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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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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怕什麼?你怕我會尋死?”她看著自己鮮血淋漓的腿,笑得越發詭異“是啊,失了貞節,如果不是被人抓去浸豬籠,就只有一死了之。你是不是覺得我應該那樣?”

“萃玉——”他的聲音像受傷的野獸在呻,聽在耳裡,竟奇異的消減了她的疼痛。原來當你痛苦時,唯一不痛苦的方法就是讓另一個人比你還痛苦。

於是她又道:“你放心,我不會求死的。貞節算什麼?哪比的上命重要。離開錢家時說我必定會後悔,我偏不!我烤焦了的魚,我自己吃下去;我選擇的路,我自己走下去;我盲目的抬舉自己,以為蒙我垂青對方必定受寵若驚,所以活該被人拋棄;我這麼晚還在這裡等人,傻到無藥可救,所以遇到這個乞丐是我的報應…但是,這一切都休想要我後悔,我不會後悔的!我錢萃玉絕對不會後悔!哈!哈哈…”說著瘋狂的大笑起來。

殷桑的眼中漸漸有了淚光。

她在那樣悲傷的凝視下收住笑容,呆呆的看了他好久,忽然搖了搖頭,低聲道:“不…我不能…”她抬起手,撫上殷桑的臉,無限淒涼的說:“我怎麼能傷害你?我怎麼能以傷害自己來傷害你?你為什麼要來?你既然已經走了為什麼又要回來?我不要你看見我這樣,我不要你看見…”殷桑的眼淚終於掉了下來,滴在她臉上,兩人的眼淚混在一起,誰比誰更痛苦?誰比誰更受煎熬?這一段孽緣,究竟是誰犯了錯誤,才走到這樣的地步?

他脫下外衣,裹住她遍是傷痕的身體,抱著她走出深巷。

風聲呼嘯,天地一片冰寒,唯有他的身軀是溫暖的,有她一直以來渴望的溫暖。便是天荒地老也不過如此了,她一遍又一遍的想,也不過如此了…

“殷桑…”她低喚。

“我在。”他回答“我在這裡。”

“不要再丟下我好嗎?”他沉默,過了一會兒道:“除非我死,否則我絕不再離開你。”她和他,問和答,都那麼小心翼翼。

於是她開始哭,哭著將頭靠在他的肩上,喃喃道:“我沒有退路了,我只剩下你,殷桑,我不是包袱…”

“你不是包袱。”他垂下頭,親吻她的額頭,虔誠而哀傷。

她幽幽的問:“為什麼老天要這樣對我們?為什麼要讓我們受這麼多苦?”殷桑一字一字的回答:“因為它要我們更相愛。”相愛…是啊,所有磨難只會令他們更加相愛,他原先的抗衡和掙扎在她這樣的遭遇下分崩離析。以悲劇為代價,換取他們珍愛彼此…只有這樣,只有這樣他才不會再排斥她拒絕她…

她把頭埋入他懷中,再不說話。

長長的深巷走到盡頭,出口處,殷桑忽然停了下來。

她扭頭,看見外面一圈弓箭手正蓄勢待發,弓箭手身後,是陰魂不散的六扇門捕快。越四爺騎在馬上,冷冷道:“殷桑,這次你別想能再逃脫!”殷桑沉下臉:“不要我。”

你?”越四爺囂張的大笑起來“黃金眼的領頭大哥,江湖傳聞你是天下武功最高的三個人中的一個,依我看也不過如此,我倒要看看你究竟有什麼本事,敢和朝廷對著幹!”說著做了個手勢,弓箭手立刻拉弓,將箭頭齊齊對準二人。

殷桑垂頭,溫柔的看著她道:“閉上眼睛。”她猶豫了一下,順從的閉起眼睛。幾乎是她一閉眼,那邊風聲便起,天旋地轉間幾乎不知身在何處,只有耳旁淒厲的尖叫聲、騷亂聲、馬嘶聲…彙集成了一片。

沒多久功夫,一切又恢復寂然,她偷偷將眼睛睜開一線,看見一滴鮮血順著明晃晃的劍尖滑落,劍鋒如一泓清水,不留絲毫血跡。

再看過去,四下橫七豎八的躺滿了屍體,風冷長街頓時變成了人間煉獄,憑添了多少亡魂?!

受到懷中人兒的瑟縮,殷桑低下頭:“害不害怕?”她搖了搖頭。

“我不能給他們逃生的機會,他們見過我的樣子,如果放了他們,我們今後將不得安寧。如果是以前,我會把這種追逐當作消遣和遊戲,但是現在…”他看著她,柔聲道“我不能冒險。”她的眼睛一亮,內心卻又掙扎:“其實…其實你不必如此的…”殷桑凝視著她,緩緩道:“我不要你再受苦。萃玉,不會再受苦了。”她情不自的又開始掉眼淚:“為了我而放棄,值得麼?”他糾正她:“不是你,是你和我,我們。”千言萬語都抵不過這句話,所有的委屈所有的痛苦所有的絕望都在他這句話中煙消雲散。幸福就此在她面前款款降臨,她抱緊他,重複道:“是的,我們,我和你,我們。”就這樣,她成了他的,隱居於眉山之上。

“桑為木,你就叫木先生。”她笑的將一個木雕面具戴上他的臉,道“而我,就是玉夫人。木先生和玉夫人,我們永遠不分離,好不好?”木先生和玉夫人,我們永遠不分離。

殷桑,我們說好永遠相依不離不棄的,說好永不分離的我們,為什麼後來會變成那個樣子?你說老天之所以給我們磨難,讓我們受這麼多苦,是為了我們更加相愛,可是,再怎麼的相愛,也經受不了那樣的摧殘折磨啊!

神愛世人,可神為什麼不愛我們?與天相爭,不肯服輸又如何?還是爭不過它…

老天爺,我爭不過你!

我認輸…——生雖可樂,死必不傷,何為眷戀,守此一方!

樹大夫為錢萃玉把完脈後,皺眉不語,看他的樣子,估計又沒戲,顧宇成已經對他的醫術不抱什麼希望。誰知這次他沉思許久後,竟然道:“有了!”葉慕楓揚眉道:“怎麼說?”

“神醫薛勝若還在世,必定能救這位姑娘…”樹大夫的話還未說完,顧宇成已翻起了白眼,這不是廢話嗎,還用他說?

“薛神醫雖已仙逝,但他有一位師叔,據說醫術不在他之下,不過那位師叔不以行醫濟世為生,所以知道他的人並不多。”葉慕楓驚道:“你說的可是七島的前島主歐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