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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驕貴胄各懷鬼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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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宋魏國王,皇太叔耶律和魯斡的兒子,魏王耶律淳無疑是得天獨厚的——生來便是天之驕子,奴僕牛馬美女什麼都不缺,分守一地不用看他人臉,正因為如此,他對於權力並沒有太大的渴望。然而,這並不意味著,身上著純種耶律氏血脈的他就會對那個至高無上的寶座完全不動心。

“海陵郡王蕭芷因?”在聽到侍衛回報的時候,他的腦海中立刻閃過了這樣一個名字。儘管蕭氏和耶律氏都是遼國最尊貴的姓氏,但是,一般而言,南北院大王都由耶律氏的宗室擔當,並不常常授予外姓,尤其是像蕭芷因這樣的年輕人。

對於蕭芷因其人,耶律淳並不陌生,但也只限於往見面的泛泛之而已。相比於一味跋扈的蕭奉先兄弟,蕭芷因為人便低調得多,只是在耶律延禧的一味寵信下,官職一次又一次地得到了拔高,因此,驟進兩個字是他最深刻的印象。

他緩緩起身,沉聲喝道:“來人,傳令下去,擺儀仗,按照欽使例接,我親自去海陵郡王…不,南院大王進來!”南院大王親自前來弔祭的消息很快便在整個南京城傳開了,重要的不是蕭芷因是否朝廷欽使,重要的是他那個南院大王的頭銜。然而,平常小民咀嚼不出來的滋味,並不代表著南京城上下的官員將領品不出來,更何況,由於靠近大宋,這裡的漢官數量極多,很快便有人把事情聯想到了另一個方面。

雖然心中別有目的,但蕭芷因還是按照正式禮節一絲不芶地做完了祭禮。一應表面功夫做足之後,他方才單獨見到了魏王耶律淳。兩相一打照面,他便發覺了耶律淳深深凹陷下去的眼睛以及憔悴不堪的臉,心中不由有了數目。

“海陵郡王,先帝在世的時候對你如此倚重。為何你卻在他重病的時間離京,而且至今不歸?”耶律淳懶得拐彎抹角,直截了當地問道“你在這個時候跑到南京城來,應該不僅僅因為弔祭我父王那麼簡單吧?”對於耶律淳的直,蕭芷因並未稍動顏:“魏王,中原人曾經有一朝天子一朝臣的說法,想必你應該聽說過。我朝雖然也有太后臨朝稱制。但是,何嘗有兩歲幼童為帝,而兩位太后雙雙臨朝地先例?如今的局勢已經很明顯,仁靖太后不過是做做樣子的,真正大權獨攬的是那位仁和太后,而藉此得到最大好處的是誰?是耶律餘睹那一群少壯宗室!”他驟然提高了聲音,見耶律淳面有所動,他知道自己這話說到了點子上。”耶律餘睹剛剛年過二十,雖然人稱宗室豪俊,但是論血統親疏。他哪裡比得上魏王這樣的真正嫡系?可如今又如何。他已經官拜上京留守,封蘭陵郡王,將來若是稱了仁和太后的心意。仿當年睿智皇后先例也未必可知!至於我,若是那時留在京城,魏王認為那些人能放過我麼?”耶律淳臉數變,最後情不自地嘆了一口氣。對於蕭芷因最後一句話,他自然是沒有任何異議,換作任何人掌權,怕都是要拿前頭那些權臣開刀,不說殺雞儆猴,至少也能夠向天下人示以決心。反倒是蕭芷因提到睿智皇后四個字,讓他一時萬分觸動。

當年景宗睿智皇后蕭燕燕臨朝的時候。真正算得上是四方來朝八方來拜,大遼一片強盛景象。而與國家強盛形成鮮明對比地則是一個蓋住了所有宗室鋒芒的人——韓德讓。賜姓耶律,封晉王,位親王上…種種恩遇數不勝數,而這些都是出自那位睿智皇后之手。如今耶律餘睹是宗室出身,雖說是仁和太后的妹夫,但誰知道會不會重蹈當年那一幕?

一想到要對御座上那個兩歲小兒跪拜稱臣,耶律淳便到心中一陣氣悶。若是耶律延禧仍在,或許他不敢有他想。但如今耶律延禧已經死了,那麼,為何他不能…

“海陵郡王,依照你剛剛的意思,彷彿是想留在南京?”耶律淳死死盯著蕭芷因的眸子,藏在袖子中的兩隻手已經死死絞在了一起“我畢竟是朝中臣子,若是兩位太后真的下了詔令,恐怕我也不得不放人!”

“哦?”蕭芷因眉頭一挑,不動聲地道“當今皇上以幼齡登基,未曾先加恩於宗室,反倒先封了自己的母親,這也就罷了。但是,皇太叔乃是先帝尚且要尊崇的長輩,如今一朝薨逝,朝廷連派一個使節都不能,倒會為了我這麼一個區區小卒而興師動眾?若真是那樣,魏王不妨把我出去便罷。將來只需循規蹈矩做一個不管事的親王,自然可保榮華富貴無虞!”

““哼!”雖然知道這是對方地將法,但是,耶律淳終究還是難以壓制心中地那股戾氣,霍地站了起來,滿面傲地道:“父死子繼,父王生前乃是南京留守,如今父王去世,我自然便襲了這南京留守一職。海陵郡王只要願意,便住在這裡好了,無論多久,本王決不會有二話!”

“多謝魏王!”蕭芷因本就沒打算一見面就把所有底子兜出去,因此只是起身謝過,旁的一句話都沒說。在他心裡,已經為那位即將派到此地的倒黴特使暗地默哀。

與此同時,上京城內並非完完全全是安定祥和地景象。仁靖太后蕭奪裡懶稱制也就罷了,畢竟她曾經是天祚皇帝的皇后,但是,仁和太后蕭瑟瑟卻不一樣。儘管母以子貴在契丹也是歷來的風俗,但是,有了欽哀皇后這樣一個例子在前,不少宗室大臣都在默默關注著蕭瑟瑟的一舉一動,這也讓她倍壓力。

“義和仁聖皇太叔怎麼偏偏也在這個時候薨逝了!”此時,在她的寢宮中,蕭瓏音正在低聲抱怨著:“好容易安定了局面,誰知道竟突然會有這麼一遭!太后,外面可都在紛紛議論著,魏王耶律淳也是皇室嫡系,同樣是能夠承繼大統的,有人甚至說,與其讓帝位被一個小孩子霸佔著,讓權柄給兩個女人捏著,還不如把魏王來作天子算了!這眾口鑠金,可是不得不防!”蕭瑟瑟原本就心煩意亂,此時不免更是臉鐵青。不當家不知柴米貴,如今真正執掌國政,她方才明白,往的那些小聰明都難以派上用場,畢竟,這個龐大的帝國已經是千瘡百孔,越是下手去補窟窿,窟窿就越多,更不用提還有女真人的金國在一旁虎視眈眈。

“姐姐,宗室大臣中都在傳這些話麼?”

“也不是都在傳,他們也只敢在背地裡說說罷了。”提起這一點,蕭瓏音不由出了自負的笑容。耶律餘睹離開上京出使大宋,如今這上京城地防戍幾乎都是她的丈夫耶律撻曷裡統管,她身為子,自然是有與榮焉。只不過在這位太后妹子之前,她不敢表現得太過,稍一得意便收斂了起來“太后,可是要派人絕?”

“不用!言越是絕,傳播得就越廣,讓它去好了!”說到這裡,蕭瑟瑟方才想起,前些時為了佈置東京道諸州府的防務,把派人去南京弔唁耶律和魯斡的事都給了仁靖太后蕭奪裡懶,時隔多,也不知道究竟派了誰過去。此時,她微微一蹙眉,隨手招來一個內侍吩咐了兩句,然後就將其打發了出去。

“姐姐,如今我大遼的敵人是東邊新生的金國,是南邊虎視眈眈的大宋,而不是那些宗室大臣,這一點,你和姐夫都必須記住!”儘管知道遼國的權力鬥爭空前殘酷,但是,蕭瑟瑟並不希望己方的有限力量都耗費在了內鬥上“若是外邊消停,無論有多少人來爭這張椅子,我都可以一一應付,但是,如今卻不行!魏王耶律淳不是那種很有野心地人,只要安撫得當,再給與適當的名義,他未必會反。如今的大遼,不起再一場折騰了!”蕭瓏音見妹子少有的疾言厲,連忙應了,但心中仍有些不以為然。歷來在大位之爭中失敗的人從來都是粉身碎骨牽連家人,哪有什麼好下場?若是不小心提防,將來為人算計再反擊那就晚了!

雖然如今蕭瓏音可以隨意進出宮,但蕭瑟瑟卻忙於國事,少有時間陪姐姐說話,此刻好容易出了空,也就不再談及國事,反倒是閒聊了一會家常。正當蕭瓏音準備起身告辭的時候,剛剛那個內侍匆匆忙忙地迴轉了來,臉似乎有些古怪。

“怎麼回事?”蕭瑟瑟一眼就瞥見了那內侍的臉,因此不待他開口便發問道“仁靖太后怎麼說?”

“仁靖太后說,前些子事忙,一時疏忽了…”蕭瑟瑟雖然還勉強維持著臉上的神情,但一顆心立刻沉了下去。眾口鑠金對於她這一邊來說如此,對於魏王耶律淳來說同樣是如此。知道的人會體諒朝廷事務繁雜,難以面面俱到,可是不知道的人豈不會認為她是有意輕忽?

“知道了!”她無力地揮手示意那內侍退下,然後轉頭看了蕭瓏音一眼,深深嘆了一口氣。樹靜而風不止,這個朝堂,恐怕又要因此而大起波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