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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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純給金葵家裡打完電話,不知為什麼心裡略微踏實了一些,金葵畢竟沒動回家的念頭,這實際上也是高純的心情底線。他開車回到住處,放在一邊車座上的手機在路上響了兩次,他兩次都沒聽見。
他走進車庫時李師傅一家都還沒睡,君君還趴在板凳上覆習著功課,李師傅正和一個客人菸閒聊,那個客人回頭一望,讓高純頓時叫出聲來。
“老方?”夜已深,高純駕車,載了方圓,穿過夜深人靜的街道,向方圓的住處駛去。
路上,方圓說了金葵的情形:“她是在你走以後來找我的。除了你我之外,她在北京沒有一個人,除了你們住的那個車庫之外,她也沒有一個可以落腳的地方。你估計的沒錯,你們吵架了,她肯定會來找我。”高純問:“她都跟你說了什麼?”方圓反問:“你認為她會跟我說什麼?”高純沒底:“她…肯定恨死我了。”方圓笑了:“她恨你?”高純說:“她以為我和別的女人有往,女人都恨這個。”高純目視方圓,求證:“對嗎?”出乎他的意料,方圓居然搖頭:“不,她不是憎恨,她是恐懼,她害怕你跑了,害怕你離開她。”高純怔住,他意外地看了方圓一眼,然後轉臉前方,不知該說什麼。方圓接下去說道:“她託我找你,託我告訴你,託我向你說聲對不起。”高純以為聽錯:“對不起?她向我…說對不起?”方圓肯定地點頭:“她說她再也不衝你發脾氣了,再也不使子了,今天下午她情緒有點失控,現在她非常後悔。她說她什麼都可以接受,就是受不了沒有你的生活,她和你在一起已經習慣了,她不能想象她離開你一個人生活…那種生活該怎麼過。”高純開車,沒有回答。路燈一明一暗的從他臉上劃過,有點像音樂的旋律動,節奏如“冰火之戀”最舒展的段落,一波一波地撫摸,等待高xdx的到來。
在方圓的住處,高純見到了金葵。他把她抱在懷裡時,金葵哭了,但沒有出聲。
第二天太陽昇起的時候,生活重新恢復如舊。高純又如往常一樣跟蹤周欣上班,從公寓跟到公司,又從公司跟回公寓。他不想再發生什麼“故事”昨天的波折已經讓他受驚。
整整一週風平靜,唯有周末的下午周欣是搭陸子強的汽車回家去的。周欣給陸子強當助理已有時,單獨與陸子強同車而行卻並不太多。行至半途陸子強將一隻信封放在她的腿上。周欣不看也明白裡邊裝的什麼內容。儘管陸子強解釋得非常正派:“這一段你工作不錯,這是發給你的獎金。”但周欣還是馬上把信封推還回去:“不用了,我來公司沒做什麼,每天又是半天工作,領那份工資已經有愧了。你有錢就拿去給國家稅吧。”陸子強哈哈大笑:“稅,你是稅務局的呀。”他把錢重新放到周欣腿上,說:“你不是說想去學開車嗎,就拿這錢去找個駕校吧。現在學開車可以指定師傅單獨教練,一人一車,隨叫隨到。現在只要肯多花錢,想怎麼方便都行。”由於周欣與陸子強同在,所以高純不怕丟梢。他遠遠地跟在奔馳後面,一路走得不慌不忙。奔馳車轉過兩個路口,在一個大型商場的路邊停住,放下週欣徑自開走。高純的車子從周欣站著的路邊緩緩開過,他從反光鏡中看見周欣在撥打手機。
高純剛想找地方停車,自己的手機響了起來,來電顯示正是周欣。他馬上把車子拐到另一條街上,接聽的口氣裝出些興奮。
“啊,周欣呀…我在外面啊,剛幫我們老闆送東西去了。現在?現在沒事了…去哪兒,你家?”高純本來不想再去她家,可無奈自己剛剛說了現在沒事。一刻鐘後,周欣下了出租車走進公寓,高純的車子也駛進了公寓的停車場裡。他上樓敲開了周欣的房門,周欣正準備用畫布繃制畫板。
“來這麼快?”她對高純的速度有些吃驚。
高純:“啊,我就在這附近呢。”周欣把高純帶進客廳,說:“哎,我求你幫個忙行嗎?”高純問:“什麼忙?”周欣說:“收我當個徒弟。”高純道:“教你畫畫?”周欣說:“教我開車。”高純一愣:“我?教你開車?這是不是…又和當你男朋友一樣,也是假的?”周欣認真:“男朋友那事不需要了,我宣佈取消。開車這事可是真的呀,我付費的。”高純道:“你真想學開車呀?”周欣也笑:“想呀,多一門手藝有什麼不好,技不壓身嘛。”兩人正說著,門鈴突然震響,高純嚇了一跳,惶然去看周欣。周欣似乎早知有人要來,從容不迫地打開房門。高純認出來了,來者還是那位青年畫家,周欣叫他穀子,也不知穀子是綽號還是真名。
穀子進門看到高純幫周欣拿著畫板,不由皺眉埋怨周欣:“你繃畫布怎麼不叫我來幫你,他會嗎?”也許上次在茶座爭吵氣還沒消,周欣有點故意冷淡穀子:“不會我可以教他。”穀子白了周欣一眼,徑直朝高純走去,不容置疑地從高純手上接過畫板,說:“我來吧。”然後拖著畫板走開。高純兩手空了下來,轉臉去看周欣。周欣已經隨在穀子身後,去另一間屋裡繼續冷戰:“…沒有啊,我叫他過來幫忙怎麼不行,你今天不是上你老師家嗎,我哪知道你沒去呀…”高純站在外屋,有點尷尬,有點無趣。
每天,只有晚上,才是高純擁有快樂的時間,無論是在觀湖俱樂部與金葵練舞,還是在練舞之後開車回家的路上,只有和金葵在一起的時候,心情才算真正放鬆。金葵還是忍不住總要談到周欣,她與高純雖然和好,但周欣還是被她視之為敵。
金葵說:我不是生氣你,我是討厭她。反正我認為她這種人不配當畫家,畫家好歹也算是搞藝術的,熱愛藝術的人有她這樣的嗎!因為剛剛經歷了金葵“負氣出走”高純仍然心有餘悸,為周欣的解釋也就萬分謹慎,甚至用了探討研究的口氣:在公司兼職也不妨礙熱愛藝術吧?但金葵不忿:什麼兼職呀,要是真給老闆當助理當秘書能一天只上半天班嗎?我真佩服她,要拿當二的錢把他們的藝術推向世界,你說這到底是高雅還是低俗!高純比金葵嘴笨,爭辯起來有些口吃:你,你說話幹嗎這麼刻薄,我也沒發現她跟陸老闆有那方面的事呀。可能就是陸老闆喜歡她,想追她。可到現在為止,他們連拉手之類的事我都沒看見過。金葵嘁了一聲:這種事能讓你看見嗎?停了一下,又說:那邊釣老闆錢,這邊又約你上她家想釣你,放著正規駕校不去,非讓你教她學車,什麼意思呀!高純說:就是學車唄,能有什麼意思?金葵說:什麼意思你還不知道嗎?你還真答應她!高純說:我答應她也是為了你,也是為了咱倆呀!金葵撇嘴:為了我?高純說:她付費給我,她答應按學車最高的標準,付費給我!
這下金葵眨著眼,不說話了。
兩天之後,周欣學車的課程在郊外一處路靜人稀的地方正式開始,高純發現,周欣是個不擅長幹“技術活”的人,無論他怎樣耐心指導,她的起步停車總是磕磕絆絆。學車之餘,周欣常有些雜事請高純幫忙。高純有一輛汽車,周欣的一些完與未完的畫作,就常常勞駕高純從公寓運到畫坊,從畫坊運到公寓,比僱出租車方便了許多。
這樣,高純便常常被周欣帶到獨木畫坊,於是不可避免地,要常常和穀子相遇。一看到高純穀子便無心做事,周欣和高純親的樣子,讓穀子不由不忿忿多疑,可最終還是受不住冷戰的折磨,某不得不放下尊嚴向周欣示好。
“哎,不是說好了哪天我去幫你搬過來嗎,怎麼今天自己搬過來了?”而周欣卻依然冷淡穀子,神態腔調不予對接“高純反正沒事,我就讓他搬了,省得你還要找車。車子高純就有。”周欣如此淡淡處之,把穀子的殷切架空別處。穀子也有穀子的辦法,他竟然往高純手中了三十塊錢。這筆“車費”立即將高純置於“幫工”的位置,以剝奪高純對奉獻的內心享受。其實高純確實單純,一通臉紅說不用不用…穀子不由推辭,一本正經地說道:啊,謝謝你了,這兒沒事了,你可以走了。
於是,高純就訕訕地走了。
在高純被穀子“趕”出獨木畫坊的這天,一輛從雲朗開來的旅行轎車掛滿征塵,開上了寬闊的長安大道。車子在經過天安門廣場時都未及旁顧,直奔金葵暫住的車庫來了。
高純離開畫坊,並未回到車庫。他估摸周欣短時間不會離開畫坊,便開了車子朝東方大廈駛來。他在大廈的值班臺前找到一位物業的值班員,試圖打探到一些和百科公司相關的情況。
“麻煩您我想請問一下,這樓裡有沒有個叫高龍生的老闆開的公司?”值班員似乎對這個問題十分茫然:“高龍生,哪個公司的?”
“好像是百科公司吧。老闆是叫高龍生嗎?”
“百科公司有的,老闆叫什麼不清楚。”
“百科公司有電話嗎?您能幫我問問嗎?我想找一下高龍生。”值班員是個小姑娘,對這種眉清目秀的求助者當然不會拒絕,認真地查了一下號碼本,替高純撥通了百科公司的接待電話。
“喂,是百科公司嗎?我是大廈值班臺,這裡有一位先生要找你們那裡的高龍生,請問可以讓他上去嗎?什麼…”電話那邊大概問了句什麼,值班小姑娘轉問高純:“他是哪個部門的?”高純搖頭:“不知道,應該是個頭頭吧。”值班小姑娘對電話那邊轉達:“不清楚什麼部門,你們頭頭有叫高龍生的嗎…哦,好,打攪了啊。”小姑娘掛了電話,對高純回覆:“他們那裡沒有這個人,沒有叫高龍生的。你要找的是百科公司嗎?”高純說:“是叫百科公司呀。”小姑娘說:“沒有。”又說:“你要找百科什麼公司呀,北京叫什麼百科萬科的公司可能不止一家。”高純說不出話來,只得怏怏作罷。
他把車子開出東方大廈,看車上的時鐘,該是金葵出門上班的時候。這時金葵也恰恰穿戴整齊正要出發,不料卻被哥哥金鵬堵在了門口。金葵吃驚地叫了一聲:“哥,你怎麼來啦?”話音未落,她的父親竟然緊跟在金鵬的身後,走進了車庫。
“金葵!”
“爸?”父親和哥哥的腦門全都皺著,不難看出他們來者不善。金葵下意識地看看手錶,不知今天自己會否遲到。她笑著對父親說道:“爸,你們什麼時候到的,到北京來辦事呀?”父親沒等金葵請坐,沒有一句寒暄,面便說:“金葵,咱家出了點事,你馬上跟我回去,我和你哥就是專門接你來的。”金葵從父親的臉上似乎猜到了什麼,她想了一瞬,還是把父親往屋裡延請:“爸,您先坐下喝口水吧,家裡出了什麼事啦?”父親堵在門口,說:“不進去了,咱們得馬上趕回去,車在外面等著呢。”李師傅走了過來,問:“金葵,這是你爸爸呀?快請裡邊坐呀,開水沒了我幫你燒點去。”金葵再次請父親進屋:“爸…”可只有哥哥金鵬獨自進去,走到金葵的地鋪前面,強硬地問道:“金葵,這是你的鋪嗎?你要帶上什麼,我幫你收拾!”父親口氣更像命令:“不用帶什麼,這些東西以後派人專門來拿。”金葵站在屋裡沒動,既沒去收拾東西,也沒有聽話出門。連李師傅都看出氣氛有些不對,父親的嚴厲和女兒的倔強,短短几秒之內,似乎已經劍拔弩張。
金葵說:“爸,咱家到底出什麼事了,我現在回不去,就是回去也得把今天的課上了,然後還得跟我們俱樂部請假。那麼多學員都是了錢的,我不能說不去就不去了。”父親對女兒當著外人如此頂撞到憤怒,整個面龐都在瑟瑟打抖:“咱們家,咱們家快垮了你知道嗎?咱們家快活不下去了你管不管?我和你媽,從小把你養大。我和你哥,這麼多年供你念書,我們吃苦受累,費神心…現在,咱們家是死是活就看你了,你要真是見死不救的話,你還算金家的人嗎!”金葵也抬高了聲音,她的聲音和父親同樣動:“您讓我怎麼救啊,我欠家裡的恩欠家裡的錢我以後一筆一筆都還給你們還不行嗎!我給你們養老送終還不行嗎!我不是商品我不能讓你們談個價錢就把我賣了!”父親一掌打在女兒臉上,得李師傅眼都直了,上去拉勸父親:“哎哎,小孩子不會說話您別跟她生氣,屋裡坐屋裡坐…”但金葵父親的罵聲立即把李師傅壓在一旁,完全沒有了勸解的餘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