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1章烏黑的頭髮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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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靜了片刻,朱南平猛地抬起頭來,臉上已滿是淚水,哽咽道:“我一直都在等你…早上聽一個宮女說你回來了,我就一直在門口看著…”剎那間,張寧覺有什麼東西衝上腦際,腦海中所有有關朱南平的思路都顛覆了,一瞬間新的邏輯還沒建立起來,但是模糊的
覺讓他猛然就明白了最關鍵的地方。
他看到朱南平後面的院門口的霧氣比剛進來時更淺,彷彿太陽的萬丈光芒驟然升起,驅散了一切陰霾。人的靈魂在攀升,飛旋到了空中,仿若局外人一般看著地上兩個人的久久相對。
不知處於何種心情,他把手放在朱南平的肩膀上試圖安她,剛剛一觸,朱南平就一下子靠到了他的
膛上嚶嚶痛快地哭起來。她瘦弱的肩膀在
搐顫抖,傷心極了,張寧無意識地用手掌在她的膀子上
捏,好言道:“沒事了,沒事了。”不必解釋,不必詢問,他漸漸已經理解到了關於朱南平的一切邏輯關係。就好像陽光驅散霧氣,雨水滌盪塵灰,她的眼淚已經沖掉了仇恨恩怨。
這個從小沒有孃的姑娘,在那與世隔絕的道觀中成長,連爹也長期見不到,被強迫籠罩在前一代人的巨大失敗陰影中。
忽然有人對她好一點溫情一點,她就視作珍寶。張寧任她在懷裡哭泣,臉上卻一片冷然,負罪和掠奪的快
雙重讓他的心裡充滿了
惡。
他們殺了這個姑娘的生父,將她的祖母關起來,而他現在又無情地掠奪了小姑娘心裡原本屬於文奎太子的位置。
果真這個世界充滿了殘酷和劫掠麼?無論是物質地位上的、還是情上的,只有勝者為王?柔軟纖細的身子在懷,張寧聞到了從她頭上的青絲上屬於少女的氣味。
早上在沙湖竹林別院裡和小妹糾纏卻沒有解決問題,導致他很,一時間竟然出現了尷尬的反應。
這絕對不是自己本意,身體的反應並不代表意識…幸好這個小姑娘應該不懂這些,不然豈不難堪?他輕輕推開她的肩膀,說道:“咱們先進屋。”朱南平哽咽道:“你還趕我走嗎?”
“不會了,我為剛才的話道歉。”張寧好言道。他說罷拉住朱南平的小手,和她保持著親切的姿態往屋子裡走。
張寧在一把椅子上坐下,抬頭看了看朱南平的眼睛,從袖袋裡掏出手絹遞過去。朱南平默默地接過去,然後紅著臉背過身。
“關於太子,你是否聽過一些言蜚語?”張寧問。朱南平點點頭:“祖母沒被抓時,常常在我面前說,是你們害死了父王。”
“那你不恨我們嗎?”張寧小心問。在他看來,一個世界觀尚未成型的姑娘應該很容易被耳邊反覆強調的言論洗腦才對。
不料朱南平搖搖頭:“我現在連父母的樣子都記不得了,本來就沒見過他們幾次。”張寧忙道:“我是你的叔父,無論怎樣總是太子的親兄弟,以後你就把我當成你的父親一樣,我會照顧你的。”朱南平擦乾眼淚,轉過來看了張寧一眼“嗯”地應聲。張寧指著這間寬敞的屋子道:“這是我和你嬸孃的臥房,一會兒我代侍女,允許你隨時進來。那邊有書架,還有棋譜什麼的,你無聊了可以過來玩,過幾天你嬸孃就回來了。”
“你不在這裡住嗎?”她又怯生生地問道。張寧一時不知怎麼回答,他除了表現出寵愛週二娘,還得找機會去陪陪徐文君和顧寒。
以前在外打仗就罷了,回到武昌就不能過分冷落她們,女人是需要人陪的。他又觀察了一番朱南平的臉一番,一時也沒完全理解這個小姑娘的心理。
她的父母就算和她不親近,但畢竟家庭關係是明擺著的,不應該那麼就無視恩怨才對。但他什麼也沒看出來,朱南平此時似乎顯得有點害羞,刻意避開他的目光。
張寧想起還有事,便暫時拋卻這些微妙的情愫,去桌案上取紙筆,沉下心進行思考。他獨特的思考方式,把各種因素列舉,通過線條勾勒各種人和事之間的關係,詳細做出推論和利弊權衡。
這樣默默的相處,閒得有些冷清。其實人就算是在高位,也無法隨時處在歡歌笑語的熱鬧中,常常也總是寂寞的。
但是有條件這樣清靜,不也是一種享受麼?不是所有人都有資源擁有這麼大的房子,這麼幽靜的環境而不受俗務打攪。
一直到中午,張寧才起身,把潦草的幾張紙丟在炭盆裡,頓時冒起藍的火焰。他到門口喚來週二孃的近侍憐香,吩咐道:“今後在這個院子裡,你們都不能為難羅城郡主。王妃不在,你要為郡主準備午飯,找人給她洗衣服。聽明白了嗎?”憐香忙屈膝應道:“回王爺的話,奴婢聽明白了。”張寧轉過頭對朱南平道:“我現在有事要走了,告辭。”他徑直出院子,從長廊上一路向姚姬住的鳳儀樓那邊而去。到了地方發現姚姬正要用午膳,正好就可以陪她吃飯了。姚姬吩咐侍女去添一副碗筷上來,又讓侍女附耳過來悄悄說了句不知什麼話。
姚姬似笑非笑地看著他,叫他渾身有些不自在。其實他不太喜歡在這裡吃飯,姚姬的食譜過於清淡,而他喜歡口味重的和辛辣的食物。
過得一會兒,侍女添上一副緻的碗筷,還有一瓶細頸陶瓷酒壺。張寧這才明白過來,剛才姚姬悄悄說的話應該是叫侍女上酒。侍女上前來斟上兩杯酒,姚姬便一揮手,讓她們退下了。
“內閣衙門到處找你,看樣子你倒不急。”姚姬輕輕說道。
她肯定知道張寧早就回宮了。張寧道:“我要想好了才見他們。”姚姬點點頭,端起酒杯,張寧也忙伸手端起:“我敬您。”***人們都認為女人是弱者,都認為自己可以主宰女人的命運,卻不知大多數人的命運都被女人捏在手裡。張寧只抿了一口酒,心裡就生出了百般受,其中包括些許恐慌。純釀的米酒,蘊藏著歲月的味道,淺唱細品隱隱能
覺到江底那幽幽寂寞的冰涼。
很悉的酒,因為昨夜他在沙湖竹林別院中才喝過。在武昌這酒只有有數的幾壇,是從外出來的徐子新進貢。
張寧回憶起徐子新的說辭,有幾壇進貢王宮,挑了一罈私下送給自己。而現在喝道同樣的酒,是純屬巧合。還是姚姬連自己在紅燭夜喝什麼酒都瞭解得一清二楚?
這個世上自己有什麼事能讓她不知道嗎?他想喝第二口,拿起來卻終於沒有靠近嘴邊,重新把酒杯擱到了桌子上。
“怎麼?不合你的口味?”姚姬的聲音幽幽說道。
她的眼睛很明亮,目光如一陣清風在張寧的臉上徘徊。張寧不知如何回答。他一時被提醒,重新意識到讓自己的妹妹侍寢在此時是如此荒唐亂的一件事。
而這一切連每一個細節都在姚姬的眼裡,毫無私密可言。人的權位越來越大,受到的制約越來越小,心中就充滿了慾望,或許唯有為所為的慾望才能填補內心的孤寂。
因為此時他再也無法從微小的幸福,諸如意外的漲工資、多年不見的同學來訪等小事獲得驚喜。姚姬沒有半句責怪,卻能在不知不覺中讓自己重新找到惶恐敬畏。她同時也懂得如何安張寧的心,讓他在恐慌之後迅速能找到自己的價值和
藉…
倆人都沒吃幾口東西,午膳就結束了。姚姬親手拉開牆邊的一道絲綢簾子,頓時一副大地圖就出現在清幽雅緻的閨房中。
張寧的目光頓時一亮,原本幽靜的環境和心情彷彿有一陣金戈鐵馬電光火石間飛馳而過。他不走到圖紙前面觀看。
“你想好了麼?”姚姬的聲音從身後傳來“所有的人、不僅僅是那些大臣都在等你拿出決定,我相信你也能考慮周全的。”頓時張寧就覺得自己重要起來,姚姬給他的這種被尊重和被依賴的覺非常受用。而她強調“不僅僅是那些大臣”並非咬文嚼字的目的,而是表達了她的立場:很容易叫人聯想到,除了國家集團和大臣,有些權力還影響到家庭的穩固安全。
姚姬的立場很明顯,抑制周家實力超過姚家。但她從不脅迫和強求,更沒有哭訴軟硬皆施,總是能用這種不卑不亢如沐風的態度讓張寧接受。
這大概也是張寧老是想依賴她的原因之一吧。張寧忍不住將手指撫摸著地圖上一條條線條,山川河、重鎮險關,如同手掌裡握住了無盡的江山和野望,哪怕是在清幽的閨房裡,
中也被遼闊的
覺填滿。
他回頭看姚姬時,從她的眼睛裡讀到了鼓勵。姚貴妃確實是唯一一個能真正鼓勵他放開手為所為的女人,或許自己也是唯一值得她鼓勵的人,因為她只能從張寧這裡分享所有的野心和戰利品…
哪怕是再過荒唐不現實的慾望。想當年一無所有起兵,姚姬竟然也可以縱容和提供最關鍵的幫助。
“楊士奇他們都是學識閱歷豐富的國家棟梁,既然大臣們都這樣議定,我覺得很妥當。”張寧幾乎沒有重新考慮就說出了自己的意見。只見姚姬嫣然一笑,張寧頓時看得痴了。這樣的笑容非常純淨,就像一個天真的女孩子,是很不容易看到的一面。
一時間似乎天已經提前到來,她穿的
領領子上的朵朵紅花圖案也變得鮮活,如同世上盛開的鮮花。
當然最美的不是花,不是那美的絲織品圖案,更不是髮梢裙裾之間的金玉首飾,而是她的臉,窗外的威風吹拂起她隨意攏在鬢間的青絲,烏黑的頭髮間,比玉還
緻潔白的皮膚,比寶石還鮮豔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