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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2:痛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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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苗人警惕的看著我:“你問這個幹什麼?”我一臉無辜,指著他說道:“是你自己說的啊,這裡有中原人,跟我來自一樣的地方。我當然要問問啊,一般都會開車吧,他們怎麼可能不會呢?”苗人這才放心,捏著鞭子不耐煩的說道:“我怎麼知道這兩咋這麼廢物,一個禿子,一個蠢貨。”禿子?

該不是慧明吧!

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雖然努力裝作無所謂,但聲音還是有些顫抖:“怎麼會有禿子呢?那蠢貨是誰,為什麼這樣稱呼他?”

“禿子就是禿子,沒頭髮不是禿子是什麼?至於那個蠢貨。哼哼,該死的玩意…;…;”說著,他才反應過來,一鞭子就朝我甩過來:“問這麼多幹什麼?快點給老子擺置這鐵傢伙!”其實挖掘機的作檯沒有那麼難處理,因為進行的工程不過也是挖土而已,其實還是比較簡單的,我隨意的看了看,但一顆心卻是早就飄了出去,從他的語氣來看,李長生應該是吃了很多的苦頭吧。

好不容易捱到天黑,那個祭祀過來問我有沒有明白,我說我基本上了解了,還需要研究下,祭祀讓我儘快。就再次離開了。

我被人用鞭子趕進單獨的營地,周圍立著柵欄。上面有網,並不算高,但卻絕對沒有人攀爬,因為這網是蜘蛛網,上面爬滿了黑白相間的蜘蛛,每一個都有小孩子的手掌那麼大,別說是爬了,就是看一眼都覺得頭皮發麻。

營地裡非常臭,排洩物的惡臭混合著屍臭,凝聚成一股刺鼻的味道,我捂著鼻子,皺著眉頭往裡面走,顯然沒什麼規矩,疲憊的眾人剛一回來,就四仰八叉的躺在地上,一點氣力都沒有了。

我找到了牛三郎,他和我分在一個地方,幾乎是一寸寸爬回來了,初來乍到,先是被一頓毒打,然後又是高強度的工作,哪怕是身體再怎麼壯碩也難以承受了,他扶著牆,眼中滿是絕望,看到我之後,才有些回暖:“你,沒事吧。”我當然是沒事的,看著牛三郎的這副模樣,我心裡面很難受,掀開他的衣服,那一道道如同蜈蚣似得猙獰傷口觸目驚心,髒兮兮的汗水不知道進去多少,傷口都發白了。

我皺著眉頭,說道:“我去給你找點藥。”他拉著我的手,苦笑道:“不可能的,他們都是沒人的。”我搖了搖頭,起身走了出去,這營地,按照先來後到的順序排列,剛進來的人在外邊,最早進來的人在最裡面,而營地的最裡面,又是另一個地方了,那裡有管理著營地的人在。

我從最外面一路走過去,髒兮兮的汙水到處都是,鞋早就溼了,沒有哭喊聲,只能看見那起伏的膛和眼裡的麻木,息聲連成一片,就像是演繹著恐怖和絕望雜的樂章。

我沒走過一個房間,都要透過鐵柵欄看一看,是不是我要找的人,可是,沒有半點回應,我強壓著心裡的不安,繼續向前,越是往前走,反而越是空曠起來了,做完工的眾人,誰都不願意動彈,安靜的趴著,彷彿是人間最好的享受,所以只能是住在這裡的人,才會出現在深處,我的心都涼了,因為人越來越少。

有的連續幾個房間都是空的,這說明了什麼?房間裡的主人已經死了!

我想起楊羽說的那句話,最早進入苦竹林的苦力已經死了好幾茬,這一點在這空曠的房間體現的淋漓盡致。

逐漸的,前方黑暗一片,已經沒有住人了,走了很久,都沒有看到一個活人。

“難道說都死絕了嗎?”我的心緒波動起來,暗自握住了拳頭。

終於,在快要走到盡頭的時候,我聽到了細微的,就像是蚊子一般的聲音。

那是…;…;阿彌陀佛!

誦經聲。

那一刻,彷彿有一股電湧入我的身體,我胳膊上爬滿了雞皮疙瘩,眼眶瞬間就溼潤了,我駐足,然後轉身,走向右邊的房間。

這是一個黑暗的小單間。

只有一個窗子,清冷的月光潑灑進來,一個淡薄瘦弱的小和尚,正對著月光,他的一條腿,好像是骨折了,彆扭的伸了出去,所以無法盤膝打坐,他一隻手撐著地,另一隻手擺在前,低聲唸誦著經文。

“是慧明。”只需要一眼,我就確定了是不是我要找的人。

慧明不知道已經在這裡多久了,我只能看到,地面上的稻草裡,滿是血跡,有早已乾涸的,也有新鮮的,一層接著一層,就像是塗料,將這稻草都浸成了血紅。

唸經的他,微微顫抖,在外的後背上密密麻麻的全是傷口,甚至有幾道深可見骨,我的拳頭緊緊握著,因為過於用力鋒銳的指甲刺入掌心,出殷紅的鮮血我都未曾發覺,我不知道是怎樣的毅力才將那股打破牢房救出慧明的念頭壓了下去。

我深了一口氣,卻發現這口氣是多麼的悠長,在我的腔裡,就像是刀子一般,膈著我很難受,我的嘴哆嗦,很小心的喊道:“慧明。”他沒有任何反應,也許本沒有聽到。

我逐漸發現,他現在基本上是痴傻的狀態,機械般的唸經,卻未曾用心,麻木和痛苦,將這個呆呆的的小和尚,幾乎要打垮了。

我大口大口嚥著唾沫,驀然轉身,繼續向前走,我的拳頭仍然握著,我發誓,一定要讓這黑苗寨付出代價,不為別的,只是為了慧明!

慧明之後,只有幾個房間了,最深處的房間裡傳來幾聲咳嗽,發出聲音的人似乎很痛苦,我顫抖著,一步步走了過去,就看到那牆壁上用血寫的一個個子,最開始是髒話,各種花樣的國罵,後面是痛苦,寫的字也已經斷斷續續,再之後,裡面的人似乎已經混亂了,寫的東西亂七八糟,偏旁部首都沒有連到一起,更像是塗鴉。

我看到一個蓬頭垢面的人在裡面動,是的,他本站不起來,就是動,一隻手,沾滿了血,依然在牆壁上隨便的寫著,時不時咳嗽,牽動著傷口,然後又是急促的息…;…;如果說之前的慧明讓我心疼,那麼現在的李長生就是讓我憤怒了,我從來沒有見到他變成這樣,哪怕是鬼王,血屍,李長生都從來沒有這樣過!

這個死要錢的傢伙,沒有正形的傢伙,看見美女就走不動道的傢伙,他不要臉,沒節,甚至說有很多缺點,但是,我從沒有看到過他的脆弱,可是現在的他,卻像是被壓垮了脊樑,那牆壁的塗鴉,不是字,而更像是一個絕望的可憐蟲,用一種很可笑的方式來宣洩自己的恐懼。

“你來這幹什麼?”就在此時,來了幾個人,其中一個是白天見到的祭祀。

使勁的閉著眼睛,將眼淚了回去,然後臉部擠成一團,強行讓自己看起來正常一點,這才轉過身子,說道:“我是來找你們的,跟我住在一起的牛三郎受了重傷,我希望得到一點草藥。”有人發笑:“受傷了那就去死啊,關你什麼事。”我的音量提高了許多:“人命是無價的,是錢買不到的,說死就死,怎麼能這麼隨意?”我說“錢”這個字的時候,旁邊房間裡的人渾身一顫,有些劇烈的咳嗽起來。

有個人抓起一塊石頭就砸了進去:“閉嘴,死牛鼻子道士!”說話的這人滿眼都是快意,應該是來自於養鬼道的,我從他身上覺到一絲絲陰氣。

裡面的人驚恐的發出尖銳的叫聲,就像是一隻貓,恐懼的蜷縮在一起,窩在角落瑟瑟發抖。

一眾人都是大笑:“瞧瞧,這就是道士,來自茅山的道士,我看,怎麼像一條狗呢?”廣共討才。

我臉部有些扭曲,拳頭就幾次握住又鬆開,我聲音帶著哭音,祈求道:“我只需要一點草藥,明天我會為你們好好工作的。”祭祀盯著我看了一陣,說道:“好吧,你跟我過來。”他們當前走去,我咬著牙齒,跟著他們離開。

我並不知道,在我走後,那個蜷縮在角落裡的可憐蟲,卻是往前爬了幾步,他染血的手指,在那些看似毫無關聯的偏旁部首中間一劃,就像是一條曲線,將它們連接在一起。

這些血字,陡然間劃過隱秘的光芒,顏似乎更深了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