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4章沅水之戰剛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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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恐怕相並不能帶來什麼不同。當初在南直隸貢院參加鄉試時,張寧那句“我不和矮個子比”的輕蔑羞辱楊四海可還記得。
這事兒後來大夥坐一起喝酒便已經化解了,四海也沒打算要將這種小事記恨在心,可是此事卻一直沒能從四海的記憶裡消失,倒是有其原因的。
四海出身貧困家境無法承擔舉業讀書的費用,需要求助於別人,於是從小受過太多白眼,深明世情冷暖。
但天下家境貧寒的人是大多數,不知他一個,關鍵是四海此人天資聰慧天分極高,傲氣自負與當初的現實處境反差太大,使他產生了十分而非常的自尊心。
其二十出頭連過鄉試、會試、殿試三關,這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拿老百姓的話是全憑祖墳上的青煙,便知四海之天分與刻苦決心。
況且大明士林官場對儀表也十分信,身材很矮的四海本來就在自尊與自卑的極端之間,所以當眾奚落過他的張寧沒給他留下什麼好印象。
其實四海平素非常淡定,鄉試時住的一家破落客棧居然漏雨,他拿個盆接水在滴水的噪聲中照樣能在大考之前安然入睡。
修身齊家平天下,作為一個帝國英修身是做到了的…但人心不是道德修養能完全改變的,現在楊四海在已知張寧的出身和成就之下,他只想張平安這個人死無葬身之地。
但凡寄希望於別人情高尚心
寬廣,自己就能為所
為,顯然是極其可笑的一件事。***嶽州的官員陪同在四海旁邊時,走近身邊無不彎著
,生怕矮了普通人一個頭的御使要仰著頭和自己說話。
京師的御使真正得罪不起,大夥兒都懂的。楊御使來到嶽州後的舉止倒也奇怪,對軍政吏治一律不問,連地方官如何防禦嶽州安全也不打聽,卻叫陪同的官員都換上便服隨行,去城鄉各處和老百姓說話。
這要是在太平時候也就罷了,瞭解民情情有可原,可顯然這會兒戰爭禍到臨頭,還有心思管百姓的子過得好不好?
四海在市井和城廂轉了一圈,在官道上碰見不少從城裡出來的百姓。那些人是拖兒帶女、東西大車小車用牛和騾子拉。
他叫人打聽,大多是城裡的人為了躲避戰禍提前搬到鄉下去的。此時的城鄉沒有戶籍區別,城池裡的人只要家境殷實多半在鄉下都有地,除了那些實在貧困的破產者還有外地來的官,誰不想置幾畝地有個
?
螻蟻在暴風雨之前會搬家到水淹不著的高處,人也差不多,這種自然現象比起公文上的曲折道理,楊四海覺得更加直觀。
戰火可能真的是向北蔓延的,而不是某些坐在衙門裡高談闊論的人說的長沙府。而且百姓的腳已經暗示了戰爭的結果。但凡遇戰亂,不是每次都從城裡去鄉下。
若遇民山民生亂,有時縉紳富戶們是從鄉里往城裡跑的,因為鄉里要被劫掠,城裡有高牆。人們反過來往鄉里跑,就說明百姓對府城防禦沒有信心,嶽州凶多吉少。
官道上的民對陌生人問東問西的打探持謹慎態度,大多語焉不詳,不過還是有比較熱心莽撞的人,嚷嚷著說:“有錢人都是往江北跑!隔了條大江,當然比這邊安穩多了。咱們啊,跑不了只有求菩薩了。”打探的人又問:“江上設防了,不讓過江?”那人聽罷答道:“聽您的口音就是外地人,不明白實情。您在這邊聽聽咱們說話,再過江聽聽那邊的人說話,都是湖廣的地盤,口音全然不同,為啥?
大江上又沒橋,平素少有往來,一般人置些產業,江北的人置在江北、江南的人在南邊,尋常人家在江北既無地又無產,拋家棄業過江去不跟逃難一般麼,子能好過得了?要真有錢就不同,到哪兒沒朋友?產業現買也成啊!”四海離開官道,因此又去了大江幾個渡口上考察。果見那渡口上行有私船,甚至有樓船,自家擁有樓船的人當然非富即貴…
別提道聽途說的情況,有時候並不假。這次楊四海直接讓隨行的官員報上名頭,一則沒來歷的人想見人家富人是見不著的。
二則富貴人家也不怕官、甚至願意結談論兩句,家業大了的人誰在官場士林沒幾個朋友?人家沒犯法就
本不怕你官場上的人,亂來的話牽一髮而動全身,叫你吃不完兜著走。
在樓船上接待楊四海等的主人是個年約五十的中年人,他對自家跑路也不忌諱說道,只說趨利避害人之常情。
“且不論朝廷官府愛護百姓,就說在嶽州當差的人,總是悉的…”男主人暗示自己在嶽州官場有人,想打消這幫官僚要敲點錢財“助餉”的念頭“等那逆賊來了,都是不相識的人,他要搶要殺全憑別人做主,叫人心裡不踏實。”一直沒出面說話的楊四海忍不住問道:“先生以為逆賊要打嶽州,而且嶽州守不住?”男主人道:“不是老朽有貶低嶽州父母官的意思,
庭南邊的大戰才多久前的事兒?
朝廷派了兩個兵部侍郎、一個侯爺,把湖廣的兵都調完了,殺得血成河還是沒擋住逆賊,咱們嶽州多大個城?
而且老朽覺得嶽州無論哪兒都不安生,此地三面是水,逆賊必自東南陸路來,兵賊橫穿鄉里方可達城池,到鄉里也躲不開逆賊。”果然這大戶人家的主人見識就比路人要高明多了,四海對他的說法也頗覺有理。
這等人既是大地主又經商於江湖之間,頗有些書上學不來的見識,接下來男主人的一番話更讓四海驚異。
“老夫打算先在荊州江陵呆一陣子,看看情勢再往襄陽,武昌是去不得的。”四海忙問何故。
男主人便道:“官府有許多賢士能人,不是明擺著的事兒麼?就眼下湖廣兵力折損的情形,嶽州極難守住。水軍也不能呆庭湖,否則逆賊佔有嶽州後將湖口一封,水師在
庭湖是翁中之勢,哪裡去要錢糧補給?
水師擺在長江,一是順水東下湖廣治所武昌,二是逆水上荊州。逆賊畢竟是謀反,朝廷定會佈置大軍收復失地,待王師到來,要收復江南,必聚兵荊州以為基。
因故朝廷此時不保嶽州,定要保荊州得到反攻的據點…老朽去荊州眼下是可靠的。要是荊州也要丟掉,那便去不得武昌了。相比之下襄陽則更加穩靠,您問為何?
襄陽那是湖廣到河南南陽的前哨,南陽什麼位置,中原之門戶。逆賊要攻襄陽,是馬上就有逐鹿中原的勢頭了,且不說他們有沒有那能耐,朝廷能讓他們染指中原?”閒談了一番,楊四海等人在船上喝完一盞茶,也不多留。上到江岸,隨同的官員說那匹夫白丁沒什麼見識,也就是高談闊論懸吹噓。楊四海卻不贊同這種說法,他說道:“對於本地縉紳富人,治亂形勢事關身家,他們的說法多少是有其道理的。
而且這種人結甚廣,看法多經三朋四友篩選,聽其一言,等同聽到了民間江湖許多人的言論。”眾官不以為然,不過也不想和御使反著爭辯。楊四海在各處轉悠了一大圈,這才要去視察城防、往來公文諸事。***巡按楊四海奏疏上呈湖廣十事,第一事就是認定叛軍要攻長江,站對了基本的立場。時任兵部尚書的楊榮在意見上和英國公張輔達成了大概一致,都主張戰略重心西移。
四海上書言事,首先強調武昌府近左形勢的緊迫,是為朝中楊榮一派的主張造勢,可謂“深明大義”京營在兵事上多依張輔,加上有兵部的楊榮附議,朝中其他的派系反對不多,因此朝廷已經開始向湖廣增兵了。
京營前鋒一軍包括神機營一部正在西行的路上。但是從江淮到武昌路程遙遠,官道最短的路線也不少於一千五百里,武昌府防禦能不能靠得上京營增援尚且未知。
四海在奏疏裡還提了不少方略建議,其中的大概內容包括重視嶽州荊州等地的事。叛軍要攻武昌,必先取嶽州作為據點,然後順江東下。嶽州位於長江南岸,在兵力匱乏之下難以久守,楊四海建議重點經營荊州。
湖廣庭水師及嶽州水師應向荊州靠近,憑藉北岸城池以為補給。同時從北面的襄陽等地盡力調兵維持荊州防務,再憑藉長江、水陸經營保住據點。
至於武昌的情形,楊四海的奏疏裡沒怎麼提及,或許在暗示嶽州一失,武昌治所的陸路防禦就難有妙策。
***當今形勢變化迅速,沅水之戰剛過,局勢已蔓延至長江,叫朝廷措手不及。到難以掌控形勢的不僅是朝廷一方,朱雀軍同樣因進軍太快難以把握。
在朱雀軍主力北上之前,參議部已在為之後的情況謀劃。他們的發展本來就只有佔領一兩個府的人力,可一旦涉足長江之後就面臨迫不得已的情勢,必須要控制多地、保證大江防線完整,否則進軍後的意義就大打折扣。
參議部已經組成了一個使團出使南京,雖不寄希望於短時間內和漢王結成同盟,但參議部希望漢王能在獲益的情況下在東線配合。朱恆通過各地的探報做出評估,認為朱雀軍攻下嶽州和武昌難度不大。
揚州行轅那邊的朝廷方略,朱恆一時無法知曉,但是從江淮過來一兩千裡遠,可以斷定武昌是無法得到及時增援的…
南岸各重鎮已經被朱雀軍視作囊中之物。問題在於新崛起的朱雀軍實力最弱,接下來要控制長江在湖廣這一段已經潛力不夠了。
向東還有經江西、南直隸的一線重鎮,攻佔武昌後機會難得不取之可惜,取之又被實力掣肘、攤子鋪得太開無法經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