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總不能說實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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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飛快就跑出了院門,幾乎沒人注意她,正在幹活的大嫂羅月娥抬頭瞧了一眼覺得好像是張小妹出去了,便埋頭繼續撿大米里的石子。里仁街上有個人詫異道:“這不是張家小妹麼,你哭哭啼啼的作甚,張世才搶你的糖蘿蔔了?”張小妹沿著街一路跑,坐船都忘記了,只顧向東南方向跑,吳園就在那邊,她是知道地方的。
只要腳步不停,就能離張甯越來越近。越來越近的覺讓她心裡難以忍受的難過好多了,她是又哭又笑,眼前好像已經看到了張寧那淡定而溫和的笑容,聞到了他懷裡陽光般清淡的氣息,那種安穩的叫人暖洋洋的難以描述的覺,就像家裡的生意逢淡季沒有活兒的時候躲著偷懶的舒服,心情好極了。
沒有任何招人喜愛的東西有那音容令人沉,她的腦子裡閃過自己的手被那雙溫暖的大手覆蓋的愉悅。
過了兩條街,從一道石橋上過去就秦淮河南岸。不料發現大街上有一大隊人馬擋住了去路,好像是一個大官的儀仗,有拿著“肅靜”
“迴避”等字牌子的差役,還有旗、傘蓋、皮鼓等等排場,車馬轎子和步行的隊伍有板有眼地從街中間大搖大擺地行進,速度還慢的,彷彿在享受那種高高在上的覺,故意讓行人駐足觀看一般。
百姓行人自然不敢上去,都避在道旁等著,張小妹也只好停了下來。敲鑼打鼓的氣氛影響了她的情緒,她也不好意思哭了瞧瞧摸出手絹擦了臉,無奈地站在人堆裡。
注意力被這麼一岔,張小妹漸漸從動的情緒中回過神,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跑到這裡來…就像剛剛從夢中甦醒,漸漸發覺夢裡的東西完全不是那麼回事,好夢還是噩夢都是虛無縹緲的。
哥哥肯定要攆我回去,然後自己也會覺得自己太任、不懂事,而且還不聽話,哥哥不是叫我學很多東西麼?這時大街上的儀仗緩緩過去了,街面上重新被市井各眾人佔領,恢復了喧囂雜亂的人。
張小妹卻站在原地,不再往前跑了。不知過了多久,聽見對面一家樓上有個老婆婆正在嚷嚷:“回家飯了!”張小妹愣了好一陣,終於轉身重新走上河面上的石橋,動作軟綿綿的好像一點勁都沒有。
***小妹的“相親”張寧果真沒去,那天他去參加了另一個應酬。一個同窗梁守誠年初去北京參加會試、落榜後遊歷了數月,現在回鄉來了,幾個同窗好友團聚算是為他接風洗塵。
那梁守誠和張寧平來往不多,有差不多一年時間完全沒聯繫了。張寧赴宴主要還是因為另一個同窗羅錦的再三邀請,羅錦是個八面玲瓏的人,上回送楊四海進京趕考就是他牽的頭,張寧能認識江浙才子蘇良臣也是通過他的關係。
反正近張寧就沒什麼事忙,這種應酬去參加參加、結些三朋四友也不算壞事。人生有進退緩急之道,有時候急不得,削尖腦袋還不如索混吃混喝。
因為應酬是在大白天,秦淮河上的畫舫在白天反而沒甚風景,於是大夥兒約在莫愁湖畔的狀元樓。也是個喝花酒娛樂一條龍的地方,名氣雖比不上舊院,可也算個紙醉金之地,關鍵是白天視線好,那邊湖光水風景不錯。
席間有陪酒侍候的姑娘、有行酒令談風月的女史,總之在張寧眼裡一律全是“三陪”小姐。在這種尋歡作樂的地方,就沒什麼男女禮儀可講了,男男女女各種調笑逢場作戲,很自由很輕鬆。
張寧覺不太自然的是陪坐在自己身邊斟酒的姑娘有事沒事老往自己身上蹭,別的姑娘都沒有這麼明顯,偏她這樣,很少參與這種場合的張寧面對大庭廣眾很有點不習慣。
梁老表還未顧得上說京師見聞和遊歷的逸聞趣事,倒先說起另一個同窗來了,那個人張寧也比較,便是矮子楊鄰楊四海。梁老表嘆道:“南京過去的我認識的人中,會試上榜的就只有楊四海。”
“知道知道,上回他們廂敲鑼打鼓報喜的,不就是楊四海殿試被點中二甲麼?”羅錦隨口道,好像天下沒有他不知道的事似的。比較低調的才子蘇良臣這時也無不羨慕的開口:“去年上桂榜,今年立刻就中金榜,不枉咱們私下裡說他才學不俗。”張寧跟著附和了幾句,沒說什麼。以前和楊四海有點矛盾,幸好去年大夥送他去應考時,席間輕描淡寫地化解開了,此時便沒太多想。
要不是以前的張寧羞辱別人個子矮,估計他對楊四海也沒多少印象。印象裡楊四海的樣子非常年輕,可能還比張寧歲數小,連著中舉人、進士,實在不是一般牛。他這樣不聲不響就成了,叫人家考到頭髮鬍子花白的老夫們情何以堪。
大明朝疆域萬里人口億計、進士卻非常少,但凡進士出身的人沒一個不是人,張寧的記憶裡就一大堆經書,他很清楚這玩意不是光靠死記硬背能行的。
“四海不是咱們凡夫俗子能比的。”有舉人功名的羅錦忍不住又說了一句。他端起酒杯巡了一圈,接著說:“咱們還別不信資質,我以前就是和四海一個儒學讀書,給你們說件小事。
去年秋闈之前,不是傳言平安兄咱們應天府才學第一麼,大夥就猜起了誰會是解元,你們想想楊四海是怎麼答的?”提起那事兒,張寧微微有些尷尬,當時傳言自己應天府才學第一,還不是以前的張寧自己給嚷嚷出來的…
不過如果以前的張寧沒死,今年是他去參加會試,能不能上榜?這倒是個,反正現在的他去考肯定沒戲。
要說科舉讀書這條路,楊四海和以前的張寧都很有天份,自己反而比較凡庸了。前世連個重本也考不上,而考清華的難度和考進士都不是一個等級。
“楊四海平裡看起來謙遜的,他應該會說解元是平安兄吧?”梁守誠猜道。張寧淡淡笑了一下,什麼也沒猜。蘇良臣毫無壓力道:“我和你們又沒在一塊兒進學,怎麼知道?”羅老表搖搖頭:“梁兄啊,你和我一般,也是個凡夫俗子。
我來告訴你們楊四海怎麼答的…他說如果以後想考會試殿試,現在是不是解元有什麼關係呢?”這就好像是個冷笑話,講完了眾人還沒回過味來想明白“笑點”在哪裡。張寧倒是馬上明白了,說道:“四海目光遠大、見識不凡。”片刻之後大夥兒回過味來,無不唏噓嘆一回。
進士的材料就是與眾不同,當時馬上就秋闈了,大夥無不一門心思撲在上面,人家就開始想會試殿試了,思想境界不在一個層次。
大夥兒聊到這裡,羅老表終於忍不住轉頭看向張寧:“平安兄為何不參加今年的會試,反倒當起官來?您和四海可是咱們貢院齊名有才學的人!”羅老表開口問起,包括蘇良臣都立刻投來了目光,顯然諸生都對這事兒好奇,只是不好問起。
張寧一語頓,總不能說實話,皮囊下換了個人以前的平安兄考這個行、現在的平安兄現做八股文章本就毫無水準。
他本想自認不如人,但不知怎地心裡冒出一股子好勝心來,畢竟是年輕人誰也不甘願說自己不行!特別是自己曾經還羞辱過楊四海的學問,怎麼別人中進士了就立馬裝孫子?
他內心裡的驕傲心理被了,恍若有一個聲音說:老子做八股文章不如人,但總有地方比別人牛!他欠了欠,故作淡定道:“非人人都要進士出身,當今楊少保也不是進士。”楊士奇,布衣出身連個秀才都不是,教過書肯定有學問,但就是沒考中過功名,現在是天子身邊頭等紅人,太子少保、華蓋殿大學士、禮部左侍郎兼兵部尚書,內閣閣臣身份領六部事前所未有,聖眷無人能及。
楊士奇不是進士,但他是隨便一個進士能望其項背的嗎?
“佩服佩服,平安兄有大志也。”羅老表等人只能這麼恭維一句,不能再說其它了。因為楊士奇是個特例,通常來說要有所作為,進士出身會比較靠譜一點。所以眾人無話可說。***張寧在衙門裡讀到一份邸報,胡“部堂”要到南京來了,他確實是退居了二線。
接著又拿到了一張拜帖,名字是顧寒。張寧立刻就明白了是誰,此時他正在吳園,暫時是滿園子那種人,實在不便接待“顧寒”遂差文君去遞信,下午去她的下榻處拜訪。
地點是在青溪上游覆舟山不遠,這地方也是南京城除舊院外最紙醉金的四大去處之一,青樓酒肆藝館等娛樂場所非常多。
她回南京來住在這地方,或許是對從小生長的這種環境比較悉?張寧和送拜帖的人一道循著青溪騎馬而上,現在有車有馬了走陸要效率得多。
過了竹林街,來到一棟二層樓房的門口,只見有不少短衣在忙活著搬東西,眼前的狀況就像是在搬家一樣。
這地方本不是一家客棧,而且方泠以前是教坊司籍的人、並無房產田產,這宅院應該不是她名下的財產,她在這個地方幹什麼?
張寧有些疑惑地被帶著穿過樓閣,來到裡面的一個園子,又穿過一道月門才見著方泠,和她一起來張寧的還有桃花仙子。
“平安先生大駕光臨蓬蓽生輝。”方泠笑地微微屈膝作了禮,鬆鬆散散的動作非常隨意溫柔,一如她穿的素對襟半臂,看起來淡雅輕鬆。張寧拱手回禮,又看向一旁的桃花仙子,因在外面就沒有招呼,只道:“幸會幸會。”二人請他進房中用茶款待,她們看起來情緒不錯。前陣子新皇頒佈了一道聖旨,宣稱建文諸臣無罪,要為他們恢復名譽,那些被抓了的和做奴隸都歸還田土為民,所以方泠等現在不再是“罪人”也許那道聖旨對她們意味著新生,因此她們的臉上覺出來了生活的希望,大約是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