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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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得那時她才幾歲大,好喜歡這塊懸在他頸間青白相間的玉,忍不住苞他討了好幾次,當他終於答應時,她開心得幾乎要飛上天!其實,她真正喜歡的並不是這塊玉,而是玉的主人。他願意把玉贈與她,就代表他的心裡有她。
不管是以何種形態存在他的心裡,她總是存在著,至少可以和上官凝、上官凜相比擬了。
然而,記得一次上街,鋪子裡夥計隨口的一句話,讓她清楚地看見向陽臉上的難堪,從此之後,她就把玉收在錦荷,只為了不再讓他人有機會傷到他。
但那次之後,向陽也不再接近她,謹守著主從分寸,再沒逾矩過,他的刻意迴避,讓她心頭髮痛著。
過了很久很久之後,她才發現心痛原來是因為她心動了。
她心動了,他卻不願意再靠近,這一次,也是她向大嫂討來他的賣身契,才強迫他留下來,若不是這樣,他一定會立刻轉身就走吧。
因為她還沒有資格,讓他心甘情願留下來…
“小姐,你怎麼一個人在這兒?”小云兒的軟音傳來,龐月恩抬起透看霧氣的眼。看到一臉擔憂的小云兒,隨即輕勾角。
“沒事,我要沐浴了。”
“可是,小姐,要吃晚膳了。”龐月恩這才發現,外頭的天早已暗透,而他仍然沒回來…
“不了,我吃不下,先沐浴吧。”她把玉佩收進錦荷裡,卻聽見清脆的聲響,翻開一瞧,竟是一顆晶潤圓亮的翠玉珠,才想起這是她在御溝旁撿到。
這翠玉珠很眼,然而她現在沒心思多想,將它放人錦荷,往枕邊一擱,隨即轉身出房。
“上官公子,你可回來了則守在琅築閣的小云兒聽見細微腳步聲,“小云兒,怎麼了?”他垂眼瞅著她。
“小姐跑到滿池泡冷泉泡到現在還不肯起身,連晚膳都不肯吃,抬眼便見上官向陽踩著滿天星斗歸來,忙不迭跑到他面前。
已經快一個時辰了。”雖說夏炎炎,但冷泉的溫度偏冷,泡久了就怕寒氣入身。
“滿池在哪?”
“在樓臺後頭。”得知方向之後,上官向陽隨即走向樓臺後院。
京城有不少處皆有冷泉,上官府裡也有一池。但泉水冷,就算是盛暑,也不得泡超過三刻鐘,而她竟傻得泡了快一個時辰,是在氣他嗎?
一想至此,他腳步更快,步若星移,身影如魅,不一會兒的工夫,便找到了滿池,站在竹編的籬門外。
“小姐。”他開口輕喚。
正準備起身的龐月恩一聽見他的聲音。儘管明知道他人就在外頭,本看不見她,還是火速沉進池內,白肌膚泛起誘人的玫瑰,有種被隔牆看透的羞澀。
“小姐,小云兒說你已經泡了快一個時辰了。趕緊起身吧,要不,會著涼的。”儘管面前還有一扇籬門,但竹編的門板有縫,透著幾許光亮,上官向陽習慣地閉上了眼,不敢唐突。
記得她幼年時曾經染上風寒,養了好幾年的身子才漸好轉。這會就怕她不小心,又要受寒了。
“向陽,我先告訴你,你不只是我的侍從,還是我繪新首飾的靈,下次再敢沒跟我報備一聲就四處亂跑,我就要二哥把你綁回來則看似下馬威,實則盼他能把她擺在,心頭的第一位。
上官向陽聞言微愣,不嘴角輕勾。
“我不過是丟了樣東西,去找找罷了。”他所言非假,送她回府之後,他隨即回到御溝旁,尋找他充當暗器的翠玉珠,可惜天漸暗,他只找到了一顆。
“你不是去找上官凜嗎?”他垂眸不語,猶穆著要不要將凜兒潛伏在夏侯戴身旁的事告訴她,可尋思片刻,還是決定什麼都別說,別拉她蹬進這渾水裡。
“為什麼你能夠忍受她認賊作主?”龐月恩完全無法接受這一點!
“世伯苦心栽培她,卻得到她今天的背叛”
“不是這樣的。”他不嘆口氣。
“不然是怎樣?”
“…那不關小姐的事。”在她不知道狀況之下,都能夠因為這事如此生惱,若將他的復仇大計都告訴她。天曉得她會傻得幹下什麼事?
為了她好,還是別讓她知道。
聞言。龐月恩直瞪看池面,突地瞥見池面落下一滴水,引起陣陣漣漪,接著一滴、兩滴、三滴,滿池面恍若下起雨,搖靈的水面倒映著她忍著啜泣的哀傷神情,她秀眉緊皺,剔亮淚珠不斷從潤亮通紅的星眸墜落。
不關她的事…幹嗎這麼說?幹嗎用這麼冷淡的口吻劃開他們的距離?不讓她喜歡,就連讓她幫忙都不肯?
“小姐,該起身了。”裡頭好半晌沒回應,上官向陽不再次催促,就怕寒氣傷著她,到時候不知道她又要休養多久才能康復。
“我——”她帶看濃濃鼻音,話未完,突地聽見東側圍牆外有陣騷動,“該不會是廚房出了什麼事吧?”她低喃。
龐府的廚房和滿池只一牆相隔,此刻是用膳時間,廚房正熱鬧著,突地傳出驚呼聲,八成是有人在廚房裡受傷了。
上官向陽聽了一會,不苦笑自己早已不是總管之職,就算廚房出了亂子,也不關他的事,正要再催促龐月思趕緊起身,卻突地聽見有人高聲喊——“動作快!少夫人燙著了!”倏地,上官向陽像支繃緊弦的箭矢,倏地奔離籬門,越過高牆,消失不見。
滿池裡只剩下呆若木雞的龐月恩,清楚受到他似風迅捷刮離的腳步。
看來,她遠遠比不上他心愛的凝小姐呢…呵,差真多。
為何她愛個人卻愛得如此狼狽?搶過賣身契、搬出各式說辭,只不過是要他留下,不願他身如浮萍地四處飄蕩,更不要他遠離到她觸摸不到的地方,而他,似乎壓不懂她的心思。
怎麼會這樣呢?
她幽然嘆聲,灼燙淚水再次無聲滑落。
無論琴棋書畫、針莆女紅,甚至是做糕餅都難不倒上官凝,為了讓相公龐祖恩開心,她特地下廚,卻不甚被蒸籠的蒸氣給燙傷了手。
而第一時間護在她身旁的,是上官向陽。當替眾人的面,他牽起她的手上藥,這消息傳進龐祖恩耳裡,心裡可是不痛快得緊。
“大哥,誰惹你了?臉臭得嚇人,不怕嚇著你的小娘子?”用過晚膳後,龐月恩特地到龐府東方的進德樓探視燙傷的上官凝聊了幾句,便轉到主廳後方的書房找大哥。
“還不是你養的狗。”龐祖恩自桌案抬眼冷哼,俊爾的面容繃得很緊。
“大哥,你是想找我吵架嗎?”坐在他身旁的龐月恩頓時冷冷地瞪他。
“管好你的人,免得惹惱我。”龐家三兄妹情向來很好,就算心中不悅,也不會在當下把氣氛搞得很僵。
“大嫂以往是向陽的主子,主子受傷,他擔心有什麼不對?這代表他忠心耿耿啊”早猜到大哥肯定會因為這件事動怒,所以她晚上才特地過來調解的。
“可他的忠心耿耿惹惱了我,別忘了。凝兒已經是我的子,他當著所有人的面替她上藥,把我置於何地?”兩家互有往來,他對上官向陽當然不陌生,從以前他就極厭惡他前前後後跟看凝兒,沒想到凝兒出閣之後,他還是一樣跟,要他怎能不氣?
“他沒心眼,不過是習!質護著大嫂。”
“那麼,他要等到什麼時候才會習慣把心神放在你身上?”收起賬簿後,龐祖恩嚴肅地瞅著她。
“他是木頭,是個笨蛋,話不挑明,他不會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