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韋后斬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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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菲心中猛地一酸,將皇孫一把抱住,把他的臉按在懷中。
“別看!聽話,別看!”皇孫歇斯底里地掙扎尖叫,在丹菲肩上亂咬,血跡滲出布料。
“噓,,”丹菲哽咽著,死死摟住他“我知道的…我都知道。聽話!別看…”崔景鈺硬生生忍著,忍得臉鐵青。
皇孫終於掙扎脫力,在丹菲懷中嚎啕大哭起來。楊氏在兒子的哭聲中嚥下最後一口氣。
崔景鈺死死咬牙站著,使出渾身的力氣,才保持住漠然冷酷的面。
聖上目睹慘劇,驚駭得渾身顫抖,捂著口不停息。
“你…你竟然…”話未說完,他就轟然暈倒過去。
大殿之中頓時炸開了鍋。韋皇后再也顧不得李重俊的兒,迭聲喚御醫,一群人鬧哄哄地將聖上抬走。
丹菲卻是突然對聖上生出一股發自內心地厭惡和鄙夷來。
早不暈,晚不鬧,偏偏等人死了,才動起來。先前韋皇后下令殺人時,你怎麼不出來喝止?既不想約束子,又想做好人,哪裡有那麼容易?
丹菲將哭暈過去的皇孫抱起來,到女史手中。
內侍將楊氏的屍體抬了下去,正出門,溫王就從外面大步走進來。他的目光落在楊氏死相猙獰的面孔上,驚駭得大叫一聲,倒退數步。
“為何…”
“楊氏觸怒皇后,被皇后賜死。”溫王不住氣,驚恐得難以置信,隨後扶著柱子嘔吐起來。
崔景鈺甚是不屑地看著他,不搖了搖頭。
太子被廢,譙王失寵,如今聖上膝下,也只有這個年幼怯懦的小兒子了。可這麼一個孱弱的樣子,落到韋皇后手中,註定只能做一個傀儡罷了。
等到宮中諸事安穩下來後,天已近晚。聖上甦醒過來,下旨寬待太子的剩下的女眷和子女,令他們離開長安去封地。
太子被廢,其家眷都被貶為庶人,皇孫和小郡主自然不例外。不過比起慘死的太子妃,這些人至少能在封地上安穩度,衣食有保證。至於將來韋皇后是否會再看皇孫不順眼,動了殺心,那就不得而知了。
丹菲奉命去頒旨。太子良媛盧氏帶頭接了旨,然後指揮著一群宮人收拾行李,準備離宮。東宮裡有名分的姬妾不少,受過寵而無名分的宮婢更多,眾人鬧哄哄地收拾東西。內侍和衛不住大聲叱喝,防止宮人私下夾帶宮中物品。
衛佳音扶著肚子坐在一邊不住抹淚。丹菲沉著,朝她走去。
衛佳音抬頭看她,茫然無措“曹丹菲,我該怎麼辦?”丹菲在她身邊坐下,心平氣和道:“這是你自己選擇的路。往好處想吧,你好歹還活著。那封地雖然貧瘠偏僻,但是你們有屋有地,總不至於淋雨捱餓。”
“可是…可是…”衛佳音滿臉死灰一般絕望“真的就這麼結束了?太子還下落不明…”
“閉嘴!”丹菲低喝“太子大勢已去,都已被廢,就算他回來,又能改變什麼?你說你懷著身孕。為母則強。為著孩子,也要打起神來。”衛佳音哭道:“這便是段寧江的詛咒?”
“你說呢?”丹菲反問“現在想這些也沒用。你好好保重自己吧。希望你這孩子,是個女兒。”若是男孩,講不定會養不大。這話丹菲沒說,但是衛佳音也心知肚明。
“你…”衛佳音遲疑著“你不想知道,我當初是奉了誰的命來對付你嗎?”丹菲漠然掃她一眼“我知道,是李碧苒。”衛佳音一怔“你果真聰明。”這其實是崔景鈺的功勞。
衛佳音垂淚“我才知道,我娘兩個月前就已病逝了…”丹菲沉默片刻“請節哀。”衛佳音忽然抓住了她的手“我要向你道歉。我之前做的一切都錯了。我對不起你,對不起阿江!我真的不想害死她的!你們一定要原諒我。我要給我的孩子積福。我這輩子是完了,我至少要讓這孩子過得比我好…”
“動身啦,,”內侍拉長了嗓音。衛開始驅趕宮人。
丹菲將衛佳音扶了起來。她和衛佳音如今可以告一段落,所以分別在即,她也沒有再出言嘲戲謔了。衛佳音已經遭到了報應,後面會有漫長而貧苦的軟生活在等著她。丹菲想將對她的怨恨放下,讓這一段故事徹底過去。
“有資格原諒你的人,是段寧江。”丹菲道“你只有將來在九泉下見了她,親自和她說才行。至於我,我對你的事,已經不在乎了。”衛佳音苦笑“我要告訴你一個事,也許能幫助你。李碧苒的貼身婢女叫宋紫兒,是她從上洛王府帶出來的陪嫁,對她極是忠心。但是這宋紫兒同李碧苒的一個心腹侍衛有私情。那侍衛其實也是李碧苒的情人。這兩人還瞞著李碧苒的。她若發現,絕對繞不了宋紫兒。”丹菲思索著點了點頭“好的,我記住了。多謝。”這樣的陪嫁婢女,必然掌握李碧苒絕大部分秘密。若想明白如何破解密信,從她身上下手最適合不過。
衛佳音苦笑“但願這能抵消一點我的罪孽吧。”說罷低泣著,扶著婢女的手,隨著隊伍走了。
車隊駛出宮門。東宮的門緩緩合上,送走了它的這一任主人。
丹菲知道,她和衛佳音大概此生再不會相見。兩人相識數年,過往是一副染滿段寧江鮮血的畫卷。如今這副畫卷被點燃,緩緩燒盡,菸灰飄散。
衛佳音的此生的改變大致可以停在此處。而丹菲的命運,則面臨著一個全新的改變。
韋皇后返回含涼殿休息。宮婢們隨著勞了一一夜,如今也才得機會息。丹菲回了寢舍,小宮婢給她的傷重新上過藥。她草草用了晚膳,倒在榻上,昏昏沉沉地睡去。
她的夢雜亂無章,充斥著刀光血影和慘叫哭喊,令人骨悚然。她睡得極不踏實,外面一有動靜,她就立刻醒了過來。
“怎麼了?”
“娘子。”小宮婢慌張道“太子死了!”太子兵敗後,被追逃至鄂縣西十餘里。休息之際,部下造反,將其殺死了。隨後,太子的首級被送到了聖上面前。
聖上不敢去看,只伏案痛哭,泣不成聲。
宮人膽小,都不敢碰那個匣子。崔景鈺得韋皇后暗示,面陰沉地走上前,掀開了匣蓋。
匣中,太子的頭顱滿是血跡和塵土,雙目緊閉,但是眼皮上各有一枚血指紋。想必是斬他首的武將事後為他合的眼。
韋皇后看了後,長舒一口氣,終於把懸著的心放了下來。她隨後命人將這枚首級送去太廟,並祭武氏父子的靈柩。
暴雨傾盆而下,四處都是茫茫雨簾,天地混為一。
丹菲指揮著宮婢掃水,溼涼的風灌進她寬大的袖子裡,吹拂著她青白間裙裙襬如水波紋揚開。鼻息間全是帶著泥土芬芳的清新空氣。
崔景鈺走出大殿,無聲地站在她身邊,同她一起眺望著雨幕下的大明宮。
風捲著雨撲進廊下。崔景鈺抬起袖子為丹菲擋住,拉著她後退了兩步。兩人的手不經意地碰了一下,都覺到對方冰冷的溫度。
“我想把萍娘調來,將賀蘭奴兒調走。”
“嗯。”
“如今,你可以把名單全部給我了吧?”
“好。”崔景鈺道。
丹菲抬頭看他“你和郡王,現在滿意了麼?”崔景鈺面容晦澀陰沉,看不出喜怒。他道:“若想取勝,必有犧牲。”丹菲收回了目光,微微笑道:“待到我犧牲那,希望你能比今多幾分悲傷。”
“不。”崔景鈺簡短回答。
丹菲不解。
是不會悲傷,還是她不會犧牲?
但是崔景鈺並沒有給出回答。他踩著廊中積水,大步離去。
大雨洗刷著宮殿園林,衝去了血跡和煙塵,衝散了悲歡離合。
酷熱的夏季即將過去,涼的秋天已經可望。而所有的躁動卻隨著局勢的變化,越發動熱烈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