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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佳佳今天比往常提前了半個鍾到公司，空蕩蕩的辦公室裡，除了她自己，沒有其他同事。

一道燈光從主編辦公室傳出來，佳佳透過百葉窗看到主編的身影。主編坐在筆記本電腦前，手裡捧著一杯咖啡，不知道在看什麼，看得十分投入與認真。

佳佳在自己的位置坐下，開了支牛，將管去，了一口，又將盒放在格子間的角落，然後從今早背過來的包包裡，掏出一本厚厚的黑封面的資料冊。

這是屬於她自己私人珍藏的資料冊，是她在雜誌社工作三年以來積累的人物素材。這本厚實的資料冊，裡面分成三層，第一層記錄了關於各個行業金字塔頂端的人物，第二層則是關於各行業英，大多數是陽光帥氣的高級白領，第三層是她的心頭好，裡面存放了幾位她一直特別欣賞，同時又真正想要採訪到的人。

嚴勵的資料被歸置在第一層。

在嚴勵以前，佳佳採訪的大多數是處於第二層的高級白領，但做了幾十期下來，讀者似乎出現了審美疲勞，高級白領已不能滿足大家的期待，以至於雜誌銷量逐步下降。

一個月前，主編在會議上公佈市場調查數據的同時，提出佳佳負責的娛樂版塊必須做出改進，當時，主編提供了幾位不同行業頂尖人物以供選擇。不得不說，同樣是事業有成的男人，嚴勵光是一張照片，就能夠甩其他人幾條街，這也就是為什麼佳佳在那場會議上，決定採訪嚴勵。

可是現在看來，採訪嚴勵的難度實在太大，她發現，她本完成不了這個任務。

她決定退而求其次，從資料冊的第二層出一沓資料，再從這裡面選出一位高級白領——it男，28歲，年薪三十萬，身高一米八，臉長得有點像某個明星，好像叫王陽明？

…

嗯，下期採訪人選，就換成他了吧，至少先把目前的難題應付一下。

她很快把牛喝完，然後一邊認真翻看it男的資料，一邊開電腦瞭解受訪對象公司最新動態，和it方面最新最熱門的消息。她深知，知己知彼，百戰不殆。

正低頭看得認真，有人拍了拍她的肩，她抬動眼皮，毫無意外地看到曉丹的臉出現在電腦屏幕上。

“創娛嚴勵的採訪搞定了？這麼快就為下一個採訪做準備了？”曉丹在她旁邊探頭探腦地問。

佳佳不由得嘆了口氣。

“你該不會是想用這個…濫竽充數？”佳佳的目光離開手裡的資料，抬眼瞅了瞅曉丹在電腦上點開的一張圖片。她拖著腮幫子打量自己千挑萬選的it英“帥氣的一哥兒們啊！你怎麼能說人是濫竽呢？”

“那得看跟誰比，跟我們這裡…”曉丹停下不說話，眼神從陸續到來的男同事身上一掃，衝佳佳使了個眼，意思是，你懂的！她補充道“但要拿他跟嚴勵比，呵呵…”佳佳從曉丹嘴裡那一聲長長的“呵呵”裡明白了什麼叫作這是一個看顏的世界。曉丹雖然不能夠代表所有購買雜誌的讀者，但是，連自己人都看不上的採訪，又怎麼能奢望買主會看？

她痛苦地趴在辦公桌上，頓覺世界一片混沌。

不過，令她更加絕望的，還是接下來這件事。

組長突然面沉重的走到她的身邊，握了握拳，語重心長地說“佳佳，要加把勁兒了。創娛公司那位嚴總的採訪，你一定要想辦法拿到啊。”就在佳佳一臉懵看著他的時候，他湊到她耳邊低聲告訴她“昨天你不在，你可能不知道情況。主編通過關係，招了位新同事進來，聽說是國外留學回來的。後來我試著打聽，雖然主編口風緊，但我還是覺得，跟你負責的版塊有關。”佳佳一聽，心一下子涼了半截。按組長這個意思，主編該不會想要換掉她吧？

她還未從這個晴天霹靂的消息中回過神來，前臺就領了個陌生女孩子進來，然後帶著一路進了主編辦公室。

佳佳向組長投去徵詢的目光，組長默默地點點頭。所以，這個就是即將代替她工作的女孩子？

主編做事風格一向雷厲風行，她會突然被撤換掉，也是極有可能的事。

佳佳越想，心中越是焦慮。偏偏這個時候，唯一一個能夠跟她聊聊心裡話，分析一下形勢的好姐妹好同事曉丹，收拾收拾東西就衝組長喊了一聲“組長，我出去工作了哈！”草，看來，只能一個人孤軍奮戰了。

果不其然，那個女孩子進去大概五分鐘後，她就被主編召喚進去了。

這個陌生女孩子，有著一頭栗的大波捲髮，穿著打扮也十分洋氣，舉手投足間透著自信。

主編介紹說，她叫卡瑞。

這個叫卡瑞的女人，其實不單單隻有自信，她甚至有些難以掩飾的驕傲。佳佳和她握手的時候，她只是輕輕碰了碰，很快就回了自己的手，嘴角下彎，透出主人的不屑。

氣場是一種很奇怪的東西，如果現場有人的氣場極強，那麼，一定會有人在這種極強的壓迫下弱下去。

佳佳與卡瑞一起並排坐在主編對面的位置上。此刻，她就是氣場逐漸衰弱下去的那一方。

她微微低著頭，鉸著手指，像是坐在被告席上，等待宣判的犯人，而主編就是那名手持審判錘的法官。

這位法官說“佳佳，卡瑞手上也有很多的資源，我想，以後人物採訪的版塊就由她來做，你負責配合她。相信你跟著她，可以學到很多的東西。…”後面的話，佳佳已經基本上聽不進去了。

她從一個可以獨立負責一個版塊的記者，一下降級成別人的助手，情何以堪。

覺得沒面子，覺得難堪，那就走吧！令員工覺得不受重視甚至遭到了侮辱，這是很多領導用來員工離職的手段之一，佳佳知道，主編只不過是沒有把“滾蛋”兩個字說出口罷了。

婚姻失敗，老公沒了，現在工作也要丟了？佳佳想，自己怎麼把生活活生生演成了悲劇？

其實，她也有改變這一切的機會，不是嗎？

佳佳一個人走到辦公區外的走廊，滑動手機上的通訊錄，手指停在嚴勵的名字上方。最終，她撥打了他的號碼，並且在電話裡告訴他，她想談談關於他的提議。

和他結婚的建議。

見面的時候，佳佳發現，嚴勵似乎並沒有特別的高興。

可佳佳自己已經火燒眉了，沒有心思跟他繞彎子，剛在他的辦公室坐下，就開門見山地對他說“有個問題，我一直想問你。你說你只在乎利弊得失，為什麼選我？我能讓你得到什麼好處呢？難道就是因為那天晚上我讓你…”

“什麼？”嚴勵從一堆文件裡抬起頭，眉頭已經緊緊地擰在了一起，兩隻明亮的眼睛瞪著她，戾氣和煩悶都在藏在裡面，以至於她不得不收聲。

不過，佳佳很快就發現，他臉發生微微變化，浮現淺淺的紅。

他在不好意思嗎？他也會不好意思？！那也就是說自己的猜測是對的咯，佳佳忍不住小聲嘀咕“男人啊，真是下半身動物。”就因為那天晚上不小心握住他的要害，不小心讓他那什麼了，就突然想要結婚。

“你把我想成什麼了？我這麼做，自然有別的原因。”嚴勵似乎能夠察出她的心思，一下子就否定了她的想法。

“什麼原因？”她湊近了問，細細想了想，驚覺似地叫道“你該不會有什麼隱疾，擔心結婚後被老婆發現，丟了你自己的臉，所以找我幫你隱瞞吧？”嚴勵的臉瞬間黑了下來“唐佳佳，你能不能想我點好？”一不小心就把話說重了，佳佳歉疚地吐吐舌頭。不過下一秒她就意識到，對嚴勵這種人，本不需要抱歉，因為他旋即一臉壞笑“我有沒有問題，你再清楚不過了，不是嗎？”意有所指地望進她的眼睛。

經不住他這樣的話語和眼神，佳佳的臉，火辣辣地就燒起來了。

嚴勵合上文件，眼神雖然痞氣依舊，不過，語氣卻正經多了“什麼原因，以後你就會知道。”不行不行，佳佳拼命搖了搖頭。經過多次相處，嚴勵這個人顯然是不值得相信的了。

“我不能一而再再而三的上你的當，結婚這件事，非同小可，你必須得給我一個合理的理由，否則，還是算了吧。”

“既然信不過我，那就算了吧！”嚴勵臉上有些不耐。

佳佳本來也就是想利用一下將法，哪知道他真的就這樣算了。可話已至此，她也只能垂頭喪氣地走了…

“等等…”就在她的手放在門把上的時候，嚴勵突然開口叫住她。

“我，三十歲，嚴家獨子。嚴家家大業大，還等著我開枝散葉。這個理由夠不夠？”

“哈哈，我沒聽錯吧，嚴總也有被催婚的的煩惱呢。”這著實令人意外，佳佳便忍不住揶揄了兩句。

嚴勵蹙著一雙濃眉，不悅地盯著她“這麼好笑嗎？”佳佳揮揮手，重新坐到他的對面位置“我沒有取笑你的意思，就是覺得新奇！我實在是沒想到…難怪你不好意思說出口，我能理解，能理解…”佳佳差點笑岔氣，在嚴勵兇狠的眼神的震懾下，才勉強收住了聲。她清了清喉嚨，坐直了身子，一本正經地說“就算是這樣，你也不能隨隨便便就說要結婚，你把婚姻當作了什麼？”一秒就成功化身說教的老師。

“你倒把婚姻看得重，可你又得到什麼呢？”佳佳沉默了，是呀，她得到了什麼呢？得到了背叛和傷害。

嚴勵又說“那些失去的面子和自尊甚至是…”他說到這裡停頓了一下，猶豫著要不要說那兩個字，最後還是選擇不說，只告訴她“失去的，我都可以幫你掙回來！”不給她猶豫的時間，嚴勵催促她“你幫我應付催婚的問題，我幫你解決工作上的阻礙，我們也算各取所需，怎麼樣，要不要合作？”聽起來，這還真是一檔互惠互利的合作呢，不過，她可不能為了工作把自己獻出去，她沒那麼偉大。所以…佳佳腦瓜子突發奇想，提議道:“我們，協議結婚，怎麼樣？”嚴勵抬眼，疑惑地望著她。

“我們不用去民政局登記，不用履行夫義務。但是名義上，我們是夫。”嚴勵的手懶懶地放在椅子扶手上，食指有意無意地敲打著，一下兩下…他猶豫時間太長，佳佳有些不耐煩，正想催他，聽到他簡單地吐出兩個字“可以。”

“成！”佳佳拍案而起，倒是把對面的嚴勵嚇了一跳。她絕對是第一個敢在他面前拍桌子，而他竟然不生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