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古廟夜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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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放下兩份信函,疑惑地望著寧鎮長,之前我已經聽說過了,在有間集鎮的基礎之上,曾經有過一個繁華之極的村落,卻在一夜之間毀滅。能夠在一夜之間毀滅,不外乎外力入侵,或者高危急傳染病,然而通過這份信我卻瞭解到毀滅的另外一個原因,不到非常震動。
寧鎮長右臂伸直,指著四周劃了一個圈,說道:“這裡最初的名字,既不是有間集鎮,也不是萬屍冢林,而是一個名為羅家集的村落。羅家之人的先祖,其實是太平軍西征元帥羅大綱的族人,西征之時,不知何故來到了現今羅家集的地方,從此隱蔽不出,倒是逃過了太平天國覆滅之禍。之後依靠木材和草藥,安逸地生存了一百多年,逐漸壯大起來,然而卻隱秘恐怖的殭屍作祟,一夜之間全村被屠!僅有少數幾個外出讀書的族人逃過一劫,譬如羅明翰的祖父就是其中之一,他也是信中字為淡如的人,與羅家最後一任族長是同學。當年他因為讀書的緣故,一直居住在北平,得知村落遭遇的慘案,急忙趕來,最終見到的卻是一副慘烈的景象!”寧鎮長告訴我,當年還有湖南省的警察局參與調查慘案,因為事件過於駭人,不得不在調查報告上註明“絕密”的印記!史料記載,整個恐怖殺人事件從民國三十六年六月十七開始,到兩個月後的八月十九結束,前後竟然有三千一百多村民喪命,羅家集的村民死絕。
受害村民的死法大同小異,不是被掐死就是被活活擠死,報告的調查方湖南省警察廳稱始終無法逮捕兇手,所以不得已以瘟疫結案,列為絕密資料封存。及共和國之後,才得到解密。
當年另外一位同樣參與調查的《大公報》駐湖南記者,他用顫抖的筆寫了報道,整篇文章都瀰漫著一個叫人窒息的絕望味道:“當我們初次來到羅家村的時候,沒有見到的一個活人這是怎樣的阿鼻地獄啊!我見過河南千里災荒的可怕情景,也見過重慶大轟炸後的慘狀,然而無論如何也比不過在羅家集生的慘烈!層層疊疊的屍體壘在一起,散著難聞的屍臭味,似乎是古代將軍為了炫耀武功建立的京觀。聽說,這是調查隊零零碎碎收集起來的屍體殘骸。極個別的屍體,更是死得慘不忍睹,彷彿周遊了十八層地獄,享用了所有酷刑一般。據簡單的清點一下,大概有三千多人,整個村落完全毀滅。究竟是什麼人,如此沒有心腸,不惜一切代價消滅了這個村子?土匪?還是鬼子的餘孽?”寧鎮長聽得骨悚然,說道:“太可怕了!湘西盛產殭屍,所以我們過來調查懸棺和殭屍文化,你們怕我們一不小心引羅家集一樣的慘案,所以一旦有了苗頭,就如同見鬼了似的緊張起來。不惜用一切代價阻止我們,甚至打電話威脅,等等!是嗎?”寧鎮長愕然,說道:“打電話威脅,我本沒有啊!假若我打電話威脅你們,何必再邀請你們過來細語呢?”這倒也是。
寧鎮長說道:“之後活下來的幾位羅家人,對此深為恐懼,據說當初羅家集就是因為建立在屍地的基礎上,周邊都是懸棺乾屍,才使得村落一夜之間被殭屍毀滅。我們現在都在鎮裡,見你們如此,自然拼命反對。”而且有間集鎮是以旅遊業為支柱產業,一旦事情公佈出來,誰還會過來,大家都喝西北風了。
“更何況,已經有人死於殭屍了…”我說的那個人,自然是那個倒黴鬼導遊了,儘管我們沒人直接目擊他到底是怎麼死掉的,但是之後出現的種種怪異事情,不叫人頭頂寒,莫非這真是誘慘案的前兆?
既然出了這麼大的事情,我們的考古活動也不代表暫時停止,我回到有間旅店,除了聽到羅明申唉聲嘆氣,抱怨**,阻礙學術。我和林白水索把這裡當作療養地,慢慢休養生息。
但我見老闆娘預備了兩盞燈籠,掛在門前,甚為奇怪。捱到晚上,往***通明的街燈盡數熄滅,各家各戶點燃了放置在門口的紅燈籠,於是一路看來,紅騰騰的一串串糖葫蘆一般。於月夜中,尤為陰森可怖。我和林白水莫名其妙,不敢外出,呆在房間裡,聽到遠處傳來鐺鐺的敲鑼聲,好奇地跑到陽臺上,探身觀看。
街道的東面走來一隊行列,開頭的兩盞白燈籠特別醒目,不時傳出鐺鐺的有節奏敲鑼。待漸行漸近,我看到大約有二十多人,個個身穿白的法師袍子,頭戴白無沿紗帽,個個神情肅穆。初始我以為是特別嚴謹,近了才看清,他們每個人的臉上都戴著一個白的面具。這隊行列緩緩向西走去,除了不時的敲鑼聲外,無人喧譁,格外詭秘。直到他們走遠了,我看到樓下老闆娘小心翼翼地打開房門,沒有取下燈籠,依舊讓它們懸著。
我好奇之極,跑下樓,尹玉旻正端坐在前臺,我問道:“老闆娘,方才我看到外面有一幫人樣貌古怪,敲鑼打鼓,做什麼呢?”老闆娘說道:“他們啊,是指明燈?”
“指明燈?”老闆娘解釋說道:“唉,還不是昨天在懸棺的懸崖那邊死了一個人,按照這裡的風俗,為了避免血衣夜叉出現,所以需要指明燈們開出一條鬼路,供血衣夜叉回到冥界去。我們那懸掛的燈籠,亦是為了百鬼指明道路。”我點點頭,尹玉旻又說道:“今夜最好不要隨便外出,萬一撞見鬼就不好了。”我和林白水於是索就寢算了。入夜,我沉沉睡著了,忽然覺得口悶的慌,額頭冷汗淋淋,經不住張開眼簾,卻是一片紅的耀眼女子漢裝衣裙襬對著我,覺察到我的驚醒,她揮動馬尾辮,緩緩轉過身,正面青白相間,若血紅,獠牙畢,相貌猙獰!
血衣夜叉!
我倏然受驚,只覺得頓時血倒湧,意識陷入不可拔出的地步。她要幹嗎?莫不是我壞了她的好事來報仇?明明顯掀開被子逃之夭夭,然而整個身子猶如浸在冰水裡僵住了,死死盯著血衣夜叉,但見她伸手過來,方接觸我的身子,倏然如同觸電了一般縮回,立即轉身跳下陽臺!
突然外面砰砰傳來幾聲巨響,我一聽,倏然張開眼睛,卻是南柯一夢,但是槍聲不假,頓時呆住,失聲叫道:“槍聲,這是六四手槍,誰在開火?”我馬上竄出去,來到走廊裡,何永進聽到槍聲,也迅即從房間裡奔來起來,吃驚地向我問話。這裡中國腹地,不是南疆,以中國槍支管理的嚴格制度,平常連槍響都極為罕見,怎麼一下子就傳來如爆豆子似的連槍呢?何況又是在如此詭異的夜晚裡面。
我腦中倏然冒出一個念頭,莫不是血衣夜叉在作祟?
我心念轉動,對何永進說道:“老何,你留在這裡,我外出看一看!”說著我飛奔進入漆黑的夜裡,我留下何永進,是因為他對尹玉旻有意思,自然不會丟下她,正好可以保護林白水。
我循著槍聲過去,突然身邊風馳電掣般地駛過一輛汽車,卻又嘎地一下,嗤嗤摩擦著輪胎,戛然停下。車燈甚是明亮,照得我眼睛花,過了一會兒才適應,看清楚前面停著一輛警車,這時候車後門打開,擠出來一個肥大的身軀。
“寧鎮長?”我愕然,想不到見到了這個人。
“朱先生,你在這裡幹嘛?”寧鎮長問道。
“方才我聽到了槍聲,就出來看看,怎麼回事?”
“不囉嗦了,你先進來,我們過去看看!”寧鎮長招招手,示意我坐到車子上去。只是我們兩個人都是狗熊一般的身材,硬是把小小的警車後座擠得水洩不通。前方駕駛座和副座上各有一個警察,無線電對講機開著:“他出來了…咦,走路的方式好怪,怎麼是跳呢?”
“——他要突破路障——”砰砰!清脆的槍聲如同放鞭炮一般響起。
“…他是人嘛?打這麼多槍沒事?血衣夜叉!”
“啊!救命!救命…”對講機戛然止住,只有一片嗡嗡的電子器械嘈音。
車子裡面一下子靜寂下來,安靜地好像漆黑的深水下面,壓抑無比。許久,寧鎮長惡狠狠地叫道:“抓緊了,我要趕過去!”車子猛然加,飛快地向前奔馳,到底事現場——一棟老式別墅,外沿牆壁佈滿爬山虎,在黑漆漆的夜裡更是猶如一頭惡獸蹲伏在地上。別墅邊上停泊著兩輛警車,以奇怪地姿勢趴在一起,車燈損壞了一半,只能出黯淡的光芒,不時警笛有氣無力地響了一下。
寧鎮長臉慘白,顫抖著手抓起步話機,叫道:“快來快來!第四小隊遭遇不測,需要支援,需要支援!”前座的警察拔出手槍,打開保險,推開車門出去。我急忙拉開車門也想鑽出,寧鎮長倏然拉住我的衣角,輕聲說道:“危險!”我反問道:“此刻到了現場,難道在車子裡面一樣安全嘛?”寧鎮長見我固執,心中曉得無論如何勸阻不過來,嘆了一口氣,拉開車門隨我一起出來。
現場有股難聞的味道,好像是屠宰場裡面的血腥混雜著腐的味道,我眉頭皺皺,四下裡小心翼翼地走動,天黑暗,路面也看不清,腳底忽然踩到一團軟綿綿的東西,咔嚓輕微的一下,似乎什麼東西踩破了。我眉卷了起來,莫不是爛泥?
我拿起隨身攜帶的打火機,打亮火苗,黯淡的光芒一時叫我無法看清,只能湊上前。我徒然一震,渾身都豎了起來,那寧鎮長見我不對,也過來奇怪地看了看地面,臉突然大變。地面上,乃是一具警察的屍體,令人恐怖的是他眼窩處,被硬物活生生地擊穿了一個碗口大的,方才我正不小心一腳竄到他的眼窩裡,把腦漿都踩了出來,紅的白的了一地!
“生了什麼事情?”一個警察趕過來,我搖搖頭,說道:“這裡有屍體…”寧鎮長帶著手電,也看到了這般慘烈的情景,臉上越肅穆,嘆氣說道:“可憐,血衣夜叉終於展出猙獰的面目了。”忽然路邊有什麼東西動了動,接著站了起來,一個人,搖搖晃晃向我們跳過來。居然有人活著,我正要過去幫忙,待到那人快來到跟前,帶來的一股勁風叫我覺察不對——什麼人身上,會有一股像是泥土裡面腐屍的味道?更重要的是,他居然是跳!
“殭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