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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尋隱者不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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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到了這,原本也算是功德圓滿。可林執玉卻做了件不合知縣身份的驚天決定。

到了縣城之後,眾賊又向他請罪,可他卻說:“爾等出來為盜也是因我沒把安丘治理好方才鋌而走險,況且又不未曾傷及無辜,我對你們這些賊奴又有什麼責求呀!”說完,命令各打三十大板,就放走了他們。

按照道理來說,林執玉倚恃自己的勇力,擒縱盜賊,但並未以此來誇耀自己的功勞,換成一般人那是值得大加傳揚的慷慨豪邁之事,可他卻是朝廷命官,自然就不同了,沒多久,都察院的御史就彈劾他放縱匪盜,翫忽職守,最終被免職回家。

來到河間之後,推薦他去會試的知縣還在,倒也聽說了他的所作所為,唏噓之餘倒也看重他的才能,於是就請他在縣衙裡做了個捕快。說來也是奇怪,他做起知縣來馬馬虎虎,小小的捕快卻讓他乾的風聲水起。

當時有一個客商被強盜殺死,身上的錢財不但被洗劫一空,就連身上的衣服都被扒了去,知縣嚴令捕快限期捕獲兇手,一干捕役上門拿人倒是駕輕就,可在茫茫人海中尋找元兇的本事卻差了很多,一個個如沒頭蒼蠅般胡走亂撞,卻是頭緒全無。

眼瞅著知縣規定的時限越來越盡,眾人全都是倉皇不可終,唯有林執玉卻如沒事人一般,優哉遊哉得到處亂逛,捕頭雖然惱火這個下屬的懶散,卻也久違他勇猛非常,不管當面叱喝,只當他並不存在,聽之任之。

可期限將至的前一天,林執玉碰巧坐在河邊的茶店中與人聊天,倆眼睛卻始終沒有閒著,不停掃視來往的百姓,就在此時,一條小船從和順而下,他眉頭一皺,拍案而起,大聲道:“強盜就在那條船中,快抓,別讓他跑了!”說著一馬當先,從河沿上只一步就跨到了船頭。

將那船家逮住一問,果然是此岸的兇手,而他身上還穿著那商人的衣服,許多捕役惑不解,請他剖析其中的奧妙。林執玉笑道:“我見那船尾上晾曬著一條新洗的綢被,上面蒼蠅聚集成堆。人的血跡雖然可以洗掉,可是血腥之氣卻久久難除,蒼蠅本是齷齪之物,最喜腥臊之氣,一聚這麼多,不是殺人的血,又會是什麼?”見眾人似懂了些,林執玉繼續道:“況且船家縱然家境富裕,也沒有用綢被的;綢面不另外拆去,連布里一同洗,那是他行兇作歹,心懷鬼胎的明證,一看就知道了!”說完了又指了指身上的衣服道:“更明顯的是,你們見過哪個撐船擺渡之人穿綢緞衣服的?”眾捕役聽完,全都連連點頭,敬佩得五體投地。

也正因為他有相助,河間縣盜匪之事銳減,知縣也算是功德圓滿,終於升了官做了知府,而林執玉也成了眾衙役的頭兒,每裡閒走於街頭巷尾,倒也逍遙自在。這一干就是十數載,可惜後來換了幾任知縣,皆非良善之輩,他看不慣,卻也礙於自己不過是個小小的捕頭,管不了什麼大事,一氣之下,乾脆封刀走人。

就算張允不問起,魏良辰多半也會將林執玉舉薦給他,畢竟好知縣也得有個好捕快幫襯著。倘若全都是劉油兒之輩,小小案子倒沒什麼,可捉拿江洋大盜或者綠林響馬就有些費力了。

對於魏良辰對林執玉的讚美之言,劉油兒雖然聽著不,卻也不得不承認這位前輩平生之事,確實有賴以稱道的地方,只是他若回來,自己這捕頭之位,怕是要不保了。一念至此,眉頭不擰成了疙瘩。

“劉油兒,想什麼呢?”張允清冷的聲音忽然傳來。

“沒,沒想什麼!”劉油兒一驚,結結巴巴得掩飾著內心的擔憂。

“你的顧慮完全沒有必要,只要一心一意得為本老爺做事,我自然是不會虧待你的!”張允卻好像看穿了他的心事一般,淡然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走開了。

林執玉家的草廬立在一片濃密的樹林之前,院外就是一片廣闊的田地,莊稼油綠,空氣清新,徜徉其中,心曠神怡,倒也真是個休閒,避世的上好所在。只可惜張允等人來得不巧,柴門緊鎖,魏良辰喊了半天都沒人答應,唯有院中的惡狗狂吠不已。

“莫非林捕頭已經搬家了不成?”魏良辰猜測道。

“那倒未必!”張允環顧了一下四周,笑地道:“你看這四周,芳草繁茂,只有一條淺淺的小路通過來,足見前來拜訪者寥寥無幾,在此種田休養,享受著採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的生活豈不美哉,即少人打擾,又何必搬家。”說到這,張允頓了頓,側耳做傾聽狀:“聽見狗叫聲沒有?若換成是你,養狗多年,捨得扔下他就走嗎?再聽這狗叫聲雖然瘋狂,可聲音響亮,可見吃飽了也喝足了,斷然不象是餓了許多時的樣子,由此可以推斷,林前輩要麼是有事出門,要麼就是刻意得避而不見。”

“那怎麼辦?”魏良辰皺起了眉頭。

劉油兒卻從鼻子裡冷哼了一聲道:“老爺大老遠的親自來請,那是何等的風光和體面,他竟然避而不見,本就是不識抬舉,這樣的人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不過是個自抬身價的俗人,要他何用?”張允卻對他這中傷之言不置可否,只是冷然得瞥了他一眼,而後笑道:“魏師傅,不必著急,古有劉備三顧茅廬,請出孔明的典故,張允雖然不才,沒有劉備那麼大的面子,不妨就辛苦一些,三請不行就七請八請,常言道:誠所至,金石為開,總會有結果的!”

“要不我給林老哥留張字條?”魏良辰問道,說著就要從衣囊裡掏紙和筆。他雖是仵作,卻還留著讀書人的習慣,素來是紙筆不離身。

“不用了!”不想張允卻擺了擺手,悠悠然地道:“既然尋林前輩而不遇,也只能說明咱們緣分未到,留不留信也沒什麼差別,回吧,權當是出來遊玩了!”說著率先趟過草徑,往回走去。

“怎麼能這樣呢,也太狂妄了吧!”司墨邊替張允輕腳踝,邊憤憤不平得道。

“其實也沒什麼,咱們去的倉促,又沒事先約好,人家臨時有事出去了,也無可厚非,公子我雖然是個知縣,卻也不比誰高貴多少,有什麼理由讓人扔下自己的活計不做,專門守候在家呀?”說到這張允又笑了笑道:“再說了,李白也曾說過天子呼來不上船,自雲臣是酒中仙的話,可見真有才能的人自來都是有些情的,就象那幽蘭之生於深谷之中,非有緣有心人而不可得!”

“可…”司墨依然有些氣惱。

“可要是幽蘭隨處可見,也就顯不出它的高絕優雅了,與大街上隨處可見的白菜又有何分別?”張允接過了他的話頭,隨後道:“你再想,倘若不等老爺我去請,就巴巴得跑來投奔,自吹自擂一番,換成是你,肯任用這樣的人為左膀右臂嗎?”

“自然不能!”司墨沉思片刻後,搖了搖頭。

“那就不結了,所以呀,你就別替老爺抱不平了!”張允伸了個懶後,躺倒在上,愜意地道:“不過話又說回來了,走了這麼遠的路,我的腳還真有些疼了,不過能換來我家丫頭的悉心按摩,那也不算是虧本,說不定還小賺了一筆,嘿嘿!”

“公子,你又拿司墨取笑!?”司墨佯嗔道,不過兩個小手卻沒停下。

“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多往好的地方想想,雖說與事無補,至少心裡會暢快許多,是吧!?”聲音越說越輕,到了最後倆字,已經輕不可聞,隨之而來的則是輕輕的鼾聲,走了多半天路的張允竟睡著了。

司墨聽了他這番話,若有所思,但眉宇間又添了幾分憂愁,輕嘆了一聲,竟發起呆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