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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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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雅在邊上有點急了,"程書記,我看酒…"

"溫雅哪,酒…酒一定得喝。團長,是…是吧?"王總又端起酒杯,程一路看見溫雅在對他使眼,便笑道:"王總,不,王團長,酒就至此為止吧。今天,你們路上辛苦,早點休息,明天我再陪你喝。"

"這…這不好吧?"王總斜著眼,邊上人也說酒可以了,程書記和王總今天晚上都是盡興了。王總聽著,道:"那就…那就再幹了這杯。明天再…再喝!"酒乾了,程一路頭腦卻少有的清醒起來。溫雅也稍稍喝了點乾紅,更加地動人了。溫雅說:"難得程書記和王總今天這麼開心,我謝謝你們了。"程一路聽著,又看了眼溫雅,好像到她的話裡還有話。那是隻可意會的,是一個拼搏著的女人的話,是一個無法說出來卻又不經意出來的話…

喝了會茶,程一路說我還有事,要先走了。今晚上喝得快活,改再好好地與王總敘敘戰友情、戰場夢。

王川的酒似乎經程一路更高,著雪茄,讓秘書去把他的箱子拿過來,說要送一樣小禮物給程書記,不,程團長。

"這可不行。"程一路馬上制止道。

"行,一定行的。小禮物,又…又不能賄賂。團長介意什麼?"王川把程一路拉著,秘書已經將小禮物拿來了。

王川道:"這是我在美國,人家送我的。今天我轉送程…團長了。"程一路看著包裝美的盒子,問:"裡面是…"

"沒…沒什麼的。你回去再看好的哪。"王總道:"我就不留團長的啦,明天再喝。明天…"程一路笑笑,說:"那好,我就收了。謝謝。"然後道了再見,出門下樓,溫雅也跟了出來。溫雅問:"沒事吧?回去好好休息。"

"沒事。戰友嘛,痛快!"程一路回頭望了望溫雅,說:"你辛苦,保重點!"溫雅伸出手,似乎要同程一路握手。這平時是很少有的。程一路愣了下,也伸出手,用勁在她的手握了下。他好像到她的手在顫抖,馬上將手拿了回來,道:"我走了,你也…一直想著請你喝茶,可是空忙活。那天一定!"溫雅點點頭,程一路出門上了車,車子很快融入了南州初的夜裡。

回到家,程一路稍稍在沙發上坐了會,覺人舒服些了,便起來,燒了開水,泡了杯茶,打開電腦上網。郵箱裡有兩封郵件。一封是程小路的,還有一封,竟然是張曉玉的。程一路遲疑了下,還是先點開了張曉玉的信。

一路:也許你到驚奇,我怎麼會給你寫信?是啊,我自己也到驚奇,這些天來,我總是有一種要與說話的衝動。

到澳洲五年了,我們分手也快四年了。回過頭來,我想不清楚我們為什麼要分手?也許是空間吧?小路曾對我說過:空間能改變一切。他一定也對你說過。我們輸給了空間與距離。

然而,時至今,我還是可以坦白地告訴你:我真的不曾有過另外的情。可能只是好奇,或者一時的惘…但真的沒有。雖然我這麼說已經沒有什麼意義了。

不說了吧。

聽劉卓照說你一個人過,子還好吧?你的胃病還經常發作嗎?酒要少喝,有時我很懷念我們在一起的時光的。

我會照顧好小路的。

很想回家了。

曉玉程一路讀著,眼前不知怎的,浮現出當年第一次見張曉玉時候,張曉玉那種青澀而沉靜的樣子。看得出來,張曉玉寫這封信,是下了很大的決心的,特別是最後"很想回家了"這一句,程一路彷彿看到了張曉玉的淚水…

茶的霧氣在書房裡飄逸,程一路空茫地望著電腦桌面。然後打開文檔,找出上次程小路發回來的照片。這裡面有張曉玉和程小路在澳洲旅遊裡時拍的。背倚沙灘,身邊是綠的棕櫚樹,張曉玉的眼神裡,現在看來是有一縷憂傷的。不過上次發過來時,程一路並沒有細看。他盯了會兒,然後按下作鍵,將這張既有兒子又有張曉玉、還有澳洲海灘的照片,做成了桌面。

也許是該好好地看看了。

或者,是該好好的想想了。

這時,程一路想起了劉卓照的電話。他拿過手機,調出號碼,卻沒有撥。還是算了吧,這事一時半會兒也說不清楚。劉卓照的意思很明顯,是想讓他們復婚。而對於程一路來說,這是個本不曾提到程上來的問題。何況事實上還有簡韻…

程一路撥通了簡韻的手機。他已經有七八天沒有與簡韻通話了。

"嘟嘟",手機是通的,卻沒人接聽。

再撥,變成忙音了。

程一路心裡格登一下,手機上簡韻的頭像是一片樹葉,這片樹葉飛到了空中,變得遙遠而不可知了。他發了個短信:請有空打我電話。

其實,程一路知道,簡韻的手機是從來不離身的。女孩子一般包不離身,手機就放在包裡,也是不會離身的。而且,剛才先是通了,沒有人接;後來變成了忙音,這裡面也有…簡韻,這個二十多歲的主持人,從當年第一次採訪程一路開始,也過去五年多了。他們正式往是三年前。往時,簡韻在省城電視臺做主持人。有時放假回南州,他們會一起喝茶、聊天,甚至…有時,他也趁到省城開會或者辦事的機會,去看簡韻。他喜歡簡韻的天真與純樸。簡韻很看重他的成與穩重。但是,他們一直沒有再往深層次裡發展,也就是說一直沒有往婚姻這個問題上來發展。誰都不提,對於程一路,他總是到簡韻對他的喜歡,更多是一種尊敬;而簡韻,她力圖把自己放在程一路的世界裡,可是,她到底能走進程一路多少呢?

相比於外界的各種更加年輕的誘惑,程一路在簡韻的心裡,永遠都會是那麼固若金湯嗎?

永遠?

程一路這一瞬有些疑惑了。

窗外起風了,剛剛二月,風裡還藏著些凌厲。程一路能想見路旁的那些香樟樹,此刻正在風裡不斷地搖動著。風的力量越大,它們搖動得便越厲害。它們也是無奈的。在這個世界上,連人都有無奈,何況樹呢?

手機響了。

程一路以為是簡韻,可是一接起來,卻是劉光明。

劉光明問程書記在家吧,他想當面給程書記彙報一下。

有什麼彙報的?程一路說自己不在家,正在外呢。

"程書記,我知道您在家。我正在您門口呢。"劉光明道。

程一路皺了皺眉,"有事明天到辦公室再說吧。我已經休息了。"說著,掛了。

這個劉光明!唉。

人事安排,是官場體系中最的一個環節。也是最容易讓一個幹部出問題的環節。這些年,程一路親眼看著許多官員,倒在了這個環節之上。賣官買官,這無形的潛規則鏈條,正在一步步的形成。任何事怕就怕成為規則,一旦成為了規則,就具有了難以抗拒的力量。想當官的,千方百計地找領導,送錢送禮;有些領導,一旦在人事安排時,就等著人來活動。上下沆瀣,互為狼狽了。程一路這幾年來一直分管幹部,因此也就成了這環節中最讓人注意到的一點。每次人事大調整之前,他是很少回家來住的。反正一個人,有時到縣裡;有時就住湖海山莊那邊。一個人方便,自己解決好了,什麼都好辦。這樣,他也清淨了許多。但就是這樣,還有人會追著他跑。這裡面,不僅僅有涉及到的個人,更讓他到麻煩的,是那些同樣是班子成員的領導們。

電話又響了。

程一路索不接了。可是電話一再地響。他只好起來,到客廳接了電話。他開口就是一句:"我說過我休息了嘛,啊!"

"休息了?是我啊,馬良。"馬良顯然有些介意了。

"啊,是馬良主席啊。剛才有人打電話,老是打,麻煩。所以就…"程一路解釋道。

"所以就罵上我了?哈哈。一路書記啊,劉光明說有事向你彙報,就在你家門口呢,讓他進去彙報吧?看這小子能有什麼名堂。"馬良轉到了正題上。

程一路眉頭擰成了川字,聲音卻沒變,"這…我告訴他有事到我辦公室談。"

"是吧?既然到了,你看…又找到我,唉!"馬良嘆了口氣。

"那就請他進來吧。"程一路不好再推辭了,馬良道了謝,又道:"一路書記啊,聽說馬上省裡要來考察班子?是吧?"

"還沒定吧?我也不太清楚。"程一路確實不清楚,只是林曉山打電話向他通過氣。

"那好,謝謝了。"馬良似乎要掛,卻又問了句:"我晚上聽他們談守市長審計的事,好像有點問題?不至於吧?"

"這個…"這事程一路知道點,但是,他不能說,也不想說,就含糊了。

馬良不再問,電話掛了。程一路就聽到門鈴響,開了門,劉光明尷尬地笑著,擠進來。程一路問道:"有什麼事?非得讓馬良同志出面啊?"

"這是…這是…就是我的安排,那事…"劉光明紅著臉,挨著沙發坐了下來。

程一路也坐下了,看著劉光明。這人長得有一股子鬼靈,至少算不上端莊。劉光明也掃了眼程一路,然後道:"我那事,還請程書記多多關照。以前是我彙報不夠,這個我向程書記檢討。"

"你檢討什麼啊?誰說過你彙報不夠啊?"程一路反問了兩句,劉光明被問噎住了,兩隻手互相攥著,卻找不出話來。

程一路看著劉光明窘迫的樣子,便笑道:"就這事?我知道了,就這樣吧。"劉光明立即大赦似地站起來,往門邊上走。他先是打開了門,再伸出半個身子,就在另半個身子也要出門的當口,他丟下了一個信封。程一路知道他會有這一手,但是他不出手時,你也不好說;等他出手了,你再阻攔,門已被他關上了。信封躺在鞋櫃上,鼓鼓的,至少也是三五萬的數字。

程一路搖搖頭,將信封拿起來,放到書房的屜裡。明天,他想單獨找馬洪濤談次話,他要馬洪濤為他做一件他一直想做的事…

回到電腦面前,程一路又看了次張曉玉的郵件。但是,他沒有回。

手機一直靜靜的,彷彿沉睡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