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1章我見泰山崩於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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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哐哐哐!”鳴金,是鳴金!
手裡是汗的魯人紛紛鬆了一口氣,他們開始轉身。朝背後擠去。
“快退,快退啊!”
“怎麼回事,不是要渡河作戰麼?怎麼就退了啊!”
“鳴金就是撤兵,不用打仗了!”誰也沒想到,僅僅是一次簡單的鳴金。就在魯軍後陣製造出了小小的混亂,有的人想朝前擠,他們是民風彪悍的泰山一帶人士,出時心情迫切,夢想通過戰爭贏取財富和榮耀。但多數人卻想往後撤,他們膽怯而寒冷,只想遠離這個是非之地。
軍吏們在擁擠的人裡拼命想傳達正確的命令:“不是撤退,是退到半里開外!不要亂,不要…”話音未落,那軍吏間就捱了一短劍。頓時無力地癱倒下來,被無數只腳踩到下面。
是方才一個勁誇西魯,誇趙無恤的那個“範邑下士”下的狠手,他還有幾名助手,此時將血往臉上一抹,便在人群裡嘶聲力竭地喊道:“快逃啊,季氏敗了!”
…
“怎麼回事,不是讓鳴金退到半里外列陣麼?怎麼後陣卻亂了?”聽到身後的喧譁和爭吵聲,推攮聲,季孫斯不滿地回頭。質問自己的傳令官。
“或…或是軍吏和兵卒不明號令,將短鳴金當成了長鳴金…”傳令官額頭直冒冷汗,回答吐吐,心裡卻叫苦不已。
他是季氏親信家臣。所以知道很多內幕,早在六七月間,大宗伯孔丘就提出了墮四都的建議。然而季氏一直拖到九月中才動手,這不是沒緣由的,將魯國各大夫召集起來撐場面,至少就費了整整一個月時間!
這才有了今“公徒三萬”的盛況。可內裡,這三萬人卻虛弱不已。
魯國畝產低,丘陵地帶沒什麼出產,曲的倉稟也不富裕,糧食只能勉強供應得上,兵卒們自帶的糧吃完了,如今是飢一頓飽一頓。冬衣更是不用想,三萬件冬衣?季氏倒是有這資本,但季孫斯卻捨不得給。
此外,這些兵卒頂多在各自大夫手下狩獵練過一兩次,三萬人的合練從未有過,所以別說配合的默契,連號令旗鼓都沒統一起來。
一般指揮部隊的鼓點,有命令旗幟開合的,有命令兵車馳驅的,有命令步兵前進的,有命令兵接刃的,有命整齊隊形的,有命令起坐行動的。這六種鼓點都必須規定齊全。此外鳴金也有許多,比如短鳴是暫退百步、五百步、一里等,長鳴則是全軍撤離。
有以上缺陷的三萬大軍,就像是血脈不通暢的巨人,腦子下令說抬起左腳,右腳卻動了起來,如此,被一個鳴金擾亂了陣型也就不足為奇了。
季孫斯氣得直咬牙,這所謂的大軍裡,來自各邑大夫的兵卒佔了一半,其餘則是三桓的老底子。最可氣的是,那些雜兵一通哄亂也就罷了,可居然連叔孫氏的兵也鬧騰著往後撤,這又是怎麼回事?叔孫州仇作為大司馬,為何如此御下無方!
若非季氏和孟氏之兵還穩著陣腳,若非公良孺跑過去彈壓住了叔孫氏的慌亂,魯軍說不定就舉陣皆潰了!
孔丘的弟子高柴過來建議道:“執政,正如我所說的,現在不能再退了,阻敵於濟水畔比較安全些。”季孫斯也開始後悔了,方才他的兒子季孫肥被趙無恤扔下船,以難看的姿勢遊了回來,向他通報了趙無恤的無禮傲慢,還有對季氏,對三桓的宣戰!
當時季孫肥哭喪著臉道:“他說父親沒資格讓他俯低頭,要吾等後退一些,他親自率軍過來與父親來一場堂堂正正之戰!”季孫斯不氣反笑:“趙氏子真是傲慢得不行,居然要渡水來攻我?真把自己當成戰無不勝的師尚父、先軫了?好,那吾等便退,待他半渡時再突然擊之,則趙氏必敗!鄆城必墮!”至於和趙無恤約好的堂堂正正之戰?魯國人雖然號稱禮樂之邦,但卻從來不講究這麼,當年長勺之戰,就是靠了不講規矩才戰勝強齊的!
他忘了陽虎之亂時對救民恩人的千恩萬謝,惡狠狠地說道:”這一次,哪怕是得罪了晉國趙卿,我也要將他逐出魯國!”反正若晉國怪罪起來,轉身投靠齊國就行了。齊國雖敗,但元氣未傷,齊侯的使者多次遊說季孫斯,說晉國六卿各自為政,說不準哪天就自己打起來了,到時候趙氏必亡,不足為懼,就算兵來攻,齊國願意和衛國為魯守住西部。
本來夾谷之會時便能如願以償,可惜被趙氏子硬生生破壞了!
於是季孫斯便下達了後撤半里,給趙兵騰出渡河空間的命令,誰想到頭來卻給自己釀了一樽苦酒。
原本這種沒來由的秩序混亂是這時代行軍作戰,甚至紮營休息時也會遇到的尋常時,稍微花點時間約束住就行,可季孫斯沒料到的是,陣中偏偏有唯恐天下不亂者大呼小叫,說季氏大敗!這讓原本已經混亂不已的魯軍茫不已,後陣人心惶惶。
現在他進不能退不能,騎虎難下間,只能想辦法彌補了,反正趙兵渡濟水還需要半個時辰…
但季孫斯的對手沒給他整頓陣列、行伍的機會。
“大司徒,打北面來了一支人馬!”季孫斯臉慘白,蹬車遠望,果然,三萬大軍的北側開來了一支敵軍,足足有三四千人。遠遠望去,他們幾乎人人披甲,和那“範邑下士”形容的別無二致,正是武卒銳!
被安置在右翼的叔孫氏頓時炸開了鍋,敵軍還在遙遙幾里外,便爭先恐後地掉頭撤離,公良孺畢竟才新擔任家司馬不久,哪裡約束得下這些連續幾代世襲的家臣驕兵?
“原來趙氏子的主力在北面,吾等上當了…”而雪上加霜的是,從南面的濟水上游也開來了數艘滿載弩手的中翼,他們依靠船上的屏障和甲板高度,千弩齊之下,得岸邊的季氏、孟氏之兵不得不退。
魯軍右翼的潰散,中軍和左翼的連連後退坐實了“季氏已敗”的消息,後陣眾人信以為真,季孫斯派去的傳令官已經止不住不明真相的徒卒奔逃了。別說單獨的士卒,連大夫駟馬也開始掉頭馳騁,唯恐落在後面。
“撤兵,撤兵!”季孫斯徹底慌了,長長的鳴金響起,這次是真的撤離。
“敗了敗了!季氏敗了,魯軍敗了!”這句假話如今成了真,奔逃的魯卒在說,手握八轡拼命打的大夫在說,渾身溼漉漉的季孫肥在說,冠冕歪斜的孟孫何忌也在說…
如山岩滾落,如泰山崩塌,當西岸的趙兵也開始涉水過河時,東岸的魯軍已經在未與敵人接觸前,便開始土崩瓦解了…
“泰山崩於眼前,誠哉斯言…”停泊在濟水中央的中翼上,孔丘看著三桓大軍的潰逃,無奈地嘆了口氣。
怒其不爭,哀其不幸啊…
趙無恤說邀他登船是為了保全他,此話應該不假,但是,眼見泰山崩於眼前,他雖不至於驚詫暈眩,卻也覺得太陽陣陣痛,手指深深契進了裡,心裡莫名的哀傷,這比殺了他,幽他還難受啊…
“三桓完了,魯國完了,周禮之興…也徹底完了。”卷鬚老者痛苦地閉上了眼,哀,莫大於心死,而人死亦次之…(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