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不過是普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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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只她一個人這樣說過。張小妹聽罷出了甜甜的笑容,眼睛好看得像兩個月亮灣:“姐姐也覺得他是個好哥哥。”過得一會,趙二孃見她吃完就收碗出門,小聲嘀咕道:“小姑娘生在福中不知福。”張小妹的情緒漸漸恢復了,她本來就是個樂觀的姑娘。見桌子上一桌子的亂紙,便習慣
地去收拾,又看了一眼書架和
,脫口道:“哥哥住的地方怎麼比家裡還亂,不是有那麼多奴僕麼?”
“公家的人,幹活沒那麼細。”張寧淡然道“剛才那個趙二孃管內務,但她本不是做這種活的人。”小妹便麻利地幹起活來,她本不像是官宦家的小姐,本來張寧做官也沒多久。
倆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不相關的話,小妹又一直在收拾屋子,時間卻一點點地過去。張寧腮邊的肌繃緊了兩次,終於說道:“別忙活了,反正你走了還得亂。我找輛馬車,和你一起回去。”小妹的臉
頓時拉下臉,卻點頭應了,她活了十幾年過得不是千金小姐的
子,並不任
。***車軲轆“嘎吱”地響著,便將市井中的各種聲音掩蓋下去了。長街上仍有燈光偶見三兩行人,但很多鋪子都在打烊,從搖晃的竹簾看出去,常常能看到店傢伙計們抱著木板往店鋪門框上鑲,南京的市井比較免費這種門板,作用應該相當於現代的捲簾門。
車廂比較小勉強夠兩個坐,窗邊掛的馬燈也是忽明忽暗。兄妹倆並排坐在一起,沉默無言氣氛不太活躍,好像在各想各的心緒。現在南京這邊大概已經安排妥當,張寧心裡掛念的主要是進京後的事。
他和楊士奇還沒確定嶽婿關係,別人在這回調任官職的事上明顯出了力,規矩還是要有,直接送錢有賄賂之嫌,何況他老人家也不缺這個、送錢反而落了下乘,所以他此前就準備好了送戲班子。
不是說楊士奇喜歡聽戲麼?從南京過去正好帶上新曲的戲班,既表示了心意又落不下把柄。楊士奇這樣的人雖然沒有進過儒學,但出仕就是文官身份,喜歡的還是士林中時興的那些玩意,講究個雅而合群。至於明顯有逢討好之嫌,張寧就顧不上在意了,本來士林就不是人人都走清高路子的,會為人處事的官僚文人照樣有市場。
既然楊士奇那裡都有心意了,對老師呂縝是不是要有所表示?還有于謙屬於平輩朋友關係,上回在北京人家幫忙著租院子送別時還贈盤纏,這是人情,那麼從南京過去帶點有特的禮物也是應該的。
羅麼娘這個娘們對自己也一片心意,不多少給點驚喜會辜負人家的情意。在這個世上混,誰也沒欠你什麼,沒有誰天生就應該無條件對自己好,投李報桃是也。
張寧猶自考慮著諸多繁瑣事務,他的坐姿很端正,手放在膝蓋上好似坐軍姿,只是身體要放鬆得多。
“哥哥的行程定了哪天麼?”小妹的聲音讓他暫時從紛亂的思緒中解脫出來。
婉轉的口音中夾著離愁別緒,帶著淡淡的傷,但它簡單美好。或許不涉及利益的東西都會顯得更單純罷。張寧答道:“後天。”小妹一臉失落傷
,她轉頭看著窗外不說話了。
南京的街巷路況不錯,但馬車沒有減震系統、又是一匹馬拉的平衡也不太好,所以有點顛簸。在搖晃中,他的手時不時就觸碰到軟軟的涼涼的東西,他沒好意思低頭瞧,憑
覺能想象出是小妹的小手。
微妙的觸覺,想靠近又不能,手卻捨不得拿開…此情此景他產生了一種錯覺,好像這涼風不是在深秋,而是在寒季節。我想…和哥哥在一起。一個清脆的聲音彷彿仍在耳邊迴響,他閉上眼睛細細
受著那情緒那回憶。
“小妹面對的事情和你的心情,我同身受…”張寧溫和地說起來。說教式的教育是不好,他懂這個道理的,但眼下諸事倉促和妹妹相處的機會不再多,語言是最快捷有效的方式,沒有選擇。好在他心態擺得很正,平等的口氣以及這個開場白更容易讓小妹接受認可。
同身受四個字讓她回過頭來傾聽,而不是像對伯父伯孃那樣的反應“沒完沒了,覺都不讓人家睡”人都是有
覺的,誰不想被人理解被人體諒呢?
張寧很有耐心,尤其是對小妹,他慢慢地繼續開導道:“你是不是覺得蘇家那邊誰也不認識,也不知道會面對什麼樣的生活,到惶恐和不安?”
“嗯。”小妹地看著他大眼睛裡閃著美好的光,也只有張寧才能對她說這樣的話。
張寧微笑了一下,趁機把大手覆蓋在她的小手上,自然而然地…他繼續保持這樣的表情道:“不僅你會有這樣的受,哥哥有時也會產生這種憂慮。”
“我以為哥哥什麼都不怕,什麼都能辦到。”張小妹溫柔地依偎到他的膀子上。
一時間張寧都有點不想繼續教育了,生怕一開口說話就會破壞這樣的寧靜和依戀,帶著淡淡的清香有青的味道。他沉默了一陣才說:“有些時候我到了陌生的地方,比如一次去北京,後來到揚州,都會缺乏…
安全,你想想舉目無親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那種
子就和你現在一樣惶恐,會念舊會懷念
悉的環境。但是人要在世上立足、人生還得走下去,就不能逃避,要試著去習慣,陌生漸漸就變成
悉了。”
“嗯。”小妹輕輕應了一聲,挪了挪身子,靠得更近,把軟軟的脯貼在他的胳膊上,依偎了過來。張寧沒動靜,反正在車廂裡不會有別人看見。他情緒複雜地問:“想通了沒?”
“哥哥說得在理。”小妹道。
“那就好…”張寧口是心非地正經說道。
“我不怕和那些不認識人在一起了。”小妹在他的側臉旁耳語道,他甚至能覺到從她的檀口中呼出的氣息,然後又聽她繼續喃呢道“我只怕
悉了也不會再有第二個哥哥這樣的人,再也沒有人和我說這些話了。”張寧無言以對,坐在那裡沒動。她的聲音很輕,像剛剛從睡夢中醒來的輕呢細語,又像是自言自語“我又捨不得哥哥的樣子,還有你的聲音…我最歡喜哥哥的手這樣握著我…”張寧心下不知道該怎麼處理,兄妹關係能好到依賴成這個樣子?讓她嫁人就像斷
一樣。他意識到此時的行為太過曖昧,想把手
回來,又不忍心讓她難過…自己確實對她是一種溺愛,又情不自
地溺愛著。
他努力讓自己的思維保持清晰,默默地重新理了一遍其中的關係,卻發現它並不比官吏士子之間的結關係簡單,主要是太微觀的東西不容易量化分析…它很小,但是不重要嗎?官升三級或者斂取一萬兩銀,和小妹比起來哪樣更重要?
小並不一定輕,至少在張寧心裡很有份量。畢竟她才十六歲,就要讓她嫁人,這種為了農業文明的人口需要而產生的秩序規則本身就算不得完美。
古時的人早,也是被
的,嫁做人婦只能學著當家為人。現代也有遇人不淑的女孩子十二三就懷孕的,可見早
與否只是一種社會認同。
張寧按照自己的邏輯來一想,覺對小妹有點殘忍…或許應該給她更多時間成長?又或者這只是自己潛意識裡給自己找的藉口?
他正胡思亂想,忽然覺自己的腮幫處溼漉漉的,忙轉頭托起小妹的臉,只見她沒出聲地在哭。眼淚讓張寧的情緒立刻變得簡單起來,廢話不說直接道:“你跟我一起去北京,留在我身邊照顧你。”
“哥哥…”張小妹立刻就坐正了身體,傷心的表情立刻就從她的臉上消失得乾乾淨淨,只是有些疑惑地哽咽道:“你是當真說的?”張寧毫無壓力地點點頭:“兒女之情本是很引人的,你倒好,
得哭哭啼啼的。我覺著這樣也不是辦法,不必著急,等你真遇上了
本不用哥哥
你,到時候怕是想阻止都很難。你在我身邊過活,也不用再擔心伯父他們成天唸叨你,多簡單的事。”完全是一種溺愛,之前還口口聲聲教育妹子不要逃避,這下子幫著她逃避,連家裡也不用她擔心
代。
張寧心道:不過也好,快刀斬亂麻省得心煩,進京做官還有一堆事要心沒工夫讓私事影響心情。小妹一頭撲進張寧的懷裡,欣喜之情溢於言表“哥哥太好了!”張寧呼出一口氣,將她推到一旁:“別高興得太早,我得慢慢管教你。”小妹
本就不怕他,直接當耳邊風了,她用袖子三下五除二就擦掉了眼淚,破涕為笑。
車廂裡原來的憂傷和沉鬱氣息立刻就消失得一乾二淨,小妹恢復了平常的樣子,活潑地說笑,又問京師什麼樣、要走多久等等問題。她渾身都散發出活潑的青氣息,本來就不是個林黛玉,沒有壓力這才是原本的她。
張寧耐心地解答了兩個問題,馬車卻到家了。敲開門,只見家裡的人都沒睡,家人平常免不了世俗的言行,但一看就知他們心裡還是很在意小妹的,不然已經差人回來報平安了他們怎麼還不睡呢?顯然是掛念著事兒。張寧打法馬伕回吳園,今晚不早了打算等會就住家裡,省得來回折騰。
帶著小妹進院子,只見大伯張九金是一臉怒,指著張小妹罵道:“我看你是翅膀長硬了要飛!”堂兄也道:“你什麼事兒白天出去不行,咱們到處找你,太不聽話了。”
“少說兩句。”伯孃鄒氏碰了碰她的兒子,又悄悄說道:“又不是你的親妹妹,二郎知道管教。”她以為張寧沒聽見。
張小妹低著頭,和往常一樣在長輩兄長面前完全說話的地兒,不過今天還好她下意識就往張寧身後躲,可能前面有哥哥擋著就沒那麼怕了。大伯一家都不是壞人,不過是普通人,貪圖富豪家的風光和嫌平愛富都是人的本,能算什麼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