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回日暮歸來雨滿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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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封府。
寶篆門後丞相府。
綠葛紫藤都已乾枯,大明山還炎熱,而開封已是秋深了。聖香坐在他常坐的紫藤架下,懷裡抱著已經瘦了一圈的大胖兔小灰,還是那琉璃似的眼神,靜靜地看著不遠處同樣乾枯的荷塘。
“有事放心不下?”容隱站在他身前,手裡端著小云敬上的茶。
聖香回過神來淡淡揚了揚嘴角,算是淡淡笑了一下“嗯,李陵宴、劉、姜臣明、屈指良…還有宛鬱月旦…”他呵出一口氣承認“我放心不下。”
“他們不管是興兵作亂,還是殺人放火,都不再關你相國公子的事。”容隱淡淡地道。
聖香笑了起來,淺呷了自己手裡捧著的熱茶一口,喝完後挑起眉角繼續笑“就算我能不管,你能嗎?”容隱不答。
聖香靜了一會兒“一入江湖深似海…”容隱負手看花廊外的天空“人生哪得幾回身?”聖香笑了起來“我回來了就回來了,你想那麼多幹什麼?李陵宴和姜臣明的確兩敗俱傷,至少有很長一段時間不至於造反,那不好嗎?你皺著眉頭幹什麼?”他從身邊拔下一片秋天轉紅的葉子,側了側眼睛看準院中清理乾淨的荷塘了出去,葉片如同頑童手中的瓦片,落在最後一片未死的荷葉上。聖香得意洋洋地看著自己的傑作,興致盎然起來,那層沾染了江湖寥落的眼
褪去,他彷彿從來不曾經歷人世滄桑,永遠帶笑。
容隱凝視了他一眼,是否從前的從前,曾經的曾經,那眾人以為永遠不會長大的聖香,就是這樣一次又一次…浴火重生?
“你瘦了。”容隱簡單地道。
聖香一本正經地說:“那是因為你自己胖了。”容隱一怔,也沒多大詫異,反倒是淡淡一笑“則寧那邊的消息傳來了,聽說他封了那個莫去山莊,只是他去的時候沒見到劉,也沒見著李陵宴,劉氏留下了一個空莊。”
“嗯,我們逃了,蒲世東死了,對於劉來說,撤離那個地方是最安全的辦法。”容隱不答,過了一會兒才說:“明天眉娘請你到百桃堂喝甜湯,聿修有話和你說。”聖香還沒有回答,庭院另一頭走過一位形貌威武的男子。容隱退了一步隱於廊柱之後,他詐死罷官而去,不能讓同朝為官的朋友看見他還在人世。遙遙看見聖香在花廊裡,趙祥只當看不見,大步走過。
聖香凝視著趙祥走過,眼神一片寂然。容隱淡淡地道:“你不追上去?”
“追上去了,要說什麼呢…”聖香轉過頭來對容隱做鬼臉,若無其事地笑眯眯地說“二哥像頭牛一樣,恐怕到我死的那一天,他才會原諒我。”
“他還在恨你?”容隱知道趙普溺愛聖香,導致長子、次子與家中失和,憤而離家。
聖吐了吐舌頭更正:“他是‘當然’還在恨我…恨本少爺三歲他七歲那年,爹把他屋裡那隻小狽送給本少爺玩…此仇不共戴天,你永遠不知道那是多嚴重多可怕多深刻的仇恨。”言罷他滿臉笑嘻嘻,也不知道說的是真的還是假的。
容隱不再口這件事,默然站了一會兒,淡淡地又說了一句:“最近江湖上發生不少事,沸騰得很,聽說十一戶門派的名宿元老突然出現,復出江湖,同時盛讚一位姓玉的少年英雄。”他語氣淡淡,聖香頻頻點頭“像這種做好事只留姓不留名的少年英雄的確不同凡響,我建議這些江湖元老按照江湖傳說
一個‘武林令’之類可以號令群雄的寶貝送給這位大俠,以表示敬意。”容隱沒什麼表情“昨天他們在君山大會故地鑄了一口菩陽刀,上書‘君子大義’四個篆書,打算贈與這位姓玉的少俠。這位姓玉的大俠如有需要,確可憑刀號令十一派全部弟子。”他凝視聖香的眼神絲毫未變“這是真的。”
“噗…咳咳…不會吧?”聖香被這句話嗆到“真的有?”
“武當、少林、峨嵋沒跟著那麼胡鬧,其餘奇門雜派一共十一派。”容隱又淡淡地道“不過這位玉大俠並沒有出現在授刀大會上,這件事將如何了結還不清楚。”聖香笑地說:“那是因為偉大的玉大俠回家收拾‘江湖魔頭’們去了,這次李陵宴的青竹紅牆被一把火燒掉,他本人失蹤,雖然不知道具體是怎麼燒的,但大玉去了大明山,然後青竹紅牆被燒了,這件事就足夠大玉重掌秉燭寺大權了。”他吊起眉梢看容隱,企圖從他臉上看到一些驚訝的表情。
但是他嚴重地失望了,容隱果然沒有半點詫異,冷冷地道:“玉崔嵬此人,為敵大敵,為友摯友。”聖香瞪了他半天,終於承認這個人無所不知無所不曉“你怎麼知道傳說中的‘玉大俠’就是玉崔嵬?”
“我不知道。”容隱淡淡地道“但既然姓玉,又掌秉燭寺大權,難道你說的不是‘鬼麵人妖’玉崔嵬?”聖香差點從花廊欄杆跳下荷塘“玉崔嵬變成玉大俠你不覺得奇怪?”他瞪著容隱的目光簡直像見了鬼。
容隱終於微微皺起了眉,目光冷厲“人各有面,我怎知‘鬼麵人妖’必不能行俠仗義?”頓了一頓,他淡淡道:“何況在你身邊,甚少有人能按常理行事,做出什麼事都不足為奇。”聖香扯著袖子勒自己脖子要上吊,叫了起來:“怎麼在本少爺身邊就不能按常理行事?本少爺明明一本正經寬容大度善良體貼溫柔無雙,怎麼在本少爺身邊就做出什麼事都不奇怪?”他正一迭聲地怪叫,容隱低聲喝道:“噤聲!”隨即他閃身痺篇,聖香“啪”的摺扇一開,嘴角上揚帶笑地給自己扇了幾扇。
過了好一會兒,小云從對面花園匆匆奔來“少爺,泰伯說後門倒著一個人,身上有血,老爺不在,我們怎麼辦?要不要報官?”小云言下滿臉驚恐,她活到十五歲沒見過這種事。
聖香“啊”了一聲“畢總管怎麼說?”
“總管說人還沒死,給拖進院子裡了,否則怕門,口看的人多,對家裡影響不好。”小云說“總管還說那個人身上帶著一封信,好像是…好像是給少爺的。”聖香又“啊”了一聲“我去看,我去看。”他跟著小云一溜煙往後門訪燈院奔去,看他興致的樣子就像突然發現了新遊戲。
容隱等他們離開不見蹤影之後才從花廊側了一步出來,緩緩抬頭看秋天起風的天空,那落葉橫飄、顏蕭索的樹梢。有人帶信給聖香?無論如何,聖香這一趟下江湖,帶來的後患難以估量…絕難善了。
聖香很快就看見了傳說中身上有血還有信的人,那人正躺在訪燈院柴房門口。丞相府總管畢九一皺眉站在一邊,看見聖香興致地奔出來,畢九一的眉頭皺得更深“少爺…”
“信呢?信呢?”聖香大興趣“這是本少爺第一次收到奇怪的信。老畢,信呢?”畢九一指了指那人背後,聖香仔細一看,那人一身白衣,背後簡單幾行血書:字付府上公子,
落梁園見客。
畢九一沉聲說:“少爺絕不能去,這件事必要報官。”聖香一看那人的臉“哇,這不就是隔壁的江公子嗎?”地上的傷者痛苦呻,點了點頭。
“你怎麼會被人砍傷,變成了一封信?”聖香奇怪地問,隨即恍然大悟“我知道了,因為你穿的是白衣服,砍傷你是為了沾血寫字。”地上的江公子有氣無力地繼續點頭“我…我不知道是誰…他在我背後…”聖香無限同情地看著他,喃喃自語:“這個故事告訴我們不是大俠不要穿著白衣服到處晃,一不小心就會變成一封血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