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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百思不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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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親隊伍起程的這一天終於到了,五更剛過,天才矇矇亮,整個院子裡都忙活開了,一盞盞燭燈亮起,下人們在院子裡穿梭忙碌,置備各種物品器具,爬上爬下,張燈結綵,把整個院落裝點得喜氣洋洋,然而估計現在最鬱悶的就是金林君夫婦了,眼看女兒做太子妃,未來母儀天下,自己也好飛黃騰達的金林君自從得到女兒被大清睿親王看中,並且下聘書求娶的消息後,就把自己關在家裡,砸爛了若干貴重的傢什,哪個下人或者小妾稍有不順意就大加斥責,嚇得整個院子裡的人都屏氣靜心,小心翼翼,生怕撞到槍口上做了倒黴鬼,一時間倒有一股白恐怖的氣氛,我看在眼裡,暗笑在心中。

眼見宮裡由皇后派來專門伺候我梳妝打扮和喜服嫁衣的尚宮們都已經來了,金林君仍然沒有任何動靜,我悄悄地問了問他房裡的侍女:“老爺他怎麼還沒有起呢?”侍女惶恐地答道:“小…唔,公主,老爺他早就起了,不過一直呆在房裡喝悶酒,奴婢們也不敢相勸。”

“你忙你的去吧,老爺過一會兒自然會出來的。”我心中不由嗤笑:眼見寶貝女兒轉眼間成了異國親王的側妃,他能高興得起來才怪呢,正所謂是希望越大,失望越大,我這一嫁,他幾乎沒有得到任何實質的好處,實實在在是吊籃打水一場空,賠了夫人又折兵,先讓他獨自鬱悶去吧,等到隊伍出發的時候,看他出不出來。

我先是一番極為細緻的沐浴,當然是由眾多尚宮侍女伺候著的,眾星捧月般,同時由幾個侍女幫我背擦拭,自己的身體暴在眾目睽睽之下,雖然全部都是女人,心裡仍然極度不適,雞皮疙瘩都幾乎掉了一地,雖說在現代的時候,去公共浴場洗澡也是很多人都赤身**的,但是怎麼會像現在一樣所有人的目光都把我當成了聚焦點呢?

接著穿上潔白的嶄新內衣,坐在梳妝檯前,儘管天已經大亮,然而周圍依然點亮了數盞燭火,照耀得四周一片通明,幾個資深的尚宮在我身前忙前忙後,周圍的侍女們端來數只托盤,上面全是皇后特別賞賜的各種珠寶首飾。其實朝鮮的女子在出嫁前一律是將頭髮束成一辮子,辮梢用紅絲線纏繞打結,唯一的首飾就是在頭頂系一絲帶,絲帶上穿著形狀材質各異的裝飾物罷了,非常簡潔而素雅,儘管如此,這也是貴族或者富貴人家的小姐們才可以如此的。

先是我來到古代後第一次嘗試的化妝,古代朝鮮的妝容不似本那般的古怪濃厚,脂粉堆積得嚇人,而是仿效當時大明的女子打扮時尚,先是以珍珠粉打底,將我本來就十分白皙的臉又增添了幾分白度,不過好在不是很厚,倒也沒有驚世駭俗的效果。

然後是用燒灼過的碳條在我的眉部一陣心的細掃,然後是左右比較,比對高低的簡單的修飾,沒多久,就畫出了兩條淡灰的彎彎如新月狀的柳眉,眉型完美到宛若遠山青黛。接著是眼線,勾勒到眼角微微上挑,達到嫵媚驚豔的效果;然後用細粉胭脂在我的兩頰用柔軟的刷輕輕地掃了幾下,將淡紅的顏均勻地暈開在我的臉頰上,哦,這就是古代的腮紅了,我看了看鏡子裡的我,妝容如此緻完美,看來朝鮮女人確實很擅長化妝之術,不但現代,古代也是如此,尤其是在化妝品種類非常稀少的古代,能做出這樣的妝容實在已經很不錯了,除了沒有睫膏之外,基本上都能達到現代的要求。

最後一位侍女捧出一個托盤,上面是一隻小巧緻的繪花圓形鐵盒,幫我打扮得尚宮伸手取過,打開蓋子,出了裡面豔紅的口紅,她用一隻小巧的專用刷蘸勻,然後一點點,細緻心地塗抹在我的雙上,可惜今天嘴有點乾裂,如果在現代的話可以事先塗點曼秀雷敦之類的潤膏,後來一想,在這古代還能要求什麼呢?

繁瑣的程序進行完畢,接著就是重要的梳頭,想到要把頭髮梳成其他朝鮮貴婦那樣的高高的盤發,心裡就是一陣恐懼,聽說在這個時候,假髮髻盤得越高,便越能顯示身份的高貴,結果貴婦之間競相效仿,節節“攀高”後來以至於脖頸到了不堪重負的地步,每天要有專人按摩痠痛的頸椎,嚴重的甚至會生頸椎炎,真是害人不淺啊!

不過眼下我也要成為這種沉重盤發的受害者,不過好在這只是一時,想到嫁到大清之後就可以免除這種累贅,心裡還是一陣慶幸,不過有好奇地想到:不知道現在滿清的后妃命婦們是否是像我在現代的清宮劇裡看到的一樣,梳個兩把兒頭,上面頂著個扁方嗎?那樣的話和眼下的朝鮮盤發有什麼區別?想到這裡我不暗暗祈禱:神啊,千萬不要那個樣子,頭髮梳得簡單一點就好了。

一番忙碌,先是將我的頭髮束成三條辮子,用一絲帶繫住,悉數在腦後統統盤起,成一個髮髻,然後用一超長的黃金髮簪固定,這髮簪倒是做得美絕倫,上面鑲滿珠寶。搞定後開始了令我恐懼的盤發,過了良久,不知道用了多少支髮卡固定,這才將規模龐大的假髮髻牢牢地安在了我的頭上,最後開始在盤發上裝飾,上各種繁瑣複雜的漂亮而貴重的頭飾。我看著頭髮上的工程已經基本竣工,心裡暗暗地鬆了一口氣。

可是正想著終於結束這種煎熬的時候,更加恐怖的事情來了,一件有點像風箏,但比風箏還要大的東東被安在了我的盤發上,形狀怪異,呈彎曲狀,不知道是什麼東西做的,上面還繫著紅的紗帶,倒是很飄逸,一陣疑惑,終於想起來了,原來這就是古代朝鮮貴婦的正妝禮服,出席重大典禮或者參拜儀式的時候必須要頂在頭上的一種表示正重的頭飾,暈,不知道叫什麼名字,不過眼下作為新娘,我是必須一萬個不願意地勉強接受了。

頂著一大堆複雜繁瑣的東西,我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頓時一陣頭重腳輕,幾乎栽倒,嚇得我趕快用雙手扶著,旁邊的尚宮微笑道:“公主不必擔心,奴婢已經將它們安得很牢固了,只要動作不太大的話,是絕對不會掉下來或者歪掉的。”我心裡冷笑一聲:話是這樣說,萬一動作大了那麼一點點怎麼辦?你能保證它不會在一會兒參拜時的關鍵時刻不讓我威風掃地,顏面全無?真是難以相信那些朝鮮的后妃們如何能做到在大幅度的俯身拜禮的時候居然能保持住平衡,脖頸和身體都安穩端正,利害啊,看來是臺上十分鐘,臺下十年功啊。

最後是著裝,大紅的吉服被一件件套在我的身體上,喜裙的下襬大得像現代的婚紗蓬蓬裙,只不過這次的短上衣的袖口卻不像平時的衣服那樣的束口窄袖,而是寬大得幾乎垂地的廣袖,我看著這一切,幾乎要哭出來了,這叫我如何走動呢?更別說如何行禮了,越想渾身越不自在,最後連脖子似乎都一陣陣痠痛,不過估計是心裡作用在作祟,要不是已經用過早餐的話,我真懷疑自己柔弱的身軀會不堪重負,一下子厥倒。

“小姐,您今天真是漂亮啊!”阿娣定定地看了我許久,終於發出了由衷地慨聲。

旁邊的侍女們也跟著七嘴八舌地讚歎起來:“是啊,就算是天上的仙女,恐怕都及不上公主的美麗啊!”

“九王能娶到您這樣美貌的女人實在是福氣啊,不知道有多少人羨慕死!”也有人小聲地議論著:“你說是不是九王他聞聽到了公主‘朝鮮第一美女’的稱號,所以才在臨離開朝鮮時特地跑去向皇上求親的?”

“那還用你說,肯定是這樣的。”

看著鏡子中豔麗非常,盼顧生姿,嫵媚絕倫的自己,全身上下一片喜氣的大紅,幾乎把我的臉龐都映得紅彤彤的,想到即將要開始我人生中最為重要的一次經歷,嫁給一個自己愛慕已久的優秀男人時,心底裡還是不一陣甜,真的像夢幻一般,難道我當初的戲言真的變成了現實?

沒有陶醉多久,我忽然想起了那位可憐的太子李淏,心裡不免是一陣愧疚,不知道他現在情形怎樣了?前幾天打探到,李倧已經將他放出來了,不過奇怪的是,他不但沒有過來找我,或者如我想象一般地過來和我一番痛徹肺腑地,甚至連宮門都沒有邁出過一步,他究竟想幹什麼?他這反常的行為讓我很是憂心,莫非…

我開始痛責自己的見異思遷,有來只有新人笑,有誰聞得舊人哭?不知道他眼下正在哪一個角落難過呢,可惜我本無法得知,不過這樣也免得我再次痛苦內疚。

可是事實就是這樣:巧合也好,有心也罷,不管是為了朝鮮的安寧和未來的依靠,還是為了我心中的那個夢想和曾經無數次的憧憬,或是為了我力圖改革的雄心壯志的前提條件,我必須嫁給多爾袞。歷史的確是喜歡跟人開玩笑,一個小小的細節也會誘發它不經意間的改變,眼下的我,就被歷史的湧上了岸邊,推上了前臺,而至於今後我怎樣去走,沙灘上留下的足跡是否會很快被漲的海水淹沒,就是無法預料的了。

我坐在炕上,喝了幾口象徵“團團圓圓”的荷包蛋糖水,然後吃了幾“長長久久”的麵條,侍女幫我套上襪子,然後穿上繡工美的紅緞面鞋子,攙扶著我下了地。這時一盆盛滿清水,浸泡著大量錢幣的水盆端到我面前,侍女恭聲道:“請公主洗手,今後旺夫添財,永享富貴!”我把手放進去浸了浸,然後拿了出來,不過眼下**的雙手是不能擦拭的,不然的話就會破壞所謂的“財運”我心裡一陣好笑,我嫁給榮耀顯赫,後來權傾天下的未來攝政王,還能少得了富貴財運?

接著被眾星捧月般地簇擁著入正房內向我的“父親”

“母親”拜別,這往往是婚禮前最為煽情的環節,往往需要母女雙方相抱,痛哭涕,表示不忍分別,可是我無論如何也沒有這種心情。

金林君看來早已經起來了,眼下的衣著很是正式而整肅,他和一身嶄新衣裝的大夫人並做在炕上,其他的眾位小妾都盛裝圍成一圈,見到我進來,他們紛紛下地參拜,因為我現在是公主的身份,先行國禮,於是是下臣參拜天之驕女的禮節:“為臣金林君李世緒拜見公主殿下!”我連忙躬身將金林君和大夫人攙起,然後微笑道:“父親,母親,不必多禮,現在請安坐,容不孝的女兒參拜。”於是一次像模像樣的拜別儀式開始了,我向金林君和大夫人行禮,又一一向其他的小妾們致意,畢竟她們也是我名義上的母輩“姨娘”接著就開始一成不變地抱頭痛哭,大夫人更是聲淚俱下,戀戀不捨,把眼淚鼻涕蹭了我一身,我也裝模作樣,聲情並茂地哭得“悲痛萬分”實際上眼淚卻不見一滴,我怕把臉上好不容易好的妝哭花了,再說心情也不行,不過還是賣力地表演著。

大夫人自是泣著說些“女兒啊,為娘把你養得這樣大,出落得水靈靈的,眼看就是別人家的人了,還要去那麼遠的地方,恐怕終身再難想見了…”之類的話,旁邊的小妾們也在不停地垂淚,我還真不知道她們是如何做到的,難道和我真的有那麼深的情嗎?

一旁的金林君則是腔作勢地不耐煩道:“你們這些婦道人家就是婆婆媽媽的,有什麼好哭的,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終歸是別人家的媳婦,這是天經地義,有能耐生兒子出來?”接著開始“訓話”什麼“以後到了婆家可萬不能再時常想念這裡的親人了,你今後就是九王的人了,一定要小心伺候,尊敬服從,不得有絲毫違背。”

“早一點生出個兒子來,一來也好穩固自己的地位,二來也好為朝鮮多爭取點好處。”之類的,我也配合地適時點頭應允,同時也“涕零”地多謝“嚴父”的教誨。

不過聽到金林君提到“兒子”兩個字,我的心念一動,據我所知,歷史上的多爾袞終身不得一子,唯有一個女兒,還是他二十六歲時遠征朝鮮後娶回來的一位朝鮮側福晉李氏所生的,以後就再也沒有任何子嗣了。

想到這裡我的心猛地一跳:多爾袞只出征過朝鮮一次,就是眼下這崇德元年底到二年初的這次了,他今年也正好大我十歲,是二十六歲,我也姓李,莫非那位史籍記載中的朝鮮側福晉就是我眼下附身的這位熙貞小姐?天哪,怎麼會是這樣?也難怪當時聽到李倧下旨封我為公主時所賜的名號“義順”我還覺得有點耳,原來這是歷史上確有其人啊!我以前怎麼沒有想到呢?

我現在不得不慨歷史的必然,我想假如我在那個雪霽初晴的下午並沒有外出遊玩,碰上多爾袞的話,沒有在元宵佳節前往軍營赴宴的話,我也依舊逃脫不了最終嫁給多爾袞的命運,也許之前我們並沒有見面,但是可能有滿洲貴族聽說這位熙貞小姐“朝鮮第一美女”的名號,所以特意找來給他們的十四叔做側福晉;或是國王李倧聽從大臣的意見,在宗室的諸女中選一位貌美賢淑之女,送去和親拍拍馬,好讓以後多爾袞照顧照顧朝鮮,在皇太極面前美言幾句。

不過奇怪的是,他們幹嗎不直接把我獻給皇太極呢?豈不是更順當一些?反正同樣是做側室,與其送女去做親王的側福晉,那幹嗎不送去做皇帝的妃子呢?

我想了半天,依然百思不得其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