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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明升實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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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靜姝溫順地點點頭,登上步輦,先由宮人送去集仙殿。李衿目送她遠去,直到沉靜姝的步輦掩沒在鬱鬱蔥蔥的宮廷花木裡,方才拂袖轉身,登上鳳輦,去往觀風殿。

早有御前侍墨在外侯著,乃是從前便侍奉李衿的女官,韓七和趙九以換了金吾衛的官服,手扶劍柄,左右站定。

李衿一到,殿前又跪了一片,她下了步輦,眉目間已斂了柔情,只餘威嚴的沉冷。觀風殿歷來為處政機要,殿內御座高居,檀木書案筆墨齊備,侍奉之人各居其位,肅穆莊嚴。

燭燈明亮,殿中一鼎海獸戲波爐生煙淡渺,燻得暗香浮動,燃的是進貢的龍涎香。一切均妥當,李衿步上御座,女官手捧金盤,將新送的奏摺送在御前呈覽。

依然是長安送來,經三省先行批閱篩過的奏章,各自按制分門別類,緊要急件標註,依輕重緩急呈放。女官將金盤放於案頭,又另呈一份裝於封袋內的密件,稱:“殿下,這是侍御史郭霸送來的密呈。”李衿瞧了一眼,接過來。侍御史,屬臺院,職責糾察百官,也審理大理寺疑案或上所批要案,此次洛陽的行刺案件,便由侍御史與大理寺共擔。不過,這封密件,恐怕並不是關於行刺之案。

“君子懷刑,小人懷惠,然而為君者,自古兼用二者,君子樹德正風,引導天下萬民,小人則如惡犬,用之隨意,棄之不惜。”武皇從來如此教誨李衿,而她從前為登基造勢時,便豢養幾條“惡犬”在御史臺,如來俊臣周興之輩,專以剷除異己。如今時勢不同,李衿自不會明目張膽奉行母親的那套威壓震懾,不過“惡犬”不可沒有,這郭霸便是其中一人。

他上報的密件自然逃不過攀咬他人那套,李衿展開紙張,且見上頭密密麻麻,俱是揭發。略過那些添油加醋的鼓吹,不出所料,李衿看見了豫王李旦的名字。緊隨其後便是廬陵王李顯。

倒把皇室網得乾淨,李衿心中冷笑,隨即問自己的女官:“郭霸是否在殿外。”女官拱手答曰:“已在等候殿下傳喚。”李衿點頭,女官即刻示意負責傳喚的小太監,讓他去把人引來。

紙上餘下的長篇大論頗是顛三倒四,李衿是沒興趣看的,她先把密件放在手邊,又另拿了一份奏章,打開閱覽起來。

蘇鈺只在奏本外做過著重的標註,裡面內容並無改動,乃是原文呈送。比之郭霸的文墨不通,姚崇的奏章顯然漂亮太多,字跡工整悅目,獻藻彌煥。

李衿遂細心閱讀,不過心裡很清楚,姚崇此番上書為的是什麼。此人大才,武皇當政時,便有意擢他為兵部尚書,只因姚崇彼時是尚封相王的李旦府中長史,所以避嫌辭而不就。

自李衿輔政後,便將外放亳州刺史的姚崇徵召回京,擢為兵部尚書,同中書門下三品。不過,雖然已不再兼任李旦府中長史,侍奉之義總歸是在的,姚崇對豫王李旦是否參與刺殺多有關切,字裡行間暗點疑慮,言辭頗為誠懇,隱有求情之意。

李衿執過硃筆,正待批閱時,又突然一頓。她將筆擱下,想了想,吩咐女官道:“命人去集仙殿,將沉靜姝傳來。”(更多小說請收藏:xwu)在殿外候了許久的郭霸一路小跑,迫不及待地跟著內侍太監入了觀風殿。

李衿端坐御席,不動聲,郭霸入殿即撲地跪倒,諂媚地頂禮膜拜。

“郭御史。”李衿許久才起眼皮看了一眼地上跪著的人,幽幽道:“你所呈報的密件,屬實否?”

“當然屬實!殿下明察!”郭霸忙不迭磕頭“殿下明察!乃是那罪該萬死的突厥賊人親口承認的。”說得倒是很理直氣壯,李衿心中哂笑。

“郭御史此番呈報,真是言辭鑿鑿,另本宮刮目相看啊。”分明是反諷,郭霸這個無點墨之人卻以為是誇讚,忙不迭謝恩表忠心。

“殿下天佑之人,大難不死,便是那些妄想謀反的逆賊該死!”說話都文理不通,李衿且瞧著自己豢養的這條“惡犬”作秀,末了才涼涼道:“郭御史,可記得當來俊臣如何死的?”郭霸的笑容頓時凝固了。酷吏來俊臣,曾經何等風光,作為武皇的一條鷹犬,肆意誣告朝中大臣,供手段別出心裁,可謂“能臣”其惹來殺身之禍的緣由,是萬歲通天二年,他竟誣告武氏諸王與安定公主等謀反。下場慘絕人寰,郭霸當即嚇得汗倒數,癱軟著撲倒在地,涕泗橫

“殿下,明,明察啊…”他只顧著想抓住這個機會討好李衿,是以將豫王李旦與廬陵王李顯牽涉其中,告其不忠,隱有謀逆之心。暗指李氏宗親不安分,卻未曾想過,當今長公主也姓李。含沙影豈非也將長公主囊括了進去,真犯了大忌!

郭霸恨不得自己兩個耳光。冷汗浸透,他顫顫抖如篩糠,可半晌也未聽李衿發落。

“殿,殿下?”郭霸小心地抬起頭,試探著瞄了瞄高坐御席的李衿。長公主好像並不打算處置他。

“本宮知道,郭御史赤膽忠心。”李衿似笑非笑地望著自己的這條狗,意味深長“只是這事辦得糙了。”郭霸抹了一把汗,差點沒哭出來,連聲叩謝“多謝殿下,多謝殿下開恩!”李衿並不理他“廬陵王與豫王都是我李唐最親的宗室,其心當不反。”

“是是,殿下說得是,”郭霸忙道“是我妄加揣測,是我魯莽了。”

“郭御史倒也不必,”李衿笑笑“我看刺殺一事牽涉眾多,非是如此簡單,郭御史防人之心,本宮可以理解。”前給一而後給一糖,頗是模稜兩可,郭霸不轉起心思,想揣摩長公主的意圖。

“殿下…”他想探問,李衿卻道:“今便為止吧,郭御史可回去自省幾,好好想想。”郭霸也不敢多問,只得謝恩退下。他戰戰兢兢出宮去,沉靜姝正巧從集仙殿乘著步輦過來,由女官恭請入內。

“卿卿。”李衿見了沉靜姝,眉間即刻一鬆,斂去沉冷,嘴角掛出暖笑。她也不避諱侍奉的宮人,直接朝沉靜姝招了招手“來我身邊。”

“…”沉靜姝有點不自在,可事到如今再扭捏也無用,何況以李衿百無忌的子,別到時下來抱她上去才好。

於是只好垂首低眉,施了一禮後步上臺階,徐徐走到李衿身邊,端莊持重地站好。李衿曉得她拘束,便先屏退殿中所有宮人,然後再一拽沉靜姝,將她拉上御席坐著。

“哎,”沉靜姝當她又要做什麼孟之舉,不由臉紅嗔道:“登徒子,你又要做什麼?”李衿這次卻十分老實,只是摟著她的,隨手將兩份奏章放到沉靜姝面前。

“卿卿可一覽之。”沉靜姝微怔,此又是不合禮制,但她已經知道李衿是有意,便不再多言,直接拿起一份打開閱看。

此奏章乃是姚崇所上,沉靜姝一目十行,大致明白箇中深意之後,又拿起另一份,如今虛掛閣老職位的張柬之的奏書。這位老臣便不像姚崇那般溫和了,綿裡藏針,暗刺李衿是想再行屠戮手足之事。

不過還是為豫王李旦作保的意思。李衿見她看完,又把郭霸的那份密件遞給沉靜姝,讓她一同看了。末了,她問:“卿卿以為該如何?”依照密件還有前陣長安呈報的審問記錄,豫王確實干係不小。且不說郭霸是否存心攀咬,就說張柬之和姚崇所奏,便不好回覆。話說滿了,老位閣老免不了大張旗鼓為豫王澄清以正視聽。說得少了,巧成拙可能又要得朝廷人心不安。但重要的是李衿的態度。沉靜姝思忖良久,放下密件,正望著李衿“你心中可有疑慮?”到底是不是豫王,又或者還有廬陵王?李衿搖搖頭,隨即又反問沉靜姝:“吾之親兄與弟,卿卿覺得,我當如何?”沉靜姝一愣,但很快反應過來。既然都說是兄與弟,李衿便是有惻隱之心,或者是知道不是他們。

無論豫王李旦還是廬陵王李顯,沉靜姝都知曉得不多,她只是尋常廷臣之女,後來更是隨父親外遷,遠離長安,若非李衿的緣故,她與皇室素無瓜葛。

若說印象,也還是那次皇家狩獵。彼時她被高宗指派人送往李衿的帳中,但帳裡又空無一人,故而武皇后特攜她去往獵場,一起觀看圍獵。

李旦排行最末,還是個路都走不穩的稚子,只管拉著母親撒嬌,沉靜姝站在御臺上,看見高宗攜著李衿,率領數十騎圍捕一頭獐子。四位皇子俱是錦帽貂裘,少年英俊,意氣風發,在場之人無不輕聲讚歎。

想那時龍騰虎躍的翩翩郎君,如今只有李顯與李旦尚且存命,二人早無志氣,不過如履薄冰,小心翼翼度罷了。

前有強勢霸道的母親,現在又是心思深沉難測的長姐,沉靜姝想,李顯與李旦久在漩渦生死裡掙扎,恐怕也不敢有反心。她輕輕嘆了口氣,看著李衿。

“衿兒想我做些什麼?”李衿一笑。

“卿卿素來慧心,”目光在兩份奏章上輕輕一點,李衿突然轉過身來,側跪朝向沉靜姝,雙手輕搭做了一揖。

“這兩位都是朝中有名望的老臣,批閱不可過顯又不可過隱,我不擅文采,還請卿卿替我回了。”如此鄭重其事,倒讓沉靜姝有點不好意思,待要說話,李衿突然往前一傾,偏頭往沉靜姝臉上親了一下。

“卿卿幫我…”

“…”沒個正經,沉靜姝臉紅著腹誹,李衿趁機蹭著美人的雪白脖頸親吻,佔些便宜。跟小狗似的,沉靜姝趕緊推開她的腦袋,免得待會兒一發不可收拾。

“好了好了,我替你回就是了。”沉靜姝滿心無奈,不就是想讓她給兩位閣臣回覆些虛虛實實的,顧左右而言他的糊之言嗎?

重新看了看兩份奏章,沉靜姝思忖片刻,拿過案頭的箋紙,提筆即興了一首詩。借勸遊,實則暗意告知姚崇無需擔心,但又不把話說得過滿。沉靜姝寫完給李衿過目,接著又拿過一張新紙,揮墨而寫。

張柬之不比姚崇通達豁朗,當年發神龍政變,後來李唐初復,姚崇泣辭武皇,還被張柬之責是“不合時宜,恐大禍臨頭”可見他是不願再侍奉女主,所以李衿輔佐四皇子李樘登基後,明升實貶,讓他領了一個有望無用的閒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