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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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加文只好再次這樣回答。
“他在為地方報紙寫一篇關於克里斯塔爾的文章。克里斯塔爾和叢地。該死的叢地。要是能永遠不聽到這兩個名字,我絕不會嫌那一天來得太早。我想再來一杯杜松子酒。我還沒喝夠。”加文機械地拿起她的杯子,驚訝萬分地走到放酒的櫥櫃邊。他一直以為瑪麗和巴里是完美婚姻的楷模。他從來沒想過,瑪麗並不是百分百支持她那大忙人丈夫的每個冒險和每次遠征。
“傍晚進行划艇訓練,週末開車送她們去比賽。”她說,伴著加文往她杯裡加的冰塊發出的叮噹聲。
“大多數晚上,他都坐在電腦前面,試圖勸說人們支持他幫助叢地,要麼就是為議會議程添點兒料。所有的人都在說,‘巴里真啊,為大家做了這麼多事,熱心地做志願者工作,為社區盡心盡力。’”她喝了一大口摻了奎寧的杜松子酒“啊哈,真
,
極了。直到他送了命。結婚紀念
那天,一整天,他都在拼命地寫,生怕誤了那愚蠢的稿約。而他們現在還沒把那篇文章發出來!”加文無法把眼睛從她臉上挪開。憤怒和酒
讓她的臉恢復了血
。她坐得筆直,而不是最近常有的躬身駝背的樣子。
“他就是那樣才送命的,”她清楚地說,聲音在廚房裡略微迴響。
“他把自己的一切給了所有的人。只除了我。”巴里的葬禮過後,加文一直帶著深深的心虛在想,若是自己死了,在社區裡留下的空肯定相對小得多。此刻,看著瑪麗,他開始覺得一個人的死亡在另一個人心中留下巨大的空缺是不是更糟呢?巴里知道瑪麗的
受嗎?他沒意識到自己有多幸運嗎?
前門很響地打開,加文聽到四個孩子進來了:談話聲、腳步聲,然後是鞋和書包扔在地上的聲音。
“嗨,加文。”十八歲的弗格斯跟他打了個招呼,一邊吻吻媽媽的額頭。
“你喝酒了嗎,媽媽?”
“是我的錯,”加文說“要怪就怪我吧。”菲爾布拉澤家的孩子是那麼乖巧。加文喜歡他們跟媽媽講話、擁抱她、彼此談和與他聊天的方式。他們開朗、禮貌又有趣。於是他不由又想起了蓋亞,想起她刻薄的
嘴、如碎玻璃般鋒利的沉默和衝著他的大嚷大叫。
孩子們擁進廚房翻找飲料和點心時,瑪麗說:“我們還沒談保險的事兒呢。”
“沒關係,”加文不假思索地回答,又匆忙糾正自己“我是說,我們可以去客廳或…”
“好。”從廚房的高腳凳上下來時,她踉蹌了一下,加文趕緊扶住她的胳膊。
“留下來吃晚飯嗎,加文?”弗格斯問。
“請賞光,如果你願意的話。”瑪麗說。
加文心中湧過一股暖。
“榮幸之至,”他說“謝謝。”4“令人悲傷,”霍華德·莫里森坐在壁爐前,輕輕搖晃著身體“十分令人悲傷。”莫琳剛剛講完凱瑟琳·威登的死訊。當晚早些時候,她從她在醫院當接待員的朋友凱倫那裡得知了事情始末,包括凱斯·威登的孫女對醫院的不滿。一種高興而又鄙夷的表情堆積在她臉上,在心情極度不好的薩曼莎看來,她的臉看上去活像一顆落花生。邁爾斯按傳統表達出驚訝和同情,雪莉卻面無表情地盯著天花板,她最恨莫琳搶風頭,站在舞臺中央向大家公佈本該她第一個得知的消息。
“我媽媽是那家人的老相識。”霍華德告訴薩曼莎,雖然後者早就知道了。
“那些霍普街上的鄰居。凱斯算是個體面人。她的房子總是一塵不染,而她自己一直工作到六十多歲。是的,不管她的家裡人最後變成了什麼德行,凱斯·威登倒是個靠自己汗水吃飯的人。”霍華德喜歡在適當的時候讚美一下別人。
“鋼廠關閉後,凱斯的丈夫失了業,整天喝酒,她的子可不好過。”薩曼莎幾乎再也裝不出對這個話題
興趣的樣子,幸虧此時莫琳
話了。
“《公報》已經盯上賈瓦德醫生了!”她沙啞的大嗓門突然響起“想想連報紙都扯進來了,她該是什麼心情!那家人不會善罷甘休,不過,也不能怪他們,是不是,畢竟人單獨留在屋裡三天才被發現。你認識她嗎,霍華德?哪個是丹尼埃爾·福勒?”雪莉站起身,裡繫著圍裙,大步走出了房間。薩曼莎喝了一口酒,臉上
出了微笑。
“讓我想想,讓我想想。”霍華德說。他一向以幾乎認識帕格鎮的每個人為傲,但威登家的年輕人們按理說更屬於亞維爾。
“不可能是女兒,凱斯只有四個兒子。我猜應該是孫女。”
“她想要官方介入調查,”莫琳接著說“這樣的糾紛總會走到這一步。這是完全有可能發生的。若說有什麼意外,我只是有點吃驚會花這麼長時間。有一次,賈瓦德醫生不肯給哈伯茲的兒子開抗生素,結果害得那男孩因為哮發作而住院。你知不知道,她是在哪裡接受的執業培訓,印度還是——?”在廚房裡攪拌
汁的雪莉聽到這裡,終於忍無可忍。她一向最煩莫琳獨霸談話內容,起碼她是這麼解釋自己的怒氣的。雪莉下定決心,莫琳講完之前絕不回去,於是她走進書房,打開電腦看看是不是又有人發來不參加下次議會委員會議的致歉信。作為議會秘書,她已經開始整理議程了。
“霍華德——邁爾斯——過來看這個!”雪莉的叫聲失掉了平柔軟悅耳的音質,變得尖利刺耳。
霍華德搖搖晃晃地走出客廳,邁爾斯緊隨其後,身上還穿著白天上班時的西裝。莫琳眼袋塌陷、塗著厚重睫膏的眼睛佈滿血絲,正像獵犬般盯著空蕩蕩的門邊。顯而易見,她急切地想知道雪莉找到或看到了什麼。莫琳的手指像盤
錯節的老樹
,罩在佈滿黑
老年斑、豹紋般的半透明皮膚下,不停
著從頸部鏈子上垂下來的十字架和婚戒。從她嘴角拖到下巴的深紋總讓薩曼莎想起口技師的傀儡人偶。
你為什麼一直杵在這裡?薩曼莎在自己心裡衝著這個老女人大聲質問道,好像我在霍華德和雪莉的口袋裡生活還不夠孤單似的。
厭惡反胃般在薩曼莎心中湧起。她真想抓住這個熱得過分、擠得心煩的房間,在兩手間成一團,直到裡面的王室瓷器、煤氣爐子和邁爾斯的鍍金相框都碎成渣。然後,她會抓起這團垃圾,連帶著裡面那個濃妝豔抹、哀號連連的乾癟老太婆,像丟鉛球一樣朝著落山的太陽丟過去。在她的想象中,這個
碎的客廳和玩兒完的死老太裹脅著呼呼的風聲,飛過天際,一頭扎入無邊的大海,只剩下她,薩曼莎,獨立原處,天地一片清淨。
她過了一個糟糕的下午。和會計的談話內容令人心焦,她都不記得是怎麼把車從亞維爾開回來的。她本有可能衝邁爾斯發洩一番,可他回家後,在門廳裡把公文包一扔,扯掉領帶,向她拋了個問題。
“你還沒做晚飯,是不是?”他誇張地嗅嗅空氣,然後自己給出了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