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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死靈法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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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確實,亡靈往往是惡的。但它們從不掩飾自己犯下的罪惡。”——牧師皮傑羅??荷尼頓手記※※※※※灰白的骨粉緩緩進瓦罐裡,浸入鮮血,隨即變成暗紅。我小心地控制著咒語的節奏,不時向罐裡扔進幾隻屍蟲或是一蜥蜴尾巴。這是件需要耐心的枯燥工作,也是我的任務之一,而我也習慣了每天坐在木屋前混合這些粉末,當它們從我手中灑下時,我總有一種覺,似乎時間完全靜止,只有這些靈魂——曾經或是正在附著在骨粉上的靈魂,無聲地吶喊著,擠撞著,墜入一尺之下的鮮血之淵。

莎娜就坐在不遠處,腳邊堆著一小堆箭矢,此刻她正一下下地削著新的樹枝,嘴角由於用力而微微上翹,使她臉上平添了一種冷豔神情。最近一段時間,莎娜已經不象剛來時那樣怕我,但還是有意無意地和我保持著距離。我倒並不在乎。很顯然,任何人都不會對一個死靈法師抱有好,在我選擇這個職業時,便永遠背棄了愛與微笑。

我並不認為自己是“血獅”傭兵團中最強的死靈法師。在十七個分隊中,水平超出我的至少有四位,要是算上那神秘莫測的右衛隊,恐怕這個數字還要高出三倍。但對於煉製各種藥劑,以及控亡靈,我還是相當有自信的。因此我才會搬到綠泥森林的這個角落裡來,負責配製藥粉,並訓練死亡軍團和魔獸兵。說實話,這項工作很適合我。別的死靈法師,把取活人的血視為最大的樂趣,而我只喜歡在深林或沼澤中穿行,收集遊魂,召喚殭屍或骷髏。所以,每次卡梅斯團長命令第六分隊出戰時,我都會分派給副手馬維茨。

我討厭血淋淋的殺戮,相反,我喜歡讓死去的生物重新活動起來。看到屍骨們在我面前顫悠悠地站起,我總有種莫名的興奮,彷彿自己創造了什麼。

也許,我是死靈法師中的異類。

遠處樹影似乎晃了晃。幾乎在我覺到生人氣息的同時,莎娜已經引箭扣弦,穩穩地瞄向那邊。我微眯著眼,面無表情地看著那個身穿黑袍的身影。

“基洛,這幾天沒有出去嗎?”

“在煉粉。”我指指手邊的瓦罐。

“有事嗎,克魯諾?”

“卡梅斯團長希望得到更強些的魔獸。你知道,最近的行動越來越多,快忙不過來了。修羅席恩帝國那邊又不斷催我們加快速度。團長大人有點著急了哪。”克魯諾前繡著一顆猩紅的心,隨著話語微微起伏,讓人錯覺是他自己的心臟跑到了外面;紅心下面繡著三滴血,顫顫落,充滿了惡的味道。

“有煉好的骨魂粉嗎?我順便帶給他。”

“在屋後窗臺的木板上,你自己拿吧。”我繼續篩著骨粉。克魯諾徑直走向木屋,經過莎娜身邊時,順手托起她的下巴。莎娜倏地跳起來,渾身繃緊,使勁瞪著黑袍法師,象只受驚的小母豹子。

“克魯諾!你最好別碰她。”我的聲音中含著一絲怒氣。

“你該知道她身上被施了搜靈詛咒。我的搜靈術和你的黑暗系法術完全不同,你本不懂它的原理。它會要了你的命。”黑袍法師臉陰沉地望向我。我的黑袍和他的幾乎一模一樣,只不過前不是滴血的心,而是個咧開嘴的骷髏標記。他有些畏懼地看著這個標記,擠出一絲笑容。

“何必呢,基洛老兄!我瞭解你的詛咒力量。我只是有點好奇。這個女孩你用了多久?三個月?四個月?以前你可是每個月都換一個的啊。”

“她的生命力更強一些。”我語調平淡地說道。

“以前的失敗者還有,你自己去吧。”

“多謝了,慷慨的基洛老兄。”克魯諾眨眨眼睛。

“對了,這次戈斯威山的任務你又讓馬維茨去了?他可是個野心的人哪,我聽說他一直想取代你成為第六分隊隊長呢。”

“他有他的理想,我也有我的工作。克魯諾,你還是多關心一下你的第二分隊吧。”

“我當然會的。”克魯諾轉身走向旁邊一座獨立的小屋。不一會,小屋中就傳來女人的驚叫,夾雜著碰撞與衣服撕裂的聲音,接著便是克魯諾得意的嘶啞咆哮。於是,一連串說不清是痛苦還是快樂的呻傳了過來,象蛇一樣縈繞在我耳邊。我蓋好瓦罐,站起來走到莎娜身邊,她緊咬住嘴,顯然無法掩飾心中的恐懼與厭惡。

“不要管他。”我伸手指向遠處一叢火紅的魔角蘭。

“如果你死了,我會把你葬在那叢花下面,沒人會來驚擾你,就連死靈法師都不能。莎娜,要知道你和她們不一樣。你的生命只屬於我。”莎娜並不回答——當然她也無法回答。她象往常一樣沉默著,重新坐下,繼續削起箭枝,美麗的臉龐上沒有任何表情。

莎娜確實和她們不同。很少有人能在搜靈詛咒下支持這麼久,因為人的神經不會有那麼堅強。詛咒帶來的神壓力相當大,我以前的搜靈使者多數都在一個月內發瘋了。她們有的已經死去,成為死亡兵團的一分子,少數幾個還在囚屋裡,過著沒有思想的生活。通常,新的搜靈使者會定時給她們送去食物,我自己則從來不管這些事。對於我,使者只是工具,用過了就沒有用了。我不殺她們只是因為不想讓手上沾滿鮮血。她們畢竟還是人。

不過,在別人眼裡,她們還有可利用的地方。記不清什麼時候,其他分隊長開始不定期地拜訪我,或隱晦或直接地提出要到囚屋裡“放鬆一下”他們也給我帶來一些新消息,象是誰升了職,誰被暗算了,誰把某個商隊殺了個光,等等。在“血獅”這樣的組織裡,人必須時時小心,因為你不知道會偶然得罪誰。很多人只因為在隊長面前評論某個人,或是在酒館裡賭贏了幾個金幣,就被夜中的利刃割斷喉嚨。對於我這個獨居的森林中的人,隨時保持消息靈通是很重要的,因此我基本上不拒絕他們來找我——只要囚屋裡別鬧得太厲害就行了。

當然,懾於我的身份,普通傭兵是不敢找我的,通常只有分隊長們才會上門。現在每個星期都會有人來,特別是十三分隊的尼古拉和五分隊的克羅坦。尼古拉是我的同行,他的骨鐲已經煉到六顆,快要晉升右衛隊了。他總是板著臉不說話,和我打招呼也只是點點頭。在囚屋裡他是最安靜的一個。克羅坦卻完全相反,經常喝得醉醺醺地到這兒來,一進囚屋就大聲叫嚷,瘋狂發洩,象只野獸一樣。有一次他不小心捏碎了辛蒂的喉嚨,我去收拾,看到辛蒂渾身**,前到處都是青紫的傷痕,莎娜正蹲在地上,仔細擦著她大腿上的血跡。那時候莎娜剛來,還不清楚這兒的事情。所有的搜靈使者,都是團裡從各個村鎮搶來的,並非我自己的財產,我沒有權利也沒有必要對她們加以保護。

但莎娜是個例外,她是我花八十五金幣從一個貴族手裡搶來的。那貴族有種奇怪的嗜好,就是喜歡用女人的*煮湯,或是切下兩腿間的部分來做菜。是我救了她,她的生命理所當然歸我所有。成為搜靈使者,總比被活生生割下*然後拖去餵狗要強。

搜靈詛咒實質上是在人身上放置取亡靈的封印。被施了搜靈術的人會帶有死亡的氣息,同時身體內的靈力又會自動來對抗這個法術,從而使生命潛能得到發揮。這種生死混和的雙重氣息,對於亡魂和野獸是最大的誘惑,依靠它,我收集的靈魂和別的死靈法師多一倍。當然,搜靈術也有副作用,就是會使受術者無法說話,除非本身的生命力能夠壓制住黑暗力量,否則她們將始終沉默下去,直到死亡或是瘋狂。畢竟,每晚的噩夢對任何人都是一種折磨。象莎娜這樣能堅持到四個月的確實很少見,她的內在生命力非常旺盛,同時也有強烈的生存**,這也許和她從前的生活有關。如果一個女人從小就失去父母,每天都遭受貴族們殘暴的折磨,還要滿足主人的各種稀奇古怪的要求,那麼她的意志一定會比常人更堅韌些的。

有時我想,單以莎娜的神力而言,如果她是個法師,我多半會考慮把她作為第七顆頭骨了——和尼古拉一樣,我的骨鐲也煉到了六顆。這東西能讓死靈法師擁有抗魔法的能力,當然你必須先取得這種屬的頭骨。也就是說,如果你想對抗火系法術,就得先殺掉一個火系法師,把他的頭骨處理後串在手鐲上。這可不是件容易事,許多死靈法師正是為了取頭骨而慘死。但是有什麼辦法呢?我們必須想盡辦法加強自我保護能力,因為死靈法師被人攻擊的危險比黑袍法師還要大——當你看到一個人手持骨杖,身後還跟著幾具骷髏的時候,你肯定會先照著他的腦袋狠狠劈上一刀。

我想,這些年來我的運氣還算是不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