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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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會為你考慮的。"程一路說著,拉開屜,從裡面拿出一個信封,然後
出上十張一百的票子,遞過去。王念趙卻沒接,程一路把錢
到她手裡,說:"接著吧,這是叔叔給你們的。好好學習,啊!"王念趙紅著臉,把錢使勁地攥著,顫著聲音道:"謝謝叔叔,謝謝叔叔。我走了,不打擾了。以後再來。"程一路看著王念趙迅速而怯生生地出了辦公室門,接著就聽見她下樓梯的腳步聲了。
"唉,老趙啊老趙!"程一路嘆。胡聞進來了,遞過一張明傳,"這是中午剛到的。"程一路接過來,掃了眼,是全省換屆工作會議的通知。省裡要求每個市兩人參加:副書記和組織部長。他拿起筆,在明傳上批道:"請海峰同志和我一道參會。程一路。"胡聞接過明傳,問:"剛才那女孩子,是找程書記的吧?我讓她別上來,她非不行,說跟您約好了的。"
"是啊!"程一路道:"你讓洪濤上來一下。"胡聞去年陳陽提拔後,通過招考進來的。這小夥子,單純,也老實。雖然在文字和靈活上,不如陳陽,但經過這一年多的揣摩,也基本上算入了道。程一路對秘書的要求,應該不是太高。自己是從秘書長出身的,懂得秘書的苦處。何況到了市一級,秘書的工作也不是那麼太瑣碎了。大的文件材料,由政研室承擔。嚴格點說,秘書的意義大部分體現在了生活上,幾乎成了"生活秘書。"程一路是個生活能力很強的人,也是一個喜歡獨立的人。因此,對於秘書,除了八小時之內,他很少支使。不像有些領導,秘書似乎成了自家的小工,不論什麼事,都讓秘書幹,搞得秘書們雙休都沒了自由。
馬洪濤進來了,問:"程書記,有事?"
"是啊,坐。"程一路遞過一份報紙,"你好好看看這個文章。當前,南方發達地區正在進行產業升級。因此,很多高汙染高能耗,勞動密集型產業,會向內地轉移。我看了一下,最近一段時間,我們的招商引資項目中,就有一些這樣的企業。像一些小電鍍等。這個問題很嚴重,現在才剛剛開始,我們要引起重視。你安排一下,帶人搞個調研。然後提市委和齊鳴同志。"
"這是個問題。程書記有前瞻。我馬上安排。"馬洪濤說:"承接產業轉移是內地的一次機遇,但是不能以犧牲環保為前提。"
"就是。"程一路笑了下,"這個問題要早認識,早研究,早佈置。不能等商招來了,再考慮。"馬洪濤拿著報紙,往門邊走了兩步,又退了回來,對程一路道:"程書記,有個事,我想先向您彙報下。"
"哈哈,什麼事啊?還搞得這麼緊張。說吧。"程一路看著馬洪濤,馬洪濤的臉卻紅了。程一路從辦公桌後面走過來,拍了拍馬洪濤肩膀,"說吧,怎麼啦?"
"是這樣。我準備離婚。"馬洪濤臉更紅了。
"離婚?"程一路也一吃驚,馬洪濤的愛人小劉,是市人事局的幹部。長得不錯,聽說也很賢惠。以前也沒聽說過兩個人有矛盾,怎麼突然就要離婚了呢?便問:"怎麼回事?過得好好的,離什麼?"
"這…"馬洪濤上前關了門,程一路看見這個男人的眼裡,好像潤著淚水了。
"這…程書記,這事我一直不想說。可是,又不能不說了。小劉她去年到省城參加大學同學聚會,與大學時的初戀男友遇上了。後來就…"
"真的?不會是你自己猜疑的吧?"程一路這樣問著,心裡卻知道,馬洪濤這樣的人,說出來的話,百分之九十是假不了的。
果然,馬洪濤道:"我先也是勸自己,也許他們只是…可這半年來,她每週都要跑一次省城。半個月前,我們為這事吵了。她提出了離婚。事情到了這份上,還有什麼意思?唉!"
"啊!"程一路知道,這個時候,再勸說已經沒有什麼意義了。但是,總不能勸人家離吧?俗話說勸和不勸分,就道:"一點沒有挽救的餘地了?"
"沒必要了。"馬洪濤皺著眉,"也許離了,才是最好的結果。"
"那好吧,這事不得自己拿主意。"程一路回到位子上,低著頭,又問了句:"孩子呢?跟誰?"
"跟我。"馬洪濤一點沒有含糊。
程一路道:"也難哪。你工作也忙,孩子快中考了吧?這事也許會影響她。"
"我也考慮到這點。可是實在沒辦法了。好在孩子懂事,我也和她坦誠地談過了,她也造成我們分開。不然,我是下不了決心的。"馬洪濤繼續道:"離了後,她可能就要調到省城去。我估計,也不一定。"
"既然這樣了,還能怎麼辦?離吧。"程一路用筆在面前的紙上使勁地劃了個圓圈,然後又從中劃了一道橫線,嘆道:"世間上唯有情的事,最不能說明白啊!誰都是當局者,誰都是
惑者。"馬洪濤點點頭,出去了。程一路也起身,看了看錶。下午四點了,時間真快。一下午看上去基本沒幹什麼事,就快下班了。有時回想起來,匆匆忙忙這麼多年,又真正地幹了多少事?
上了趟衛生間,回到辦公室,手機上有個未接來電。是簡韻的。就打過去。簡韻問:"剛才怎麼不接?是幫我省電話費?"
"有事了。沒上課?"程一路覺得自己的聲音有點冷,就換了個調子,問:"晚上怎麼出去喝酒?"
"還為這事生氣?幾個同學,還有一個是省臺原來的同事。就喝了一點,別生氣了,好嗎?"簡韻說:"我們明天要到承德去,一個同學請的。"
"承德?就是避暑山莊那兒?好的。去吧,注意點安全。"程一路以前的部隊曾在承德駐防過,所以那裡他不僅僅是
悉,而且說起來,還讓他的心隱隱地疼。他第一次看見吳蘭蘭,就是在承德。吳蘭蘭隨著老首長到部隊來,手裡捧著一大捧山莊邊採的野花兒,快活得像個小兔子…可是現在,這隻兔子已經到了天堂。那承德山莊邊的野花兒,還記得她嗎?
一定不記得了,不記得了!
簡韻見程一路沉默著,就道:"真的,別生氣了,好吧?我以後再不喝酒了。"
"不是為這。以後多注意點就好。"程一路一瞬間到似乎沒有什麼話再說了,就推拖道:"我還在會上,有空再打你電話吧。"
"那好,我掛了。"簡韻說著掛了。
程一路想起當年第一次簡韻到辦公室來採訪他時,遞給他的那張名片,還有後來簡韻身上所散發出來的青青的香樟氣息,這些都曾讓他喜愛,甚至慢慢地有所戀…可是,這一年多,他看得出來,簡韻有些變化了。正因為她變化了,他才主動地提出來要送她到北京進修。也許他和簡韻就像兩片天空,只能在某一個時刻默契地融會,而不一定能一直地重疊。
正想著,齊鳴書記打電話來,說他正在省城。省委書記卞衛東同志,下週一將到南州視察。而今天已經是週四了,他晚上將趕回來,請一路同志讓辦公室通知一下,晚上召開一個聯席會,認真地研究一下這件事。
程一路說:"行,我來安排。"不一會兒,胡聞就將畢天成和馬洪濤叫過來了,程一路將卞衛東書記要來南州的事,簡單地說了遍,然後讓畢天成準備下,馬上發通知,晚上就在市委會議室召開個臨時的聯席會,也請人大和政協的領導參加。
畢天成笑道:"卞書記早不來,晚不來,偏偏這個時候來?微妙啊,微妙!"是有點微妙!畢天成和馬洪濤走後,程一路想:省裡馬上就要換屆了,這個時候,作為江南省的一把手,到哪個地市,應該都是有所選擇的。或許也是一個信號。對於這些地市的書記、市長,這更是一個機會,在換屆之前,心情地展示一次。而且,這展示不是給別人看,是給立即作出決定的一把手看。意義重大,奧妙無窮啊!
難怪齊鳴書記這樣著急,連晚都要召開聯席會。這可是關乎著他在江南省官場的走向和命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