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又是一愕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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曉棠兒在船裡捧了琵琶走到船頭,嬌滴滴地作福答了彩兒,一面輕搖羅袖,手上微劃鉉兒,頓開喉音唱道:“初相會,可意嬌,月貌花容,風塵中最少。瘦肢一捻堪描,俏心腸百事難學,恨只恨和他相逢不早。常則怨席上樽前,淺斟低唱相偎抱。一覷一個真,一看一個飽,雖然是半霎歡娛,權且將悶解愁消…”
“好一曲《鎖南枝》,倒讓她唱出氣候來了。”我暗暗點了點頭,雖然這首曲兒如今在勾欄盛行得很,會唱的人也並不在少數,但難得曉棠兒能唱出這曲兒箇中的韻味,今晚那“花魁”的名頭她就當得實至名歸了。
四下彩聲響起,曉棠兒盈盈回禮後,這才掩不住歡喜地走回艙內。原想著這場熱熱鬧鬧的“花魁會”就該這麼散了。
突然聽見那頭船上一個人朗聲地說道:“李某雖然今晚未能助陸大家奪得花魁,但望陸大家念在我的一片苦心份上能不吝彈奏一曲,以遂了我的這番心願。”看來那陸文馨的才名果然不小,那人的話兒才開腔,立即就惹來了周遭的一片附和。
“這人臉皮真厚!”我對著虔於渡笑罵一句,同時仰身朝外張望。
卻見剛才和孫小較勁兒的那條船上,這時站出來了一個青年男子,他那一副錦衣華服、身光頸亮的模樣兒,還真不愧是花五萬兩銀子只為了一首曲兒的富貴敗家子。
“既然李少爺不嫌棄,那文馨就獻醜彈奏一曲了。”左近一個文靜的聲音響起,雖然聲音不大,但憑著我的內力修為卻聽得清清楚楚,它是從邊上那艘緻的小舟內傳出來的。
“不知道她生得怎樣的一副容貌?”好聽的聲音總能叫人對它遐想無邊,那清脆悅耳的“文馨”二字頓時令我心頭癢癢,真想見識見識這位才名遠播的青樓女子。
“鐙…”琴音散起入調,頓時各處都靜了下來。
“好美的琴聲!”可以聽得出來,能發出這麼清越悠然的聲音,這琴絕非凡品,而撫琴那人的琴技竟然也出乎我意料之外的不凡。我略微有些陶醉的閉起雙目,耳中聆聽著那漫天飛揚的琴音,心中突然沒來由地一痛:“哎呀,她…”她是誰家的女子,如此孤獨的徘徊,就猶如一隻無伴的鷗鳥。周遭的人啊!對她總是熱切,但她駐步不前,是畏懼什麼?那是因為海翁沒傷害鷗鳥的機心,所以得到了它的親近,自從他有心捕捉它後,便被它疏遠了。
雋永細膩的曲意在我心中淌,轉眼看看船內擺放著的幾件樂器,忍不住起身,拿起一管簫,在孫小、虔於渡等人的錯愕眼神中,趁著那琴音入慢復起之際,我的簫聲也幽幽響起。
“海朝暉,滄江西照,群鳥眾和,翱翔自得。”我心裡這時無端端地湧起一陣憐惜,只想安她琴聲中的孤寂。
琴聲輕清鬆脆,有如風中鈴鐸,簫聲低沉深遠,恰似敲擊玉磐,隨著船外稀稀疏疏的驚歎聲後,四下就更是安靜了,都說漁者不能忘機,沒有機心的相處才是真正的快活,或許是你的心太過固執了。
誰說漁者不能忘機?漁者也不願失去鷗鳥相伴的快活,或許是你的心太多顧忌了,琴簫相和,纏綿天際,等到一曲終了,我仍然沉浸其中,舉簫呆立。這麼快意的琴簫合奏我還是生平第一次,曲中的意境竟令我自己都想得有些痴了。
也不知道那邊的陸文馨會作什麼想?但船外分明已經聽到了如雷鳴般的喝彩聲,而船內,包括孫小、左卿憐在內的眾人也都驚詫地緊盯著我。
“陸大家的琴技固然妙,只是這位公子的簫音亦大為不凡,不知道公子高姓大名?”大概是得到簫聲的引領,那柳永不知什麼時候已經來到了我們這艘船的船前。
“現在不趁機結識一下陸文馨,還等什麼時候?”聞言心裡一動,我連忙放下手中的簫,走出船頭對那柳永拱手道:“小生郭芾,見過柳先生了。”
“嗯,公子恐怕不是江寧人吧?”我的口音並不似江寧方言的柔軟,只一開口就讓柳永聽了出來。
“小生四處遊學,這兩才是初到江寧來。”隨口搪了一句,我又知機地說道“江寧果然是人傑地靈,想不到秦淮河上,竟然有一位琴技如此出眾的女子。”說話時我當然是運足內力,使得聲音遠遠地傳了出去。
“公子過獎了,文馨不過是落青樓的苦命女子罷了,哪裡當得起公子的謬讚?剛才聽公子的簫聲,意境高遠,那才真是令文馨佩服得緊。”側耳傾聽,那艘小舟的主人又說話了。
依舊不緩不急的話語令我總有些忍耐不住的期盼。
“不敢不敢,陸小姐過謙了。”
“兩位都不要謙虛了,陸大家的琴好,郭公子的簫妙,難得今晚才子佳人琴簫相和了這曲《鷗鷺忘機》,真是又為十里秦淮傳下一段佳話了!”因為心思放在了還未能謀面的陸文馨身上,所以柳永的話兒我也沒有太過在意,只是我卻萬萬沒有想到,等到後來我連中三元,這一夜的風倒真的如他所說的那樣,成了秦淮河上的一段佳話。
“聽了陸小姐的琴音,小生心中對小姐是仰慕異常,不知陸小姐可願移步這廂,好讓小生能一睹芳容?”話頭已經打開,我自然也就打蛇隨上,照著我以往的經驗,這時話兒說得越直接,那就越能叫人有赤誠君子之。
果然那邊陸文馨聽了我的話兒,並沒有太多的推託之辭,只是淡淡地說道:“文馨容貌尋常,只恐要令公子失望了。”我這時哪還不明白陸文馨話裡頭的意思,她說這話。
其實就是答應了我的相邀,因此我趕緊又微笑著應了一句道:“那小生就在此恭候小姐芳駕,聆聽教益則個。”
“嘖嘖,這位郭公子不知是哪兒來的讀書人?能得到陸大家的青睞,真是好豔福啊!”
“你羨慕不來的了,沒看人家吹得一手好簫麼?這就叫做才子配佳人。”
“讀過書就是不同,趕明兒我也要去報個私塾念念,沒準後也能像他那樣碰上好事兒。”
“就你?人家可是才子…唉,那老兄你就趕早兒吧!”
“郭兄好手段!”虔於渡調笑著說了一句,也站起身走到了船頭,他的言中之意大概是佩服我撥女子的功夫。我朝他微微一笑,也不說什麼。我的確是在撥陸文馨,只不過那是以我的真才實學為倚仗的,試問要捕獲佳人的芳心,又怎麼能夠沒有才學?
我與陸文馨的琴簫對和,雖不敢說是彩絕倫,但也令她成為了今晚“花魁會”的無冕花魁,在這四下看熱鬧的人群中,她這時已經是萬眾矚目,眼見她的那艘小舟慢慢移近,旁人又紛紛朝我投來羨豔的眼神,霎時間倒令我有了些意氣風發的覺。她,就是陸文馨了。
自她從小舟艙門的青幔後出她的臉面,我心裡就情不自的讚了聲:“好個妙人兒!”鵝蛋般的臉白裡透紅,眉目間月淡星疏,隨著她目光顧盼之際,那股子書卷氣彷彿是與生俱來般散出,讓人瞧著自然而然就能覺到深蘊其中的那份靈秀。
高的鼻樑下面是誘人嘴嚼的小嘴,小嘴邊上不輕不重的點綴一顆小紅痣兒,又自輕透一派蕩人的意。
小步輕邁如蓮花,寬袖漫舞似秋霜,一身繡彩梨花的粉紅衣裙雖說是鮮豔了些,但穿在她的身上,襯托著那份文秀氣質,卻是不媚不俗恰恰正好。
“她當真是青樓女子麼?”只大約看了陸文馨一眼,我心中立即就有些慨造化人,這樣一位氣質彬彬的女子,老天又怎忍心讓她落風塵!她原本應該出身高貴的大家閨秀才是的。
“郭公子,小女子陸文馨這廂有禮了。”
“小生郭芾見過陸小姐。”兩人目光相觸,望著她那清澈的雙眸,我心裡突地生出一種覺,彷彿和她已經相識了許久,心念微微一動,我立即又想到了剛才的琴簫相和。師父常說,音律的妙處就是能使人的心意沒有掩飾地透漏出來。
世上知音難尋,知音就是知己,但知己卻未必是知音。想來經過剛才的事兒,我與她之間無形中就有了知音的意思。把陸文馨進船艙入座,眾人一一和她見過,外面“花魁會”的花船畫舫也開始漸漸散了。
“小生今天能得聽小姐的琴音,如今,又能一睹小姐的芳容,真是三生有幸啊!”船身微微晃動,耳聽船首破水的聲音又自響起,轉眼看見陸文馨默不作聲的不時打量我幾眼,我就大方的拋出了個話頭兒。
“郭公子過譽了,文馨方才聽說公子才初到江寧,是為了遊學四方,不知公子如今下榻何處?”
“莫非要邀我比翼雙飛?未免也太急了吧?”心裡先是一動。
但是等我看清楚了陸文馨那眼中依舊的清澈後,隨即又暗笑起自己的自我陶醉“她若是這般生張魏的女子,又怎會賣藝不賣身?”
“聽說陸姐姐是賣藝不賣身的。
如今這樣問郭公子,莫非是要在翠雲閣為他準備一個住處麼?”我還沒來得及應話兒,坐在我另一邊的雪琪兒就先笑著出聲了。
“酸,酸得可以。”憑我風花雪月這許多年,雪琪兒的心思我又怎會不懂,大概她是見了我和陸文馨的一番情意,心中未免就有些眼熱…
只是家最忌爭風,雪琪兒又是懷樓的頭牌,規矩她該不是不懂,再怎樣也不至於當著我的面說出這樣的話兒來“唉,想來她是為我有些不能自制了。”
“若是郭公子不棄,文馨倒真是願意為公子在翠雲閣安排個住處…”聽到這話,我又是一愕,不,該是艙內眾人都是一愕,我仔細看了一眼陸文馨,她正經的神情卻不是像在說笑“莫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