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山窮水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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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站定身形,抖了一下,卸下的骨節瞬即恢復原狀。
此時他不敢十分大意,隱見那楠木雕花隔斷之後,隱隱透著燈光,由內裡不時傳出低低的人聲,石繼志細一辨聽,竟是天山三老的口音,似在向一人問話,言語之間,已隱隱透出不耐煩,不時冷熱諷。石繼志心想,此時如果驚動了三者之中一人就不得了,何況三者俱在;而自己處身廳內,就是逃跑也不容易。
他提足內力真氣,以“混天一氣凌波步”的身法,就像風吹著一個紙人似的,輕飄飄的彷彿連腳都沒沾地,已貼近那隔斷之邊。
由那錦屏接縫處,略略向內一望,不驚得他目瞪口呆。
原來目光及處正是大小不等的四個細草編織的蒲團,天山三者俱都在坐,背對著自己的是白髮王秦勉,左側是鐵扇老人沙夢鬥,右側是金笛生郝雲鶴,俱都盤膝跌坐在蒲團之上,一臉不愉之。
在他們對面蒲團之上,趺坐著一個貌相極為清瘦的古稀道人,這道人滿頭雪似白的銀髮,朝上梳一個道髻,一雙長眉之下眨著一對白多黑少的眼珠,由那眼神上,可知是一瞎子。
他身著一身灰白的道袍,在這麼冷的季節裡,僅是一襲單衣,一隻右臂齊被人斬去,空垂著一截飄飄的袍袖。
這道人雖然瞽目殘肢,然而那一副仙風道骨的儀容,令人望之不由肅然起敬。
此時他角下撇,發出一串嘿嘿笑聲,寒夜裡,聲音倍覺響亮清晰,忽聽他停住笑聲,冷然道:“三位施主,別再相貧道了吧…貧道如今雖斷臂失明,可是生就一副傲骨,輕易不願伏首於人,此身可殺卻不可辱!”話一畢,怒睜著那雙瞎眼,眼球四處亂轉,看來令人不寒而慄。
石繼志不由暗讚道:“好個可敬的道人!”不由偷目朝天山三老望去,見三者聞言互相對視了一番,陡見那鐵扇老人沙夢鬥滿頭銀髮倒豎而立,微微抬腕,卻見白髮王秦勉向他搖了搖手,遂發出一串咯咯笑聲道:“瀟湘子!你可要想清楚了,我老兄弟三個,可不是怕事情的人,你如今的處身和立場,我想不需我們說,你也應該很清楚…”那老道人聞言,滿面怒容地喝了一聲道:“秦勉!你少跟我來這一套,我瀟湘子當年成名臉之時,你們三個還不知在什麼地方呢!”說著他那雙瞎眼之內竟隱隱透出淚痕,顯得頗為動,又道:“那兩儀圖解既被你們偷來,我只以為你們天山三老有多大道行,哈哈…誰知到頭來還是一無所獲,竟還毫不知恥,把我這瞎老道綁迫至此…秦勉!我告訴你,你趁早死了這條心,想要由我口中掏出一字,那是做夢!”此言一出,那隔斷之後的石繼志,不由暗暗為他捏了一把冷汗,他心想,天山三老聞此言後必定是無比暴怒。誰知此言一了,那天山三老竟是半天不發一言,過了一會兒,那秦勉竟微微一笑道:“罵得好!老道,你不是自命有一身傲骨麼?我倒不信,只要你在我們掌心裡呆上三天,再看看誰行誰不行!到時候,你可別說我們手狠心毒,要是不把你全身都抖零散了,算我對不起你!”在一旁的金笛生郝雲鶴聞此忿言,用頗為溫和的口氣道:“瀟湘子,你我都是這般年歲了,也犯不著為一時意氣爭執。你以為除了你以外,就沒有人能悟出這兩儀圖解麼?”他笑了笑又道:“那你可未免把我兄弟看錯了!我實話告訴你說,現在我們已經全部把這兩儀圖悟出來了,找你來只不過是對證一下,看看是否正確。你別自以為奇貨可居,那可就完全錯了…”一面說,一面連連對兩位拜兄使著眼。
話方一畢,那瀟湘子不由呵呵一陣大笑,聲停即道:“郝雲鶴,你太聰明瞭!我老道也不是三兩歲的孩子,居然用這些話來哄騙我!我話已說完,任你們施什麼詭術,也不會吐出一字!三個老兒,你們就死了這條心吧!”這番話說得金笛生郝雲鶴也不由然變,只是他仍能強自忍著,一旁的鐵扇老人陡然由位上一起,恨聲道:“哪有這麼多廢話跟他說,用分筋錯骨手把他全身骨頭都卸下來,看他能多久!”此言一出,石繼志在屏後不由打了個哆嗦,心想,好毒的手段!他知道那所謂“分筋錯骨手”是一種極為厲害的手法,只需伸手向對方兩處大筋、四處脊骨上以重指力錯開,受者必定痛得死去活來,那種滋味真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可謂奇慘無比。
此時一聽那鐵扇老人沙夢鬥,居然以這種毒狠的手法施之於這麼一個殘廢的瀟湘子身上,不由又怒又驚。
那瀟湘子自然知道這種手法的厲害,聞言後全身也是一震,臉鐵青,哼了一聲,只是微微冷笑著不發一語。
沙夢鬥話音一落,已向瀟湘子身前走去。瀟湘子由對方腳步聲中知道來人走近,猛見他在那蒲團之上身而起,抖道:“沙老兒…你少造孽吧…貧道如今已是殘廢的人了…你你你…”那沙夢鬥回頭笑睨了秦、郝二人一眼,又回過頭來,哈哈一陣狂笑道:“怎麼樣,瀟湘子?你也知道這分筋錯骨手不是好味道吧?現在反悔還來得及…老道,我告訴你,人一死可不能復生,你自己想一想,是說那兩儀圖解要緊,還是你這條命要緊?如果真得我施出這種手法來,就以你如今這點能耐,不死也得脫一層皮,你是有道行的人,你不妨想想看!我給你半盞茶的時間,如果到時候你仍不說,嘿…你就認識一下在我鐵扇老人沙夢鬥手底下是什麼一個滋味吧!”說著話,這沙夢鬥面帶陰險,重新回蒲團上坐好。
瀟湘子聞言臉鐵青,全身戰抖道:“你們不要我…我自知既落入你們手中,反正是已活不成了…沙夢鬥,請你看在武林同道的份上,就賜貧道一個痛快吧!你要是敢使出那種下陰毒的手法,非但貧道死不瞑目,身變厲鬼也要找你算賬!就是全天下武林道上一旦獲悉,也將無不罵你祖宗八代!”瀟湘子一時急怒,竟說出這種話來,一旁的沙夢鬥被罵得白髮直立,只見他目奇光,向上一立,厲喝一聲:“住口!”遂嘿嘿一陣冷笑道:“老兒,你真是活得不耐煩了!你想用這種將之計令我一時發怒,將你震斃掌下,那你才真是做夢…老道!我的話已說完了,你可自己酌量著,是生是死全在你一念之間!”說完話,他又含憤坐下,三者各自對望著,面上帶著一絲期望之。
就在天山三老身前長几上,放著一冊厚厚的冊子,石繼志已認出正是自己翻閱背誦過的那本兩儀圖解釋本,還有一疊厚厚的圖表。
白髮王秦勉走過去,一張張翻閱著,隱聞他口中喃喃不絕地背誦著那些已為他三人釋出的口訣,還不時目視著瀟湘子,像似要察看他的反應。
果然瀟湘子徒然臉大變,他做夢也沒料到,這三個老東西居然真的將此兩儀圖悟解出來了,一時急怒攻心,面如死灰。
由翻閱的聲音裡,他已判斷出那兩儀圖的解譜一直放在几上,一時竟陡生惡念。
秦勉背誦了一陣子,忽然停住,微笑道:“老道,我們不騙你吧?你總該知道,我三人有沒有你都是一樣,你要是識相,就快點把你所知全數道出,我們只對照一下,看看是否全對。你說了,我們決不會難為你,一定把你好好送回去。老道,你是聰明人,這事情又何樂而不為呢!”誰知話尚未完,卻見那瀟湘子向前一個猛撲已至幾前,揚起蒲扇大掌,照準那疊圖譜就抓。同時口中怒哼道:“無恥老兒,你是做夢!”瀟湘子雖因練這兩儀圖而中途走火入魔,破了本身真力,猝使全身功力減去三分之二,然而剩下的武功仍是了得。
他因自知難逃出三老毒手之下,不由暗生拼命之心;又因耳聞秦勉背誦那些圖解口訣,居然是句句中肯,毫無錯處,他又哪裡知道,三老僅會前半,用心只是在令瀟湘子失望後道出真解之下一半。
此時乍然一聽,只以為自己苦心收藏百年的蓋世功譜,竟被三老不費吹灰之力偷得習會,哪能不氣得五臟俱碎,急怒之下,滿心想乘三老無防備之下,將那捲譜搶到手,撕個粉碎,令他們前功盡棄,縱然是死在他們手中,也定能求得一個乾脆利落!
這瀟湘子用心不能不說是又險又狠,可是他竟忽略了對頭是何等人。天山三老是當今天下有名難纏的人物,又豈能會中了他的圈套!
說時遲那時快,瀟湘子猛一探掌向那冊“兩儀圖譜真解”之上抓去,眼看這一抓已然抓上了,猛聽得連聲怒叱,先是白髮王秦勉手快,把那冊釋本搶入懷中,向左一劃步,已閃在一旁。
瀟湘子一抓抓空,就知壞了。他已存必死之心,而方才坐在那蒲團之上,已早把三老身形在處記了個清清楚楚。因最恨那鐵扇老人沙夢鬥,更因此老最是暴,比較容易怒他,好令他對己來個痛快,所以一抓抓空之下,只聽他怒喝一聲:“貧道與你拼了!”跟著他一撲已至沙夢鬥蒲團之前,一翻那隻獨臂,以“翻天貫掌”猝然猛擊而下,遂聽砰然一聲大震,絲穗碎舞之下,瀟湘子這一掌,竟將那蒲團震成粉碎,而鐵扇老人沙夢斗的身形,幾乎就和他的掌勢同樣快捷,就在他一掌之下,活像一隻大鷂似地翩然騰起,身一落地,以右手中食二指,照準瀟湘子後“鳳尾”上就點。
瀟湘子一掌未中,情知大勢已去,至此本就沒再往活路上想了。
沙夢鬥這一招點手來勢何等之快,可是瀟湘子功夫雖失大半,然而亦非庸手,對方手指一到,尚未點上,他已覺出那股罡勁的指風,只見他向前一矮身,猝然向後一擰,已和沙夢鬥成了面對面之勢。
他那古銅的臉上沒有絲毫表情,那隻獨掌由下而上,一個“手握翎”式向上一兜,直往沙夢鬥手上猛抓而去。
沙夢鬥正在急怒之下,若非身側的秦、郝二者連連對他作手勢,令他不要就下毒手,要不然以他素個,早就以絕重手法,置這瀟湘子於死地了。
他見瀟湘子居然還敢向自己動手遞招,不由哈哈一陣大笑,隨著這笑聲,已把那只有手錯回尺許,容瀟湘子手勢兜過二次進招,沙夢鬥依然還是原勢上,這次卻暗運先天真力,施出絕學“痛彈指功”一指透出,但聽哧然有聲,那瀟湘子“啊”了一聲,隨即翻身栽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