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章從後路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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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茂才先是愣了愣,隨即恍然道:“屬下明白您的意思了。如此說法,咱們對苗人確是仗義了,朱勇被引過來,從盧溪撤圍,救了成千上萬的苗人啊。”
“正是如此。”張寧道“所以現在咱們請求他們出兵援助,也不算過分。只要他們向東北方近不到一百里,佔領高都縣城,威脅朱勇軍的糧道便可。若是朱勇軍轉而先攻高都,救其糧道,我們便承諾從官軍後翼出擊。”陳茂才道:“可是苗人恐怕不信咱們殺了朱勇的兒子,更不信朱勇會因為死了一個兒子而改變作戰部署。這種說法實在…難以讓人信服。”他本來想說“實在太過兒戲”怕忤逆張寧,一時就改口了。
張寧一本正經道:“苗人對大明朝廷的政治很不瞭解,更不明白中樞朝廷為何要飛馬下令地方武將,放棄平定大股苗人反叛而對付小規模的叛亂。
他們或許難以理解朱勇的舉動,而咱們給的解釋是說得通的…當然,如果陳先生能想到更能讓苗人信服的理由,也可以說說。”
“殿下言之有理,朱勇改變布兵方向的原因,若是咱們對苗人說實話,或許他們更不相信。還不如說殺了朱勇的小兒子。”陳茂才無奈道“不過,因此要說服苗人進軍,恐怕仍然十分困難。”張寧道:“你得盡力而為。”
“屬下只當盡力。”陳茂才忙道。
“事不宜遲,你即可會晤白妱,和她一起再去苗疆。”張寧道。陳茂才剛走,馬大鵬又來了簽押房。張寧傳話讓他進來,只見馬大鵬手裡正拿著一疊鄒巴巴的紙。
“剛從兵器局過來時,聽說殿下要與官軍作戰,幸好咱們兵器局及時造出炮來了。”馬大鵬一副請功的表情“請殿下過目,只要確定,今天下午就可以試炮,估計不會出現什麼問題,前期一共十二門,炮膛打磨光滑,都沒有砂眼…”張寧隨手翻閱著他遞上來的東西,忽然說道“不對,這批炮還不能用,容易炸膛。”
“為何?什麼地方有問題?”馬大鵬大驚道。張寧瞪圓了眼睛,盯著他說道:“我說不能用就不能用,至於哪裡有問題,得馬總監來想,想出一個合理的問題出來,然後讓它們十天不能使用,明白麼?”馬大鵬愣在那裡,先是點點頭,又是搖搖頭,一臉無辜。這廝在造兵器的時候頭腦活絡,常常能想出很多法子來解決問題,但在這種事上實在過於遲鈍。
如果換作是兵器局另一個範老四,肯定已經明白了。張寧沒法和他解釋,只說道:“我讓你造炮,你不能置若罔聞去造槍,是不是?”馬大鵬忙點頭稱是。張寧又道:“那我現在讓你說那些臼炮一時沒法用,你也不能抗命,非得說它們可以使用,是麼?”
“是,既然殿下這麼下令,那我便說那些火炮還不能試炮,需要重新校檢。”馬大鵬的腦子終於轉過彎來了。***彎彎曲曲的大路上,密集的人馬如同一條黑龍在地面上緩慢爬行。
湖廣南部的大路也並不寬敞,中間走車仗馬匹,兩邊走人。那些車馬把狹窄的路全佔了,步行的士卒只好走路邊的田土,旱地裡主要種著剛發芽的蔬菜,大量的腳踏過,那些菜自然是一顆也不剩,連翻過土地也被踩板了。
朱勇騎在馬上看著路邊狼藉的菜地,便對部將說道:“道路狹窄,難以避免踩壞莊稼,去告訴當地的官吏,讓他們賠償遭受了損失的農戶。”身後的一個部下隨口應了一聲。
讓當官的賠百姓錢,這恐怕也只是一句空話。朱勇心裡也明白,不過踩了農田至少做做樣子也是必須的。因為漢族這樣的農耕民族,自古以來對農業就很重視,任何破壞莊稼的人都會被視為不道。
當初曹的驚馬踩了莊稼,還要割發謝罪。大部隊向北而行,路旁偶爾也有騎馬的人反著跑,多是傳令官之類的人馬。一騎從前面跑到中軍的位置,在路邊下馬單膝跪下稟報。朱勇等人也離開大部隊,走到路邊停下聽報。
探馬打聽來了慈利等縣的消息,叛軍仍然沒有退兵的動靜。朱勇旁邊的一員部將脫口說道:“叛賊該不會留在慈利縣以逸待勞、等咱們過去對陣罷?”
“若是那樣,倒是省事了。”朱勇道,他想了想又道“派人去前鋒傳令:但凡路上有山谷、渡口橋樑,都要留兵把守,樹林超過半人高就須得留人,提防賊軍設伏偷襲,輕敵散漫者以軍法治罪!”剛才那部將又說道:“咱們過去還有好幾天的路程,我估摸著叛賊跑掉就在這幾天。”朱勇微微點頭,不置可否。他的判斷和部將們差不多,認為叛軍最有可能是會在官軍到達之前向西奔回山區躲避,不然強弱分明,叛軍只有死路一條。
監軍太監曹善和新來的司禮監太監王振也在軍中,如今朱勇也不敢過於貪功,心裡已經打算按照皇帝的意思來部署戰事。若是叛軍退進山區,首先要遣使到西面的施州、永順司、保靖司三地,讓當地土司共同剿匪。
這些土司若是想表忠心,多多少可能派出點人馬助戰。不過他們最大的作用在朱勇看來是阻擋叛賊繼續向西部深山遁逃的去路。屆時官軍主力從東面進,雖然武陵山脈北部的地形崎嶇複雜,但被圍得死死的,平叛不過是遲早的事。
當然叛軍也有很小的可能不會跑,興許會想辦法擊敗來犯的官軍,所以朱勇才會下令前鋒提防,免得被伏擊偷襲。
如果叛軍幾天之內還不跑,官軍主力將迅速進駐到永定衛。永定衛城的兵力一多,就能控遏周邊,叛軍到時候想跑也沒路了,到時候慢慢收拾在慈利石門等地的叛軍,將會更加容易。
“傳令各部,加快行軍。”朱勇想罷對同行的傳令官吩咐了一聲。只要一到永定衛,他就不慌了,切斷了叛軍的退路,時間拖得越久對自己越有利,等些子嶽州的兵也來了,兩頭夾擊穩
勝券。***兩軍雖尚未碰面
鋒,但戰爭已經開始了。張寧前後打了幾仗下來,對於戰爭的
受是大部分時間其實是在行軍走路,做些紮營、升火做飯、洗滌晾曬衣服等等瑣事,而千軍萬馬廝殺的熱血澎湃場面佔據的戰爭內容反而最少。
是戰是退的問題,表面上決策層已經有了結果,但張寧知道人們還未真正下定決心。很多時候戰爭不是和對手一較高下,更重要的卻是戰勝自己。內鬥從來都是一項更需要技術的東西。
現在的慈利城彷彿一切照舊,環境依然是那麼寧靜,只有從人們的情緒中受到烽火硝煙的
近。武將們都建議搶在官軍到達之前,攻佔永定衛。永定衛,張寧的目光注視著地圖上它的位置。
代表著衛城的墨汁畫的圓圈已經有點模糊了,紙上的那個位置被手指多次觸碰過的結果。朱勇的人馬首要目的地也肯定是永定衛,張寧幾乎想不到朱勇有什麼理由不首先控制那裡。
雙方的焦點再次聚集在這座小小的衛城。想來有些奇妙,張寧剛起兵的時候就看重了這座衛城,連第一支人馬的名稱也取名叫“永定營”結果證明它確實是至關重要的地方。
他覺得自己倒真是有些先見之明。前世他只是一個小小職員與戰爭無緣,今生大部分時候是一個書生一個文官,在這個方面也沒經驗,戰略眼光這東西與其說是天生的,倒不如是正常智商的邏輯思維。
朱勇軍要佔永定衛的原因很簡單,只要大軍一擺在永定衛,就切斷了叛軍的退路。以朱勇在和苗人作戰的時候進佔盧溪的手段看來,他很善於用這種方法。
張寧的武將們多次建議儘快攻取永定衛的原因也不復雜,在永定衛能守能戰、還能退,實在打不過了可以跑,這也是大夥的看法。但這座兩軍必爭之地,張寧卻已打算放棄。如果敵人只有朱勇的官軍,他肯定是想搶先攻佔此地的。
但敵人不只在外,更在內。首先,張寧想要利用永定衛城來戰勝內部,放棄它就無路可退了,所謂破釜沉舟置之死地而後生,卻亦是無奈之舉。其次,整個“永定營”的建制還未滿額,只有一千多人,這點人馬肯定不能分兵,必須集中在一起使用,原本在石門、澧州留守駐防的少量人馬也被調遣至慈利縣聚集。
若是現在攻佔了永定衛,主力應該佈置在何處?如果在永定衛,那慈利、石門、澧州等到朱勇軍一到完全等於放棄,張寧軍被從東面堵在永定衛,和退進山裡周旋有何區別?
既然已經下定決心和官軍決一死戰,那麼以這個決策為出發點,永定衛就失去了戰略意義了,反正張寧等也指望不上辟教那邊能支援糧草,反不如三縣之地的物資豐富。這仗怎麼打,眾說紛紜,各有說法。張寧能做的是理清楚自己的思路和頭緒。
他一直認為人的命運很大程度上是格決定的。天枰座的人,按照說法最大的弱點是容易優柔寡斷左右搖擺、以及壓力承受力不夠。張寧對於星座說將信將疑,但覺得這種說法也有一定的道理,所以在關鍵時刻要清楚自己的決心,克服弱點。
既然下定決心要戰,就應該考慮戰法、而不是退路吧?簽押房裡議論紛紛,朱勇軍步步進,迫在眉睫。
大夥都認為當前必須要有所動作了、不能坐在這裡乾等,而最好的行動當然就是去打永定衛。張寧已經沉默了很久,這時終於嗑了兩聲,待眾人回過頭來,他便開口道:“不能去打永定衛。
永定衛守軍雖然只有幾百,但我們的兵力也不多,而且時間不夠。朱勇軍最多十天之內就到,如果我們幾天打不下衛城,官軍佔了慈利縣,從後路殺來,到時候我們毫無屏障,只有敗退甚至潰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