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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七章誤會盡冰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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默然半晌,緩緩道:“你竟有這樣的自信,必定能令我死?”幽靈宮主道:“是。”沈道:“我死了,你很快樂?”幽靈宮主道:“那也未必。”沈道:“既然未必快樂,你為何…”幽靈宮主道:“這道理很簡單,我既不能佔有你,只有讓你死。”沈悠悠道,“很好,你不妨試試看…”獨孤傷終於忍不住大吼出來,道:“沈,我本來以為你是個聰明人,誰知你卻是個瘋子。”沈道:“瘋子?”獨孤傷大吼道:“到了現在,你還和她談什麼心,說什麼話?這地方可是聊天的地方?這時候可是聊天的時候?”沈苦笑道:“我和她之間的事,你永遠不會知道的。”獨孤傷道:“她究竟是誰?

究竟是什麼東西?”沈緩緩道:“你永遠想不到的,她…她就是白飛飛。”獨孤傷幾乎要跳了起來,道:“看來你真的瘋了,白飛飛…白飛飛會是幽靈宮主?那麼溫柔的女孩子,會是幽靈宮主?”沈道:“本來我也不相信的,但此刻事實卻令我非相信不可。獨孤傷怔了半晌,道:“你…你真是白飛飛?”黑暗中,幽靈宮主的語聲冷冷道:“現在,我無論是誰都沒有關係了,對一個要死的人說來,我無論是誰,都已沒有什麼分別。”獨孤傷怒道:“放,你…”幽靈宮主道:“你最好莫要妄動,否則只有死得快些。”她冷笑一聲,接道:“你以為此地真是我的閨房?”獨孤傷道:“這是什麼地方?”幽靈宮主道:“告訴你,這裡是人間的地獄。”獨孤傷突然大聲冷笑起來——冷笑的聲音本不會大,若是大聲冷笑,那是裝出來的。

他大聲冷笑道:“某家自十四歲出道闖蕩江湖,至今已有四十年,這四十年來,本該已死過無數次了,莫說是人間的地獄,便是幽冥地獄,某家又何懼走上幾遭,你若以為某家會被駭倒,你便大錯了。”幽靈宮主淡淡一笑,道:“我但願你未被駭倒,我也不想駭你,但我不妨告訴你,人間的地獄,實比幽冥地獄美麗得多。”獨孤傷咯咯笑道:“美麗得多?”幽靈宮主道:“不錯,美麗得多,所以你瞧不見,實在可惜。”獨孤傷道:“哼,嘿嘿,可惜…”幽靈宮主道:“鬼獄中沒有燈火,凡人的眼到了這裡,就變得和瞎子相差無幾,我為了彌補你們的損失,不妨將這些的景象描敘給你聽聽。”這時,方才那人的香氣,竟已變了,變成一種混合著血腥與腐屍的味道,令人嗅得又要嘔吐,又要發抖。幽靈宮主溫柔的語聲也變了,變得飄忽,尖銳,陰森,短促,那幾乎真的已不復再似人類的語聲。

這兩種截然不同的語聲,竟是從同一人的嘴裡發出來的,這幾乎是令人萬萬難以相信的事。

飄忽的語聲,也不知是從哪個方向發出來的。

幽靈宮主幽幽道:“你們若能瞧得見,你們就會發覺,就算你們現在站著的這一塊地,也可算是世間最美麗的了。那光滑晶瑩的地面,看來就像是玉一樣,那美的花紋圖案,更是不知花了多少心血的藝術傑作。”她輕輕一笑,道:“但你們可知道這塊是什麼做的?”獨孤傷忍不住冷笑道:“就是地,還要用東西做麼…這倒是活見鬼了。”幽靈宮主的笑突然變得有如冬夜寒山中的猿啼,那鬼哭般的猿啼,足以令任何人聽了都不為之冷汗淋漓。她接著道:“你永遠想不到的,但我可以告訴你,這塊地,是用人的骨頭拼起來的,一塊塊的人骨頭,有男人的,也有女人的,有老人的,也有孩子的,有頭蓋骨,肩腫骨,肋骨,也有手骨,腿骨,甚至有臉骨…”她咯咯笑道:“你們現在說不定就是站在一塊頭蓋骨上,那說不定就是一個多情的少女粉靨下的顴骨…”獨孤傷一‮腿雙‬不知不覺已搐了起來,就好像有無數條冰冷的毒蛇爬入他靴子,爬上他的腿。

幽靈宮主突又柔聲道:“你可知道你們身旁的是什麼…那是一幅畫,一幅刺繡,上面繡著青的山,白的雲,綠的水。”獨孤傷冷笑道:“這難道也是神針杜七娘的手筆。”幽靈宮主笑道:“不錯!這的確是神針社七娘親手繡的,這可說是她傑作中的傑作,但你可知道這是用什麼繡的?”她笑聲又變了。

她獰笑著道:“這是以白骨為針,以髮絲和青筋為線,繡在一張人皮上,整整的一張人皮,就像緞子般光滑,本來是屬於一個溫柔而美麗的少女的…就像朱七七那麼美麗,我剝下她的皮,只因為她不聽我的話。”獨孤傷狂笑道:“你這是想駭我?你以為筋剝皮的事老子沒做過。”幽靈宮主道:“你自然是做過的,但你可知道,要用什麼法子,才能將一個人的皮完完整整的剝下來…”獨孤傷獰笑道:“法子多得很,你可要試試。”幽靈宮主笑道:“法子固然多,但若要使這張皮完美得沒有一絲損傷,那卻也是件藝術,你只怕是不懂的。”獨孤傷道:“老子只懂剝皮,不懂藝術。”幽靈宮主道:“你可願聽聽麼?”獨孤傷道:“哼,你愛說不說。”幽靈宮主道:“我先將她的身子大半埋在土中,然後,再在她頭上剝條縫,將水銀一滴一滴地倒進去。”她輕輕接道:“這時候,她的身子就開始有了變化,她的嘴被住,身子就像蛇一樣往上擠,往上擠…但她的皮卻已被黏在土上,她的身子就像是個球似的擠了出來,告訴你,那白球到了地上還會跑哩…”獨孤傷全身都抖了起來,嘶聲大喝道:“住口!住口!”幽靈宮主柔聲道:“這你不願意聽麼?你害怕了麼?”獨孤傷道:“你…你這惡魔,你是人麼?”幽靈宮主銀鈴般笑道:“我早就告訴過你,我不是人…對了,我還忘了告訴你,這件事的最後一步,就是將一壺滾水倒在那球上。”獨孤傷野獸般嘶聲狂吼起來、就好像這壺滾水是淋在他身上似的,他咬緊了牙狂吼道:“我…和你拼了!”幽靈宮主冷冷叱道:“站住,莫要動,一動也莫要動,你可知道你前面是什麼?”這語聲就像是刀,像是箭,毒箭。

獨孤傷身子一震,竟真的停住了腳步。

幽靈宮主柔聲道:“就在你的前面,有個池塘,但卻不是你幼年時,家園前那浮著紅蓮綠荷,還遊著白鵝的池塘,這池塘比那種池塘有趣多了。”她咯咯詭笑起來,道:“這是血的池塘,塘裡沒有水,只有血,沒有綠荷紅蓮,也沒有白鵝,飄浮在這池塘裡的只是人心、人肝、人肺、也許還有些剛挖出來的眼睛,剛切下來的鼻子,剛割下來的舌頭。”她尖聲接道:“你若一不留心跌下去,那滋味可要比你小時候,在池塘裡游水時的滋味難受多了,你…你還想往前面走麼?”她的語聲千變萬化,簡直教人不清她說的是真是假?縱然明知她說的是假,卻又不能不相信她。

獨孤傷此時站著的,明明是和方才同一個地方,但方才聽了她那番話,便覺是女子的閨房。

此刻這女子的閨房又突然變成了人間的鬼獄。

他站在那裡竟真的不敢妄動~在此刻之前,他實未想到,一個人嘴裡說出來的話,竟有這麼大的力量。

始終沒有出聲的沈突然笑了起來,他方才似是在沉思,又似在傾聽,此刻笑的聲音卻很大。

幽靈宮主道:“沈,你笑什麼?你還笑得出?”沈道:“你實在是個聰明人,我不得不佩服。”幽靈宮主道:“哦?”沈道:“我知道武林中本有不少喜歡裝神鬼的人,他們為了要駭人,不惜花費許多工夫,造出些陰森恐怖的地方,還挖空心思,替這些地方起出各種駭人的地名,叫什麼‘森羅鬼殿’,什麼‘幽靈鬼獄’。”幽靈宮主笑道:“不錯。”沈道:“但你卻和他們不同,你還比他們聰明得多。”幽靈宮主道:“是麼?”沈道:“你只要輕輕幾句話,全不費工夫就比他們花費不知幾多人力物力建造的地方還要駭人的多。”幽靈宮主咯咯笑道:“你以為我說的是假的。”沈笑道:“無論是真是假,都沒有什麼關係,你總該知道,像我們這樣的人,是駭不死的,你若真要我們死,還得要別的手段。”幽靈宮主輕輕嘆了口氣,道:“我只會嚇人的,再也沒有別的手段了。”語聲未了,四面八方突然響起了無數尖銳的風聲,向沈與獨孤傷站著的地方了過來。

這絕不是強弩硬箭。

這是無數小而毒,輕而狠的暗器。縱然在平時,也難躲過,又何況是在這絕望的黑暗中。

與獨孤傷立足在這不可知的神秘鬼獄之中,四面是什麼,他們全不知道,他們幾乎連動都不敢動。

這樣,他們還有什麼希望能躲得過。

風聲和驟雨,直響了半盞茶時候才停。

和獨孤傷完全沒有響動。

他們莫非已無聲無息地死了。

良久良久,幽靈宮主輕喚道:“沈!沈…”黑暗中沒有應聲。

又是良久良久。

另一個女子的語聲輕嘆道:“這禍害總算除去了。”幽靈宮主道:“只怕…未必。”那女子道:“他們絕對躲不過的,何況,我本沒有聽見他們身形閃避時的風聲。”幽靈宮主道:“不錯,沒有風聲,但也沒有呼聲。”那女子笑道:“像他們那樣的人,直到死時也不肯叫出聲音來的。”幽靈宮主居然幽幽嘆息了一聲——這一聲嘆息,聽來竟像是真的從她心底深處發出來的。

那女子道:“現在,可以點起燈來瞧瞧了麼?”幽靈宮主道:“再等等…”黑暗中聽不到任何聲音,也聽不見沈與獨孤傷的呼聲,一個人停止了呼,自然是死了。

幽靈宮主悠悠道:“沈,你真的死了麼…這不能怪我,只能怪你自己,但你雖然死了,卻比活著的人要舒服的多。”突然,王憐花的語聲遠遠傳來,笑道:“但在下卻還有寧願活著。”幽靈宮主道:“你活著,只因我未要你死。”王憐花笑道:“自然…在下自然知道,否則家母又怎會送你回來,又怎會將那個不男不女的人在你手上。”幽靈宮主道:“你母親是個聰明人。”王憐花道:“但在下的嘴也嚴得很,有關宮主的事,在下一個字也未說出來,雖然在下也直到今才知道姑娘你就是幽靈宮主,但姑娘你非常人,在下卻是早已知道了的,在下也早已知道姑娘你…”幽靈宮主冷冷道:“住口,你的嘴若不嚴,此刻還能活著麼。”王憐花道:“是。”幽靈宮主道:“我殺了沈,你母親不知如何?”王憐花笑道:“姑娘你竟能下手除去沈,家母也必定佩服的很。”幽靈宮主冷冷道:“為了自己,我是什麼人都會殺的。”王憐花道:“家母早已瞧出了姑娘你的雄才大略,除了姑娘你,又有誰肯受那樣的委屈,又有誰能裝得那麼動人。”幽靈宮主道:“哼!”王憐花道:“是以家母才誠心誠意要與姑娘合作,一來自然是要除去那快活王,二來也是為了要和姑娘共分天下。”幽靈宮主道:“我去中原,本也大半是為了尋你母親,我很小的時候就一心要瞧你母親是個怎麼樣的美人,竟能使‘他’遺棄我母親。”王憐花乾笑道:“昔之事,姑娘你還說什麼,反正你我的母親,都是被‘他’遺棄的人,而你和我本是…”幽靈宮主叱道:“住口。”王憐花道:“是,現在…”幽靈宮主道:“我既沒有殺你,你還說什麼。”王憐花道:“只是,現在姑娘不知可否賜下一線光明,令在下能走過去,也令在下瞧瞧沈死時是何模樣。”他人笑接道:“在下心裡本有個問題,沈死了後,臉上不知道還有沒有那見鬼的微笑?在下當真不惜一切想知道這問題的答案。”幽靈宮主默然良久,終於緩緩道:“掌燈。”就像是孩子夢中的奇蹟似的,燈光灑了出來,那令人窒息,令人絕望的黑暗,立刻消失不見。但這裡既非女子的閨房,也非人問的鬼獄。

這裡既沒有吳道子的觀音,杜六孃的刺繡,也沒有銅鏡妝臺,更沒有死人的白骨,恐怖的血池。

這裡只不過是個陰森的窟,四面只不過是黑暗而堅硬的岩石,自然岩石陰影中,有幢幢人影,宛如幽靈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