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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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小佟輾轉難眠,雨聲狂亂拍打的聲響,教她心神越發不寧。
時間愈來愈接近了,而她是否真的已經改變了既定的命運?
她想,應該是有的,因為她已經離開了王家,儘管成了被休離的寡婦,但也好過被推進清河裡淹死。
冰冷的河水椎心刺骨,但是更冷的是王家人鐵打的心,竟眼睜睜地看著她葬身河底,就只為了要一座貞節牌坊。
身為家中長女,在連話都說不清時,她已經被爹給帶到田裡幫忙,隨著弟妹的出生,她要乾的活就更多了。別人家孩子上私塾時,她在田裡秧,還得揹著弟妹,晚上也得哄弟妹入睡,要是弟妹哭了,她就等著一頓打。
就這樣復一,年復一年,最後田裡的活沒什麼難得了她,她成了爹的得力助手,以為爹會看重自己,但因為弟弟要上私塾,爹把她賣到了王家當童養媳。
王家一脈相傳,更糟的是王家少爺打一出生就是個病秧子,所以需要一個生辰屬陽的姑娘沖喜,她不清楚自己的生辰,但終究還是進了王家的門,當的卻不是少,而是王家的丫鬟。
除了貼身照料少爺之外,裡裡外外的活她都得忙,從女紅到廚藝,她學得樣樣通,不敢殺雞,她閉著眼抖著手殺,不會針線活,她紮了滿手傷,就連琴棋書畫她全都學了,壓不覺得苦。
然而,少爺在她十六歲時嚥下了最後一口氣。她本不曾和少爺拜過堂,名分上是少夫人,實質上卻是個丫鬟,所以她最後是以丫鬟的身分留在王家。
而那一年,她遇到了來王家依親的王家表哥袁敦之,那人文采過人,風度翩翩,在她苦悶的子裡猶如一道沁涼清泉,隨著時,兩人情滋長,就在三年後,他闈應試,中了貢士,殿試時,更是一舉拿下榜眼,說要帶她離開王家。
她滿心歡喜,以為所有苦難皆要過去,豈料就在他們相約私奔的那一個乞巧夜,她在西城門等到城門關,等到了王夫人。
那一年,各地知府上奏各地烈婦烈女名冊,於是皇上頒詔興建貞節牌坊,王家為了要一座貞節牌坊將她淹死…因為王家已經無後,所以需要貞節牌坊,鞏固王家的地位…
她以為她死了,但當她再次張開雙眼時,到處可見的素白布幔,教她驚覺她回到了少爺死的那一年,她驚慌不解,但隨即鎮定。
也許是老天憐她上一世皆為他人而活,所以這一世給她機會自私一次,就只為自己活,所以她在少爺死後,央求王夫人休離她,讓她以寡婦的身分獨居。
王夫人最終答應了,給了她一筆錢,但不允她再嫁,因為她雖未正式拜堂成親,但與王家往來的士紳是知道她的存在的,哪怕是已休離的寡婦,為了顧及王家的門面,自然不能允許她再嫁。
這對她而言有何難呢?男人都是不能相信的,一朝金榜題名就醉心榮華富貴,哪裡會記得誓言,她不再傻了,這一回她只為自己而活。
靠著兩畝薄田,她咬牙撐下,子雖過得苦,但總好過只能被利用的人生。
就算沒有人需要她,她也可以靠一己之力活下去…她不需要別人需要自己,別人不要她,她更珍惜自己,更愛自己。
為了下個月的水患,她特地提早播種秧,就是盼著能讓田裡稻米逃過這一劫,多屯糧也是希望能夠讓孩子們不至於捱餓。
記憶有點遠,當時她在王家,依稀聽人說,五月那場大雨造成清河氾濫,淹過了房舍和河中段處的田地,至於死傷多少,她已經記不清了,所以她當初才會挑買清河末端的薄田,土壤不夠肥沃,她想法子改善即可,重要的是此處的排水和用水極為方便,以種田來說,這兒乃是上選之地。雖然冒了點險,可至少她種出的米打出了名號,得到戶部的青睞,攢的錢也比自己賣進食堂要高上許多。
但是她卻又開始擔心這麼做到底對不對,不同的人生,她做了不一樣的抉擇,遇見了不一樣的人、發生了不一樣的事,而最終的命運呢?
她不知道,因為她也無法掌握,她只能盡力而為,就看老天如何安排了。
思忖著,她倦極了,傍著銀喜,糊糊地睡去。
藺仲勳一夜未眠,托腮坐在上想了一夜。
以一介貧戶之女而言,她懂得太多,不僅伶牙俐齒,聽孩子們說,一開始還是她教他們習字的,她對朝政有諸多看法,見解獨到,實在不像是一般村婦該有的氣質,而如今她竟說五月的雨才是最可怕的。
她會看星象測天候?可是就連欽天監也無法正確的說出月分,只能等到子近時才推算出較準的天候。眼前已是四月底,然而距離那場大雨還有近一個月的時間,她卻已知曉…到底是巧合還是有其它因素?
想不通,思緒擾得他不能睡,搭上外衫走到屋外,雨已停,但天依舊陰霾,明明都是末了,清晨的風竟有幾分刺骨。
而紅薯田也不知道是她照料得好還是怎地,莖依舊立,綠意盎然,遭受一夜大雨洗滌,益發鮮。
不遠處的開門聲引他的注意力,望去,就見杜小佟從自個兒的房裡走出,隨即又朝西耳房這邊走來。
“一兩,你這麼早醒?”她加快步伐,問得極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