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放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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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晨曦初,幾隻小鳥在枝頭唧唧啾啾地叫著,聲聲歡快悅耳。
雪雁聽著鳥的唧啾呢喃,心裡也楊起一絲歡快來。
到底才是十幾歲的姑娘,到底是王府無憂無慮的千金,一覺醒來便淡了昨晚的不快{或者說是潛意識中的忘卻},她不推開窗,坐在臨窗的妝臺邊,把几上的妝品一掃,把箏從桌上移過來,便是一曲《鳳凰于飛》。纖指疾飛,優雅的曲調水般在指間緩緩淌,訴盡一秋的愁腸百結。
朵兒進屋內,雪雁並未察覺,一曲彈畢,朵兒拍了幾下手掌,俏皮地說:“姐姐,你的琴藝見進了。”
“我娘應允了?”朵兒剛想回答,無意間看見地下散落滿地的妝品,不搖頭笑道:“姐姐不是連妝也不上就出門吧?”雪雁瞅著瓶中奄奄的蝴蝶,急道:“蝶兒都快死掉了,反正我平是素顏了,也不差這一回。”朵兒對著她無奈的說:“好,用過早點便起程,夫人讓我們把力嘉帶上,好有個人照應著。”
“別忘了把我的經書也帶上,我要去南山寺。”朵兒想起她們以往出門時總作男兒打扮:“姐姐要去學佛?要把男兒裝帶上嗎?”
“那倒不用,佛祖座前不容虛妄,還是著女兒裝吧!”王妃信佛,長年吃齋唸佛,雪雁跟隨孃親,自小耳聞目染,向佛之心也越發虔誠。每隔一些子,她都會到十里外的南山寺禮佛參禪,誦經學道,從中省悟自身。
難得的好天氣,驕陽高掛天空,雲一朵貼著一朵,在風的驅策下,向著太陽的方向奔去,所過之處都留著淡淡的痕跡,真正的秋高氣。
雪雁挑起馬車上的簾子,呆呆望著,湛藍的天空襯著白的雲朵,仿若湖藍緞錦上刺出的圖騰。強烈的陽光灼得她的眼睛不敢全睜,只得半咪著,看一眼馬車後,力嘉正策著馬慢慢地跟著。
她放下簾,閉上眼睛。不一會,便聽到朵兒的驚呼聲:“姐姐,快看,好美!”她睜開眼,問:“到哪了?”朵兒道:“姐姐,到鏡子湖了,瞧,湖邊的雪梨樹好像又長個子了!”她順著朵兒的目光眺去,湖邊梨子樹的樹幹彷彿真比往年大多了,也更枝繁葉濃了。遠遠看去,就像一片巨形碧玉橫亙在天與地之間。絲毫沒有秋的肅殺頹敗之氣。
不想起那年天,梨子花次第綻放,一團一團地,一簇一簇地,隨隨意意地開著,恣意爛漫,恣意芬芳,一樹一樹棉絮般的繁花密密匝匝地擠擁著,倒映在清冽幽藍的湖水中,那純淨無垢的美,渾然天成,仿若文人墨客筆下的水墨畫般,美得要嵌入你的心坎,讓你此生難忘。
朵兒在旁說道:“姐姐咱不如就把蝶兒放在這裡吧?好歹是你親手種的梨樹。”雪雁想了想,搖頭道:“梨花湖景再美,也不過是世間虛幻的景象罷了,蝶兒是大地的靈,是應該皈依佛門淨土的。還是到南山寺再放吧。”說完便放下簾子,不願再看。
心思卻是千迴百轉,她知道她不願停留此地,是因為這一樹一樹的花開都是她的夢,不曾實現的夢。
“鏡子湖”本是一個為世所忘的無名小湖,早此年爹外出路經此地,發現了它後,便常常帶她到此遊湖泛舟,她見這湖水清透得可映人的容顏,甚是喜愛,遂起名“鏡子湖”還命人帶來百棵梨樹小苗,親手培土種上。
每年季,一樹樹的梨花便欺雪凌霜地開起來。每逢開花時節,爹必定空陪她暢遊一番。可自從姨娘柳如意嫁入府內,爹便沒帶她來過了。
她心生失落之時,陡地又長起另一個夢,她夢想著有一天能和自已心愛的人,到此攜手賞花,泛舟湖上。可天意人,楊政道居然拒婚。
“到了,姐姐。”朵兒一聲低喚,打斷她的思緒。她定了定神,起身下車,一隻大手伸來,是力嘉。
她遲疑一會,終用手扶上去,就著力跳到地上。她捧著朵兒遞來的瓶子,徑自往後山行去。力嘉見了,也想跟上。
朵兒一拽著他,低聲斥道:“去哪?幫我把東西搬進去。我一會就和小姐回來。”說完快步跟上雪雁。力嘉沉默地把供品香燭搬下去。雪雁走到後山一棵參天柏樹底下,輕輕地揭開瓶蓋,五隻彩蝴蝶便撲稜著翅膀飛出來,在她頭頂盤旋了一會,終向著樹梢越飛越高。
她不雙手合十,凝著飛遠的蝴蝶,幽幽說道:“來自何處來,便往何處去吧!”佳人佇立,彩蝶紛飛。
他看得呆住了。身邊的小書僮壓低聲,疑惑道:“公子,這好像是我們捉的蝴蝶。”他急了,對書僮作了一個噤聲的手勢,低低斥道:“胡說,難道只有我們才能捉著蝴蝶嗎?別驚擾了人家姑娘,走吧。”他沒想到,佛門聖地,還有這等佳人。可惜他此行只是為死去的親孃祈福,無心風花雪月。
更何況,他早已心有所屬。他拉起書僮想走,可還是忍不住多看了她一眼,素白的衣裙,簡單的頭飾,身如修竹,一頭青絲只用一個簪子綰住,安安靜靜地站在那裡,因隔得太遠,無法看清她的容顏,可就是一個身影,已經讓人覺得她必是容傾城。
書僮輕拽他的袍子:“公子,孃在等我們了,走吧。”她們屏息坐在薄墊上,等了片刻,身披紅格娑衣的空覺大師緩步入殿內,向她們施禮道:“讓兩位施主久等,老訥罪過罪過!”雪雁站起來回禮:“大師不必客氣,我們才剛到。”空覺大師取來厚厚一本經書,開始續講上次未完的經文。約摸一個時辰後,經書講畢,大師剛要退去。雪雁向大師躬身一拜:“大師且慢,信女有事請教。”空覺大師聞言,站定:“施主有話請講。”雪雁覺得口難開,支支吾吾道:“大師,我…我想請教大師,信女我有一段姻緣,不知…不知是否能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