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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二話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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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回屋,他再沒和她說過話。周語醒來時,天還沒亮。睡眼眯惺的下樓,顧來恰好從樓梯邊經過,四目相對,他先躲開。顧家興許是省電,燈泡總是昏暗。最後一步臺階,周語一腳踩空,本該走出門的顧來及時回身,穩穩的托住她。

他的胳膊比她想象的結實有力。像她有電,他立即放開她。石磨發出沉沉的響。顧來一圈一圈推著磨,他人高馬大,動作輕鬆。

穿著黑背心,肌賁張得張揚。左手撐著磨沿,身子前傾。。白的玉米漿從磨壁緩緩下,途徑他腿,一股一股,飛到地上的桶裡。周語蹲他旁邊刷牙。那是個借位的視角,景旎,周語洗漱完畢也不離開,蹲那兒看得津津有味。他有所覺,皺著眉,腳下換個方位。嘴裡小聲說一句:“看什麼看。”周語反問:“噯,有沒有女人追你?”顧來充耳不聞,只顧推磨。

“那男人呢?”他終於回頭瞪她一眼:“你就不能正經些!”許是他剛醒,聲音從喉嚨裡滾出來,破天荒的有些低啞和慵懶。周語忍著笑:“我怎麼不正經…”話沒說完,對方一個用力過猛,拎手柄的手一抬,漿飛濺。的,偌大一片,黏在不可描述的部位。周語盯著“啊”一聲,誠然點頭道“這會兒真有點不正經了。”

“…”***鹹菜,清炒蓮白,玉米粑。一盤烏漆麻黑煮切塊就端上桌沒有任何技術考究的臘。顧來坐對面,四碗乾飯風捲殘雲。

五大三的體格擺在這兒,周語姑且沒讓這驚人的食量震住。陳慧紅攥一鐵鏈子走來。周語估摸著那是栓狗的,因為大黃只聽到聲兒就嚇得四蹄打滑,奪門狂奔。陳慧紅擠著滿臉褶子,對周語溫言細語:“妹兒…這個,”亮一下鏈子,訕笑“嘿嘿,不綁緊就一點不難受!”顧來皺眉:“媽!這是幹什麼!”陳慧紅訝異:“你我都出門了,不綁起來你嫂子跑了誰負責?”不知為何,那時顧來衝口而出:“我負責。”說完他有些懵。側目,恰好看到那“嫂子”托腮望著自己笑。他別開眼。

兩人爭執,考慮到地理優勢,最終陳慧紅讓步。天邊泛起魚肚白時,陳慧紅出門,走到院口開嗓門喊了聲:“麗生妹子,今兒家裡沒人,幫忙搭個眼啊!”

“放心,我給你看著。”屋裡就剩兩人。周語問:“你要去鎮上?”男人埋頭灶臺,火舌蔓延,火星飛濺。他的臉被照得黑中有紅,熠熠發光。

“嗯。”

“什麼時候回來?”

“下週一。”周語算了算,還有五天。

“你住哪兒?”

“和人合租了地方。”他想加一句男的,警醒於這女人的毒舌,暗幸沒幹畫蛇添足的蠢事。

門口放個紅桶,密密麻麻的黃鱔絞纏在一起,泛著白沫。顧來坐在灶前問:“你還差什麼,我給你買回來。”周語在看黃鱔,聞言抬頭:“不僅憐香惜玉,心還細,”意味不明的笑一下“你這樣的男人不該打光呀!”不知是褒是貶,他沒接話。他都開口了,周語冒死諫言:“那帶幾包煙回來。”那男人果然擰起眉:“哪有女人菸的。”

“戒菸總要有個過程,”她咂一下舌頭“嘴裡沒味。”又過了會兒,顧來從火堆裡掏出一坨烏漆麻黑的玩意兒,扔灶邊“給你吃。”火星撲簌,泛著香氣。周語盯著那坨“黑炭”嘴角幾下:“這是啥?”

“紅薯。”她恍然:“前晚上撿那個?”

“嗯。”他遞給她:“火膛裡炕了一夜。”周語不吃葷,他想盡辦法些新鮮玩意兒給她換口味。山莓,野地瓜,刺梨。今天又烤個紅薯。他始終記得,周語剛來時向他要零食。周語去拿,復又甩著手叫:“好燙好燙!”顧來撿起來放在菜板上,若無其事。她湊過去看,他那雙大手,鐵鉗一般,裹著厚繭。她冷不丁伸出食指摩挲。

“果然皮厚的不怕燙。”顧來不動聲出手,起身從鍋裡盛出兩個雞蛋。

“我不在你不要亂跑,”像嚇唬孩子“山裡有毒蛇野豬,還有狼。”

“你都做我擔保人了,我敢對不住你?”她託著腮,俏俏的,像嬌對出遠門的丈夫那樣看他“放心,我哪也不去,一心等你回來。”他低頭剝蛋殼,良久,含含糊糊嗯一聲。

周語找話:“你們這兒,種什麼吃什麼,不種就沒得吃嗎?”

“嗯。”轉頭看她“你想吃什麼?”

“有沒有水果?”

“…”顧來想了想“有李子,還沒。下個月能吃。”

“哦。”他還是那句:“你想吃什麼?”

“我喜歡葡萄。”

“紫葡萄還是綠葡萄?”

“甜就行,”她笑“這還有說法?”

“紫葡萄甜,但產量低。綠葡萄產量高,帶點酸。土壤條件,需要的水份、光照都不一樣,所以種植的地方就不同。”周語見他說得有板有眼,有些信了:“你真會種?多久可以吃上?”

“明年。”她揮手,嘁一聲。明年太遠。明年葡萄了,吃葡萄的人,又不知在哪。兩人有段時間沒說話。雞蛋剝得白生生,他遞過來,周語沒想到是給自己剝的,愕一下。

她不挑食,也沒有特別鍾情的食物。那段時間她因不上煙而失了食慾,但那隻雞蛋的香氣,已經超越了它作為土雞蛋本身。她接過來。

“你的蛋好吃。”

“…”

“你那是什麼表情,我說的是雞蛋。”

“!”

“悶。騷。”

“!”他悶聲不響,又剝紅薯。紅薯在灶上輕輕一磕,灰燼掉下,裡面是黃褐的皮,火紅的瓤,香氣撲鼻。

饒是他皮糙厚,也燙得雙手替,手指不住的。他將最細膩的部分給她,然後問,。門前金光瀰漫,出了。他們偎在灶臺前,吃雞蛋,吃紅薯。很多年後,生命中大部分片段已被時光攆碎,記憶早已模糊。談不上錐心刻骨,但那個畫面始終靜靜的留在那裡。

門前一輪新,他啃著紅薯皮說“等我回來,就在後院牽幾葡萄藤。”柴灶,周語搞不利索,煮了夾生飯喂顧鈞,所幸他沒有挑三揀四,皺著眉都吃了。下起雨。不是三分煙雲的婉約,那雨潑辣酣暢,三兩下倒光,痛痛快快。

雨還沒停,西邊已經大亮,一道彩虹清晰鮮豔。大家都跑出來看。周語問顧鈞:“出彩虹了,你看不看?”顧鈞目光呆滯,瞪著牆上明珠蒙塵的小燕子格格,對來人置若罔聞。周語說:“我抱你出去透透氣。”上的人這才有氣無力的瞪她一眼:“不用。”周語充耳不聞,跑進跑出,幾張椅子在門口搭了個臨時的“”便去抱顧鈞。

顧鈞在上躺了幾年,肌萎縮,體重已輕得不成樣。周語體校畢業,力氣比一般女人大。她彎身去抱,顧鈞拿眼睛狠狠剜她,身子臨空時,面如死灰,驀的發起狂:“滾開!放開我!”周語不理。顧鈞叫得像受。

,不知情的村民都跑來看究竟。麗生握一把錘子,也跑過來。只見這個水靈的新媳婦兒,把她男子搬到院子裡,正在替他按摩大腿,捏了這隻,又換那隻。麗生笑眯眯的跟旁人說:“顧家嬸還怕她跑了,看看小兩口,情多好。”錘子是砸核桃的,麗生有核桃,守嘴的小孩圍了一圈。院子熱鬧起來,大家紛紛稱周語是個好媳婦。顧鈞置氣半天,索閉上眼。周語說:“顧鈞,你後腦勺長痱子了!”麗生伸長脖子來看“是長痱子了!”另一人也看:“果然長痱子了!”鄉下人大點事也要湊熱鬧,排著隊看痱子。周語說:“你頭髮太長,所以長痱子。”眾人紛紛點頭。

周語說:“我幫你把頭髮剃了吧。”麗生吐著核桃渣,一句:“妹兒,你還會剃頭哇?”周語:“我以前是理髮師。”稍有見識的人幫忙翻譯:“理髮師就是剃頭匠。”眾人將信將疑。周語做個刮鬍子的動作“誰有刮鬍刀?”麗生說:“我兒子有,你跟我去拿吧…去去,沒有了!”後一句是對守嘴的孩子說的。小孩一窩蜂搶核桃。小光頭三四歲模樣,乖巧伶俐,唯獨他沒去搶,咬著手指遠遠看著。

周語記得他,來雀兒溝第一天就見過,田間路都走不利索。麗生喝住狂吠的狗,對周語說:“妹兒,你在這裡等著。”說完進了自家屋。

田坎有位婦人,四十來歲,蓬頭垢面發已花白。抬額轉目間,依稀還有年輕時風華絕代的影子。穿一件破爛鬆垮的男士體恤,沒戴罩,掉著。捏著半截粉筆寫寫畫畫。周語見著眼,走近去看,怎麼都想不起在哪見過。周語問:“大姐,你讀過書?”婦人埋著頭,發出嘿嘿的聲音。周語蹲下去:“你叫什麼?”婦人仍不說話。捏粉筆的手,指甲縫裡堆滿泥。周語又問:“你是哪兒的人?”婦人一言不發,只管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一撇一捺寫得認真。

“這樣,你告訴我你是怎麼來九曲水庫的,”周語拿出麗生給她的核桃“我請你吃…”話沒說完,婦人像狼見了,奪過核桃嘴裡,心急火燎的咬。面跑來五十上下的黑壯老漢,二話不說,拽起婦人頭髮劈頭蓋臉一頓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