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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公主駕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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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駕到桌上的菜都是梅行書喜歡的,她分別嚐了幾箸,對站在一旁伺候臉緊張忐忑的福嬸兒道:“福嬸兒的手藝愈發好了,行書簡直想連盤子一起下去。”福嬸兒高興地笑了,眼睛眯成了一條線:“相爺要是喜歡,以後福嬸兒天天給你做!”梅行書正要答話,就聽見前面院子裡似乎傳來一陣嘈雜聲,片刻後,一名護衛踉踉蹌蹌地奔了進來:“稟報相爺,遠湘公主來了。”一聽是遠湘,梅行書慢慢擰起了眉頭,身畔的魏衝正準備請命去攔截,就聽到一陣銀鈴般的聲音和笑聲:“行書、行書你在哪兒呀,遠湘來看你啦!”梅行書放下筷子起身,長身玉立於大廳之中,嘴角微揚,看著面前依然笑靨如花的少女道:“公主,四年不見,風采依然。”被心儀之人誇讚,遠湘俏臉一紅,她絞扭著手指頭,鼓著腮幫子抱怨:“人家剛聽說你回來就趕來看你了,都是那些護衛不好,我都說是來看你的,他們卻死活不肯讓我進來!幸好我聰明,出來的時候偷了皇兄的金牌,不然現在我可能還被擋在門外呢!行書——你得幫我評評理,然後好好教訓那群傢伙!”她走近梅行書,原本是想挽住他的手腕,卻沒想到他卻不著痕跡地避過去了,心底一痛,可臉上還是嬌俏可人的笑。

“行書——四年不見,你看我,是不是變漂亮了?”說著便提起裙裾在他面前轉了個圈兒,漂亮的黑眼睛眨呀眨,就怕得不到心上人的回答。

“如果臣沒記錯,公主今年已是二八年華了吧?”梅行書眼帶欣賞——也只是欣賞而已。

“正是豆蔻梢頭的年紀,美。”他一個“美”字,就可以讓她快活好久,就像當年他用一個“乖”字讓她心甘情願地開始等待,等待他回來娶她,做她的駙馬。

看到遠湘小臉泛紅,梅行書有意岔開話題:“公主,不如坐下來一起吃頓便飯如何?遠之,你也坐下來吧。福嬸兒,命人送副乾淨碗筷進來。”福嬸兒領命下去了,還把大廳裡的婢女僕役都帶了下去,此刻只剩下梅行書魏衝遠湘及管家福叔四人。

“相爺,您不知道,您不在的這幾年哪,公主可費心了,她知道您生愛梅,便到處搜尋上品的好梅樹移植進咱相府的後園,相爺您回去歇息的時候就看得到,一路上那梅樹,全是公主心為相爺種下的,絲毫不假手他人呢!”福叔很是喜歡這個小公主,雖然難免驕縱任了些,但畢竟是金枝玉葉,比起其他皇親國戚,遠湘絕對是最善良最純潔的,若是相爺娶了公主進門,那也不錯,想來相爺今年也是二十又七了,早就到了成家立業的年紀了啊。

怪不得府裡多了那麼多梅樹,而且都是上等,梅行書慨於遠湘用心,卻不能回應:“公主費心了。”遠湘正要說什麼,福嬸兒送碗筷進來了,打斷了她已到嘴邊的話。她到底是個女子,剛鼓起的勇氣在一瞬間就消失殆盡了。

“遠之,你也坐。”魏衝依言坐下,其實他是不能坐下的,但遠湘公主在,他對這個愛纏著梅相的小公主印象頗深,以前她喜歡梅相,他樂見其成,但現在他已知梅相是女兒身,又如何能讓她再陷於公主的單戀之中?

“相爺,這芙蓉雞不錯,您嚐嚐,這可是福嬸兒專程為您做的,說是味道與四年前大有不同,您定然喜歡。”說著便夾了塊雞放到了梅行書的盤子裡。

她點頭以示謝意:“你吃自己的便可,不用理會我。”說完,也夾了只蝦子放進遠湘碗中,輕聲道:“公主,這幾年行書不在,難為你了。”當時她纏著自己,在元熙——也就是當今皇上的命令下拓了不少“東西”過去,雖然遠湘並不知道做這些是為了什麼,但也就因為她的無心之過,才害得元貞皇帝被人奪了江山。

“行書並不怪你,所以公主也無需自責。”這四年來,遠湘無時無刻不在做夢,夢見行書在她夢裡,滿身是血地問她為什麼要背叛他,為什麼要盜竊機密卷宗,她每每從夢中醒來,便止不住地哭,直到天亮都無法成眠。她知道他不會怪她,他永遠都不會怪她,可她無法原諒自己,如果不是自己,行書不會被害到那般地步,這都是她的錯啊!

看到遠湘的淚珠一顆顆掉進碗裡,梅行書搖搖頭,道:“公主,臣剛剛嘗過了,福嬸兒炒的蝦子很入味,不需要再放鹽了。”她抬起頭,帶淚的大眼看著梅行書,忍不住又想哭了,可她咬著,忍住了。拿起梅行書夾給自己的那隻蝦子,也不要管家幫忙,自己剝開了殼,進了嘴裡。在宮中她吃過比這更美味的,可只有這一隻,才讓她最喜歡。

對於他們之間的事情魏衝知道的並不多,一是梅行書不曾告訴,二是在事情發生後,他便投入了元熙陣營,他對此只是略有耳聞,只知道當年皇上之所以能夠宮成功,大多數都是因為遠湘的功勞,可遠湘究竟做了什麼事,他並不清楚。

這頓晚膳用的還算愉快,也許是因為四年的時間沖淡了很多原本以為不會消失的東西,很多重要的,現在放下了,很多以為怨恨的,現在看來,也不過如此,並沒有什麼值得計較和銘記的。

默默地陪梅行書用了這頓晚膳,遠湘一直言又止。她很想解釋,怕他誤會和傷心,可有什麼好解釋的呢?哪怕是無心之過,她也依舊對他,對元貞造成了巨大的傷害。那種傷痕也許一輩子都會鐫刻在骨頭上,靈魂裡,永遠都無法消弭。

“公主,天已晚,你一人回去不安全,讓遠之送你。”他的要求,她從來都不會拒絕。遠湘點點頭,她是偷偷從宮裡溜出來的,皇兄還不曉得。可走了兩步,她還是要忍不住回頭看他,梅行書已經轉過了身,他只是那樣站在那兒,就已經令人無限愛慕。她從小時候就喜歡他,其實她不愛讀書不愛念詩作畫,可因為他是太傅,所以她拼命去學那些枯燥無味的琴棋書畫,只是為了他的一句誇獎——可最後,她還是令他失望了。

梅行書坐在沿,手上拿著一個荷包。這是她臨走前剛剛繡好的,出門前想給柱子,可他走得急,她給忘了,當時順手就揣進了懷裡,沒想到,這卻是她唯一帶在身上的東西了。

不知道他發現自己不見了,會多著急多擔心?他會怎麼做?都這個時候了,他吃晚膳了嗎?還是說,他的傷心只是暫時的,等到天來了,白毯子掀了,他是不是就會娶別的女子做媳婦,也對那女子百依百順言聽計從?

她捂住臉,放下了手裡的荷包,鐵柱可以過得很好的,他可以的,沒有她他一樣可以很快樂,也許會更快樂。

她居然天真的以為自己能逃開,現實便狠狠打了她一耳光。梅行書把荷包放到了衣櫃的最底層,她不能看見它,否則她會想起很多很多太美好的事。美好的事情並不一定會給人帶來快樂,回味美好卻無法再次擁有,溫暖後的冰冷更令人傷心絕望。解衣上,翻來覆去,輾轉反側,無論如何也睡不著。可睡不著也要睡,除了睡覺她還能做什麼呢?

臥房的窗子正對鋪,朝外面看的話隔著一層窗紙可以模模糊糊地看到月亮的輪廓,梅行書恍惚地想著今兒好像是十六,十五的月亮十六圓,她還記得自己答應十六給他做好吃的。這個想法一起,便無法消弭。梅行書從上坐起來,鬼使神差地去了廚房。福嬸兒正收拾著準備鎖門呢,見她來了,剛想說話,便被梅行書噓了一聲“你下去吧。”

“相爺…您是不是餓了?要不要福嬸兒給你煮點東西吃?”福嬸很擔心梅行書,雖然得了他的命令,卻還是忍不住要關心的問。

梅行書搖搖頭:“無妨,福嬸兒,你還是下去吧。”福嬸兒領命下去了,廚房裡便只剩下梅行書一人。她站在那裡,看著各式各樣的蔬菜類,心裡想著這個該怎麼做,要先用冷水一遍,下鍋的時候油要放足,還得加八角提味,最好用長條盤盛,這樣比較好看…直到她在心底默默地做了十道菜,才終於轉身出去,把門鎖上,慢悠悠地走回自己的院落。她不能在相府做菜,那不是梅相應該做的事情,小媳婦梅子已經不會再出現了,她需要時間再一次和過去告別。沒有什麼做不到的,她相信自己,她可以做得到,也一定要做得到——就像當年她同過去告別一樣。她可以告別十四歲之前的自己換成男裝,也可以告別權傾一時官拜左相的梅行書,現在,她當然也可以告別那個鐵匠的小媳婦兒梅子,沒有什麼是她做不到的。

她沒有哭,也沒有表情,甚至連呼都是平穩的,心底強烈的悲傷和不捨在面上一點也沒有顯現出來。魏衝悄悄地隱在月下的陰影裡,沉默地看著前方那個修長的身影。他曾經是先帝賜予她的貼身護衛,卻背叛了她轉而投奔當今聖上,現在他再度回到她身邊,可兩人的關係也再回不到從前了。他不懂,窩在一個偏僻的小山村,成天與柴米油鹽醬醋茶為伍,這還是當初那個遺世獨立談笑間檣櫓灰飛煙滅的梅相嗎?她不該在那種地方,那使得她的存在毫無意義!

梅相很傷心,可…為什麼?難道是為了那個所謂的她的丈夫?皇上派人查過了,那只是個普普通通的了不起比旁人力氣大點的鐵匠而已,而且長得醜脾氣又不好,有什麼值得她傷心的?只要她願意,這世間男子如此之多,豈會找不到能配得上她的?

魏衝靜靜地跟在梅行書身後,看著她回到房間關上了門,看到屋裡熄了燭火。他也躍上大樹,就那樣靜靜地守著,閉上眼睛,卻一夜難眠。

第二天天剛亮梅行書便醒了,她看了看天,頹然地又倒回上,真的養成習慣了,這個點居然就醒了…可沒了睡意,再躺下去也是徒勞,於是她便起身,披了衣服看書,大概寅時了,婢女敲門提醒她起,卯時早朝,她甫回朝,可不能遲緩。

看著桌上放著簇新的左相官服,梅行書百集,卻無絲毫喜悅。穿好蟒袍長靴,戴上烏紗帽,她便再也不是她,而成為了他。

踏出這個房門,梅子就真的死了,再也回不來了。梅行書深深了口氣,慢慢地踩了出去。

從此後,世間但有左相梅行書,再無鐵匠媳婦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