玉石為證,聲討墨師侄時,師伯亦未細想,加上當時墨師侄不曾站出來澄清事實,而南支的其他人亦無法出墨玉,故師伯我也以為真是墨師侄鑄下了大錯,也就沒有細加追究,以免引起南北兩支發生更大的衝突。今你們送來這兩塊玉石,墨玉真假問題便不容迴避,思量之餘,我想起世間有一種武學,的確可以做到這一點!”別之棄、師一格聽到這兒,齊齊一怔,他們不曾料到偽制墨玉竟與武學有關。
妙門大師神凝重地道:“天地間有一種武學,可以逆乾坤,定生死,化陰陽,亂五行,滅萬物,驚鬼神,化腐朽為神奇,化神奇為腐朽。此武學若能大成,世間便再也沒有一種武學能勝過它…”妙門大師的目光深邃而空,似乎投向了遙不可及的遠方。
半晌,師一格方輕聲道:“難道連本門的驚心訣練至最高境界,也無法勝過它?”妙門大師緩緩搖了搖頭。
師一格、別之棄齊齊變。
他們知道驚心訣乃墨門三大絕學中的最高武學,比無為掌、墨門劍法更具神鬼莫測之威力,而今,妙門大師竟斷言即使將驚心訣練至最高境界,仍是無法勝過他所說的武學,那麼,可想而知此種武學將是何等駭人?
何況墨門的驚心訣如今已是下落不明。
妙門大師沉默了片刻,繼續道:“人世間萬事萬物繽紛繁雜,不可勝數,升月落,草木枯榮,如此等等,似乎錯綜複雜,無跡可尋,其實天地間的一切皆遵循天道:草木榮秋枯,太陽東昇西落。但當魔劫之道降臨時,天道逆轉,一切匪夷所思的事都可能發生!”
“魔劫之道?”別之棄與師一格皆愕然道。
“魔劫之道依靠收天地間的濁氣而生,集世間一切凶逆殘暴苦厄於一身…魔劫之道勝過天道之,我等所賴以生存的‘界’,就已成了遵循魔劫之道的‘界’!”他的眼中閃著奇怪的光芒:“而我所說的最可怕的武學就是稱作魔劫之道!魔劫一旦大成,任何絕不可能發生的事情都會成為可能,包括呼天應地使晝夜混淆。當然,亦包括將黑墨融入墨玉之中。”別之棄,師一格兩人皆目瞪口呆,玉石密封無孔,又怎能將黑墨融入其中?換而言之,即使真的有這種可能,那玉石為何仍晶瑩圓潤?
妙門大師似乎看出了兩人的心思,解釋道:“當事物達到一個‘氣’的境界時,就不可以常理推之,以魔劫之道將黑墨融入玉石中固然不可思議,但當年先祖傳下來的墨玉能化清水為墨,豈非一樣不可思議?”別之棄。師一格若有所思,若有所悟。
妙門大師接著道:“魔劫之道是蚩尤戰族的最高絕學,其實墨門乃隱世武門,與武林中尋常門派並無恩怨,自然也不會有人要利用假墨玉挑撥墨門南北兩支的關係,惟有戰族中人方有這麼做的能力與理由。”聽妙門大師提及戰族,別之棄二人皆神容一肅。
妙門大師沉聲道:“七前老衲夜觀天象時,已察知五星有逆行之象,五星逆行,天道悖亂。墨、懦、玄、皇四門與戰族的爭戰,歷千年而不息,蚩尤一族敗而不滅,今必將趁天時而動,墨門肩負維世之責,卻猶如一盤散沙。唉,實是世道堪憂啊!”師一格道:“請大師伯指示,我等應當怎樣,方可力挽墨門頹勢?”妙門大師道:“求死谷覆滅,可謂事莫大蔫,墨門當召集門下所有弟子,共商大事。本來,無論是由北支,還是南支出面,都不能成功地將所有墨門弟子聚集到一堂,但求死谷慘變之後,卻又另當別論了。
一則南北兩支勢力已強弱懸殊,二則以追緝殘殺求死谷兇手為名,南支的弟子多半不會拒絕。
“師一格沉道:“南支弟子大多數依附於求死谷,倖免遇難者的確已經不多,但北支又由誰能服眾?”說到這兒,他想到自八十年前冷囂入魔後,墨門已凋零分裂,不由有些黯然。
妙門大師有成竹地道:“你們手中不是有墨玉麼?墨玉乃黃帝賜給我墨門的神聖之物,有墨玉在手,南支的人絕不會不應號召。”師一格嘆道:“可惜巢師叔…心智不清,否則由他老人家聚集同門,倒更為名正言順。”妙門大師道:“此事二位師侄不必顧慮太多,只要以誠相待,儘可能摒棄成見,北支不由於南支今勢弱而藉機凌壓,相信他們亦會以大局為重。”別之棄對師一格道:“此事由師弟持更為妥當。”別之棄雖為師一格的師兄,但眾所周知他與南支積怨多年,而師一格卻因其情寬宏敦厚,與南支的關係尚屬和緩。
師一格沉片刻,道:“我就勉力而為吧。”他心中拿定主意,在辦此事前,必須首先告知於巢師叔,雖然巢師叔半痴半癲,並不能做出什麼決斷,但他畢竟是墨門目前輩分最高的人。
妙門大師頗為關切地道:“你們親眼見到花輕塵的女兒沒入藥鼎山的沼澤中嗎?”師一格鄭重地點了點頭。
妙門大師嘆了一聲,沒有再說什麼,神情憂鬱。
別之棄自責道:“師侄心俠窄,不能容人,以至於釀成此禍,請大師伯懲治。”妙門大師緩聲道:“人死不能復生,復言何益?
若是這孩子之死,能讓墨門中人看清時下形勢,總算…總算沒有白死。
“這已是對別之棄很重的責備,別之棄滿臉愧然之,不敢正視妙門大師的目光。
妙門大師又對別之棄道:“你在藥鼎山十數年,有沒有查到戰魔甲的下落?”別之棄道:“沒有,師侄無能。”妙門大師自言自語地道:“難道是我推測有誤?”正當此時,別之棄倏覺右手一震,大驚之下,他急忙攤開右掌,一看,頓時目瞪口呆。
只見他手中那塊假的墨玉不知為何竟已碎成粉末!
目睹此變,師一格亦怔立當場。
妙門大師神大變,霍然起身,身子與桌沿相撞,竟將桌上的三盞茶悉數震翻。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竟讓心如古井的高僧妙門大師震驚至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