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去水空流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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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道韞急忙了過去,掀開門簾。姜佗穿著紫蟒皂袍,從外邊走進來,手裡託著一卷黃絹聖旨,濃黑的眉沾了些雪屑,看起來行匆匆,像是有什麼急事。
他走到跟前,展開手裡的聖旨,朗聲讀道:“晉陵公主聽旨,原駙馬謝混憑籍世資,輕佻陷躁,撥是非,煽動人心,是可忍孰不可忍。朕念卿年少喪夫,並未參與謀反,降為東鄉君,特賜婚於太醫王練之,三月後完婚,欽此”他念完後,發現屋裡全都沉默著,沒有一個人出聲。君羽坐在窗前,只是靜靜地望著飄雪,彷彿什麼都沒有聽見。姜佗不由提高了聲調,提醒她:“公主,接旨呀”
“公公不必驚訝,自從那天過後,她便一直是這副模樣。”謝道韞見狀嘆了口氣,轉而問“三月未免太倉促了吧”姜佗搖頭道:“百天喪期已滿,不用再守節了。何況公主又這麼年輕,總不能一輩子這樣,王大人出身琅琊世家,雖不如謝公子風姿絕秀,在朝中也算是拔尖的人物,不如趁著這個機會,也了卻了陛下的一樁心事。”君羽回過頭,漠然看了他一眼,低聲說:“把聖旨給我。”姜佗將手裡的黃絹恭敬舉到頭頂,君羽接過去看了看“嗤”地一聲撕成兩半。
“公主這是皇后娘娘的一番心意,你”
“心意”君羽艱難地帶著殘忍的笑,一字一句地說“誰稀罕她的心意你們現在裝作什麼也沒有發生,可我永遠不會忘記,永遠也不會忘子混是怎麼死的你們可以汙衊他,把他到末路,可他不是不如你們,是你們遠遠不如他,只是他生不逢時”
“好了,別說了。”謝道韞攔住她,也止不住擦淚“皇命難違,你是個好姑娘,為子混做的夠多了。這輩子,是他辜負了你,今後若能找個人好好過活,他在九泉之下也能安息。何況練之也是一片真心,你這樣下去,每個人都不會好受。”姜佗也勸道:“別怪奴才多嘴,公主你以未亡人的身份住在謝家,多少有些不合適。你往後的子可還長,總要為自己該早作打算。皇后娘娘在宮裡也是朝不保夕,等哪天龍馭歸天了,你還能指望誰王大人與謝公子好,劉穆之等人已經在暗地裡有所動作,想借機除掉他。若是有個駙馬的頭銜庇護,或許對他有所幫助。”原來劉穆之是劉裕的心腹,朝野中的大臣都趨炎附勢,只有王謝兩家與他疏遠。有次他升官為太尉,朝臣們都到府上祝賀,謝混卻遲遲不到。劉穆之最恨他那一副傲慢不屑的樣子,想把他身邊的黨羽一併剪除,這其中也包括王練之。
這一切君羽雖不是很清楚,大致情況還知道。
“是啊,你若能嫁到王家,相互也有個人照應。對你、對練之都有好處。”謝道韞握住她的手,寬般拍了拍。
君羽望著窗外的飛雪,平靜地說:“姑母放心,我答應你就是了。”還能有什麼辦法到如今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利用自己去成全另外一個人。就算不是王練之,也會有人代替謝混的位置,終於有天成為她的某某。
在這樣離的亂世中,曾經以為找個人一起依靠,人生就能圓滿,可是終於未能得到所愛的,所有都成夢幻泡影。一生,眼看就是這樣。
渺萬里層雲上三月過去,寒料峭,柳枝已經開始條。謠言像柳絮,在城裡沸沸揚揚地傳開。世人都在期盼著,看這王謝兩家這齣戲開如何收場。
君羽在出降前的幾天,表現的異常沉靜。籌辦婚禮的事務都給謝道韞打理,自己的飲食起居一切如常。婚禮前一晚,宮裡派來女官司宮令,將籌備的禮服送到烏衣巷。第二天清早,侯親的使者趕到桐竹軒,君羽也裝扮停當,由於她態度配合,一切進行的很順利。
臨走前,謝家老少都齊聚在來燕堂,等她來辭行。廊簷下還懸著白的素幡,在風裡輕輕地飄蕩,空氣中充滿了離愁別緒。
不久之後,門應聲開了,眾人繃緊了呼,各自低下頭沉默不語。跟著司儀的引導,君羽跪下給謝道韞叩頭敬茶,以答謝她這麼多年的恩情。
“好孩子,起來吧。”謝道韞眼眶有些發酸,扶起她說“你此番是要走了,這家裡的東西,你看上什麼只管告訴我,我這就派人去取。”君羽搖了搖手裡的蕭,笑著答道:“不用了,除了這個我什麼都不想要。”她抬起頭,目光從眼前一各個悉的面孔上掃過,帶著濃濃眷戀與不捨,那眼神分明是永別。雖然僅在這裡住了三年,卻留下她太多的喜怒哀樂。想起那年偷偷溜出宮,初訪烏衣巷,一家人圍桌暢飲,她抱著衣服走到桐竹軒外,開門的瞬間,月光映亮了他清雅的眉目司儀又再催促了,眾人見君羽神情落寞,都不忍在說離別的話,一時沉默無言。忽然有隻小手拉住她,君羽回頭一看,竟然是個白衣青衿的秀美少年。兩年不見,謝靈運似乎長高了不少,他清亮澄淨的眼中,有一種令人心疼的早慧。
“嬸嬸,你真的要走嗎”君羽摸了摸他的頭,無限慨地說:“嗯,我以後會想你們的。嬸嬸房中留了很多零食,你想吃什麼菱角、枸椽、酪還是紅豆冰山”謝靈運搖搖頭,只是攥住她紅的裙裾不肯鬆手。謝晦走過來,強行把他的手掰開,簡潔地說:“吉時就快到了,公主近早上路吧。”君羽輕點下巴,她知道這一走或許就是永遠,強忍著眼中的酸楚,低聲說了句:“保重。”然後轉身步出門去,王家的轎子就候在外邊,天朗氣清,飄著幾朵棉絮般柔軟的雲,君羽登上轎,一路鑼鼓喧天地走過朱雀橋。透過狹小的窗口,烏衣巷越來越遠,逐漸淡出了視線。
淚再也忍不住,剎那間從眼角滑落,她抬起臉龐,遠天雲浩淼,微風亂了頭髮。望著空無的巷口,君羽握緊懷裡的蕭,輕聲低喃:“子混,我走了。”婚禮儀式很繁瑣,一道一道的程序,她亦步亦趨地跟在後邊。因為之前有過經歷,也無須別人指點,終於耗到傍晚,到了入定時分。送走所有賓客,王練之有些忐忑不安地走進新房,只見君羽一個人坐在綃金幔帳中,塌上散著蓮子、豆棗、圓果。
說什麼呢雖然平時已經很悉,但在這樣的環境下獨處,還是免不了尷尬。
王練之微微沉片刻,猜她心裡還是不願意的,也不想勉強什麼。於是說:“公主,暫且委屈你在這裡將就一晚,我這便到外間去。”
“回來。”君羽喚住他,自己掀開頭頂的喜帕,沒有半分羞澀之意。她望著他拔的背影,語氣溫和地說:“練之,你坐下來,我們談一談可以嗎”王練之遲疑著轉回身,挪動腳步,緩緩走到她面前。不覺牽動了角,有些自嘲地說:“公主想說什麼,其實我很清楚”
“不,你不知道。”君羽凝視他的眸心,目光誠懇“我不想讓這樁婚事,影響我們之間的情。更不想把它做為易,來換取什麼,這樣對你不公平。”王練之微笑起來,俊雅的眉目映照著屋內昏黃的燈火,在這一刻,溫暖到了極致,他輕聲道:“什麼公不公平,這一切都是練之自願的,何況我答應過子混,要照顧你周全。”君羽心中一陣動,握住他的手說:“我承認仍然愛著他,也不想刻意隱瞞你。經過著半年的時間超多小說閱讀書農在線書庫,我終於明白看經典小說來>書農書庫,子混是真的走了。他在我心中無可取代,可是人不能永遠活在回憶裡。他是他,你是你,你也是我心中的唯一,無人可以取代。”王練之一怔,中溢滿千言萬語,卻又無法用言語表達清晰。曾經憧憬的華美夢境,在這一刻終於成為現實,他以為要窮盡一生,守著沒有盡期的無望,永遠等不到她轉身。所幸的是全部的努力,終於挽留住她所給予的,這一個掌心的溫暖。
“公主”
“叫我君羽吧,我已經被降為東鄉君,再不是什麼公主了。”她的眼波漾入他眸心,有低微的顫動。前塵往事,有如雲煙。王練之伸出手臂,靜靜將她攬進懷中,再也不願鬆開。君羽沒有抗拒,聞著他身上男子獨有的乾燥氣息,並不濃厚,在這寒的夜裡有些許溫暖。但是此時此刻,她心中縈繞的,還是那一縷揮之不去的龍涎香。
忘了吧。滿目河山空念遠,不如憐取眼前人。
到現在才明白看經典小說來>書農書庫,她對他仍有愛,只是對自己的愛卻早已失望。
君羽尚在恍惚之間,驀然就到一片溫軟蓋了過來,觸在上。猶帶著暖熱的舌,侵入口中,輕著她的嘴。柔軟撥,如同處在雲端,輕飄而軟綿。君羽有些驚愕地睜大雙眼,本能地想出。王練之修長的手指箍在上,帶了強悍的姿態。一點一點侵蝕,彷彿是團溫柔的烈火,要將她慢慢烤化在懷裡。
紅燭靜默燃著,一滴燭淚滾滾而落,跌到地上,凝成瑰麗的顏。
王練之的越來越暖,灼熱的呼噴薄在臉頰和頸上,逐漸變的急促。一眨眼,他直的鼻樑近在咫尺,平靜的眸裡此時也染了朦朧豔影,像是滾燙的水,就要沸騰到極致亮紅的光在眼中閃爍,逐漸模糊了視線。那紅層層擴大,變成了西池中翻騰迭起的血霧。她透過那層紅,看見有人揚在笑,笑得近乎魅惑。
就在這愣神的剎那,腳下一絆仰面跌倒,連帶著兩個人一起滾落到上。光滑如水的錦被緞褥,寸寸在身下展開。王練之抬起一隻修長優美的手,借開了她的衣帶,溫柔地撫。他的眼神清澈而哀傷,沒有一點雜質的純淨出現在臉上,讓人不忍心再拒絕。
忽然間,君羽心中突然湧起一種奇妙的錯覺,恍惚就要淪陷進這雙漆黑的眼眸裡。然而下一秒,謝混那蒼白的容顏又慢慢浮現出來,冰雪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