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9章亂武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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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的天空是一片黑幕，遠方天際能看到點點的星子，然而臨海關的天空連月亮也模糊了蹤影，昏黃的顏鋪灑開去，像是盤子裡久放發黴的蛋黃。一顆巨大冰冷的金的蠶繭就那麼慢慢移動著軌跡，放著冷冷的光。人們的注意力不在天上，如果這時有人抬頭看，他會發現，有更加詭異的天象在運轉著。

北斗黯淡無光，側位的兩顆小星卻亮得出奇。紫星忽然間晃動起來，似在掙扎著什麼纏體的東西，綠星繞著它遊動，速度更加迅疾，似在阻撓著它的行動。

紫發的男子痴傻地站著，掀動了心湖。從相識到相知，走過無數困難，他尚是首次看到這女子如此清晰明白地表達內心的情，這原本不是她的風格。紫發的男子抿緊了雙，他知道那手語的意思，他更加知道為什麼這女子要打出這個讓他欣喜若狂的手語，對於一個不擅長表達情的人來說，這番舉動無疑是拋開了一切束縛的，包括——生命。

風停止在這一刻。戰場在沉默。空氣裡動著緩慢的壓迫氣息。

兩弓對峙，兩人對峙。

一個瘦小的中年男子，一個平凡的年輕女子，持弓的手都沒有顫抖，呼也在同步調節，他們的眼眸中，已經陷滿了苦澀的悲痛。這個男子要為戰爭畫出休止符，而那女子要為心愛的人守護生命，偏偏這兩個人，有著同樣的血脈。

也許幽嵐從來沒有說過自己的身世，也許林嬋和月光寒並不知道冰力和幽嵐的關係，但依、紅杏、豪鬼卻早已深明一切，他們緊張地屏住了呼，靜待著局勢被打破的那一刻，那一刻，就是決定一切的時候。

同樣是“七星連珠”同樣是箭中傳說的技能，七道金光劃出了軌跡，七道銀光劃出了軌跡，燦爛的雙光芒橫貫於數百米的空間。勁氣在瞬間擴散出去，撕開空氣發出尖利的呼嘯，炙熱的勁氣彷彿燃燒著空氣，數百米的空間，在人們的眼中似乎被扭曲了，晃出了重重的幻影。

百兵之內，箭之無情堪稱第一，猶如難收之覆水，一經發出，便再無可能收回。

七聲爆鳴連串響起，爆出了七朵絢麗的星光。每一聲爆響過後，幽嵐便後退一步，第七響之後，綠髮的女子被排山倒海般的勁力震得朝後飛出，狠狠撞在了無語腳下的城牆上。

就在所有人以為結束的時候，就在西洲主出又一隻箭的時候，綠髮的女子噴出了大蓬的鮮血。悽然的表情綻開了，人們看到這女子又踏出一步，伸出右手凌空一扯，那噴出的血奇幻地凝結成箭，快得離的動作瞬間完成，一道赤紅的光影穿破了空間，其勢更加迅捷凌厲。

“血影箭！”千年之前一代箭聖軒轅的秘技展現在所有人的面前，鮮血為媒，元氣為本，耗損全身力的箭技，使用一次十年內再難恢復元氣，雖無敵於人，卻也傷幾過甚，如同以生命與惡魔簽下契約，因此又被世人稱之為“惡魔之箭”千年的歲月，時間的長河悠悠淌過，誰又曾想到，這失傳的箭技會再次出現？而誰又想到，這一代的使用者，居然是一個沒有說話能力的平凡女子？

長弓在手中炸裂，西洲主連退十步，不可思議地看著濺血的雙手，然後又不可思議地看著對面的女子。膛內似有烈火在燃燒，他猛烈地咳嗽起來，一蓬黑的血噴了出來，點點灑。

用了多少年的心血…又用了多少將士的生命…等到最後的勝利，一切都在我設想的完美劇本中實現…多麼諷刺的事實…竟然失敗在至親的人的手中…

西洲主奇怪的笑容浮上了面容，沒有人知道這笑容的含義，只看到這瘦削的男子朝後倒了下去。

豪鬼大急“依！”

“別慌啊，小子。”依淡淡地笑著。

豪鬼看著父親那邊，緊張的心情開始放鬆下來，他看到父親正被一個黑袍人攙扶著，身上亮起了生命的藍光。不用問他也知道，那個黑袍人正是以怪異聞名的無常大師。

綠髮的女子跪在了地上，不住地瑟瑟顫抖，隨著又一口鮮血的噴灑，她蜷縮著身體倒在城牆腳下，像是被拋棄的貓兒。地上閃著銀的光，斷裂的項鍊靜靜地躺，三枚狼牙散落了，這是她唯一的寶貝，記載著當初在相思鎮的最美好的回憶。綠髮的女子顫顫地探出手去，極艱難地抓著狼牙項鍊，嘴角勾出哀婉的笑，忽然就停止了動作。

紫發的男子沒有看到女子被淚水淹沒的臉，同樣也沒人看到他那比死還要難看的表情。

在這兩個人中間，只離著幾米的微小距離，一次跨步便能走過，但此刻卻像橫亙著無限的天宇，永遠遙不可及一般。沒有話語，空氣裡突然凝結了悲傷。

那金的蠶繭沒有情地移動著，如太陽一般君臨在臨海關上空，臨海關被冰冷的金光籠罩了。似乎是承認了死神的存在，沒有人發出聲音，人們絕望地等候著黑的鐮刀。

紫的小星憤怒了，終於掙脫了束縛，爆綻出比烈更加絢麗的光。而那綠的小星卻在此刻停止了遊動，微弱的星光漸漸消散。

不知是誰，在靜默的時刻喃喃低語“是殤月啊…”金的蠶繭慢慢前行，出了背後的月，緋紅的光映著周圍一片黯淡，雲氣凝成了體，淌到了群山之間，也許深山之中潛藏著歸屬於它的神靈，那悽似淚的緋紅體成了貫穿天地的橋。

“果然是黎明前的寂靜…這傢伙要發瘋了…”依輕撫著林嬋的秀髮，本看不出有絲毫的擔心，林嬋只覺得她的手讓自己隱約有了疼痛。

停頓多時的風忽然飆起，紫發的男子就是這暴風的源頭，暴風纏繞著他的軀體盤卷如龍直衝天際。人們看不到那暴風中的人影，卻有低沉如惡魔詛咒的聲音響起，全場皆聞。

“天上星辰，地下萬物，光明黑暗，賜予我身，吾之一擊，天下無敵！”依、紅杏、豪鬼盡皆失，他們都知道這篇武技言語意味著什麼。

奇怪的暴風突然消失，紫發的男子重新出現在人們的視野中。

紅的雙眸，鼓盪飛揚的長髮，濃烈沉鬱的悲傷氣勢，在依他們看來，有著久違的痛苦。到底那雙眸中蘊含的是什麼樣的不滅之火？到底那血脈中奔湧的是什麼樣的熱力？到底那引動黑暗力量的是什麼樣的召喚？

隱藏了許久、壓制了許久的黑暗力量瘋狂地大笑，亂武星世代相傳的血脈終於在痛苦中爆發，束縛著力量的枷鎖最終被一把扯斷。弱者的怯懦、強者的蠻橫、寒門的清高、望族的光榮，所有能爆發力量的因素都在無限地擴大，然後演化成暴戾的生殺**！

“鳳凰涅槃！”人們看到那紫發男子躍在了半空，彷彿要撞上了那金的蠶繭。平張了雙臂，像是鳳凰揚起了雙翅，男子咬著風刀衝上了天空。人們覺得他一定是要撞過去的。

金光冰冷卻炫目，然而更加燦爛的紫光芒瞬間迸發，熾烈的光芒完全開了金光。男子雙手持了刀朝著地面猛劈。驚訝的人們很清楚地看到空中飛出了一隻紫的鳳凰，看到這華麗的鳳凰撞向了地面。

沒有想象中的巨響，大地之神將鳳凰徹底沒了，絲毫不見動靜。

紫發男子的身影化作淡淡的虛影，起落間靜靜地出現在西洲軍陣之前，紅的雙眸冷冷視著所有西洲將士。悲傷的氣勢越發濃烈了，壓得西洲軍不過氣來，他們驚懼地倒退，沒有人知道這男子想做什麼，但他們都受到死亡已經就在眼前。

紫發的男子靜靜地站著，在他身後，大地開始震動，泛起連綿的波，繼而如海水沸騰，狂暴而躁動，霍然間衝出一道達百米的紫光柱，那光柱之中，分明有一隻更加龐大的鳳凰，直轟向天上的金蠶繭。男子的長髮在光的海洋裡披散開去，像是惡魔的觸鬚。

沒有爆炸聲，金的蠶繭被紫的鳳凰用垂天之翼包裹住，一點點沒，然後一點點消融，籠罩在臨海關上空的淒涼昏黃隨著金蠶繭的消失一點點地被黑暗噬，失落已久的黑夜之神恢復了神振作起來，將天空納入自己黑暗的懷抱，那緋紅的月，便顯得詭異了。

淒厲的慘叫聲打破了沉寂，法陣內一百九十二名白衣祭祀全體噴血跌倒，即便是飛雨也不例外，那麼多的血在火把光照下成為觸目驚心的紅，這些白衣的祭祀變成了血泊之中即將凋零的白蓮。

血從額頭滑落到嘴邊，紫發的男子愜意地伸出舌頭了一下，頗有些回味地笑了笑，他伸出手摸了摸兩隻耳朵，手上居然沾滿了血，凝神聽了聽周圍的動靜，然後笑得更加古怪。這番動作強化了西洲軍的恐懼。他們看著這個男子，就和看著死神一樣。

“呵呵呵呵，害怕麼？沒什麼的，人麼，早晚都要死的。死在我手裡是你們的榮幸啊，你們應該覺得幸福才對。”這聲音很是輕柔，彷彿在對情人訴說著什麼，那內容偏又如此冰冷，五萬西洲軍在這個人的面前惶恐不安，這些堅強的戰士在這個人的面前戰慄發抖。無數的戰旗在風裡發出空的響聲，連它們也不住有了這恐慌的悲嘆。剩下的，便只有重的呼聲，漸漸形成了沙啞的喃喃。

優雅、冷靜、無情，這便是亂武的實質，含蓄卻殘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