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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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好!辛苦,辛苦。”胡雪巖問道:“你吃了飯沒有?”
“忙得肚子餓都忘記了。實在也不餓。”
“我也不餓,我等你一來一起吃。”
“好!”
“瑞香,你送古才爺下去。”胡雪巖忽又問道:“這禮是啥辰光送來的?”
“未末申初。”瑞香答說:“梅院長派人送來的。”
“那個時候!”胡雪巖蹙著眉說:“照道理要送席。”
“席是沒有送。”瑞香接口“送了個一品鍋、四樣點心,還有一簍水蟠桃。太太叫我包了一個八封的賞封,打發來人,請他告訴梅院長,我們老爺在靈隱,所以不曉得這位洋大人的身分,不過總歸是我們老爺的好朋友。梅院長是象自己人一樣的,請他費心代為款侍,明天我們老爺回來了,再當面同他道謝。”瑞香咭咭呱呱一口氣說下來,事情代得清清楚楚;胡雪巖覺得螺螄太太處置得頗為得體,很滿意地說:“虧得我不叫她到靈隱去,不然,沒有人料理得來。”
“也虧得強將手下無弱兵。”瑞香聽出來是在誇讚她,古應嫣然一笑,隨即把頭別了開去。古應也笑,笑得眼角出兩條魚尾紋。等瑞香送了古應回來,向胡雪巖說道:“面想來不要了。我已經關照小廚房,幾樣緻口的菜;請老爺的示,在哪裡開飯?”
“就在這裡好了。”胡雪巖又說:“我倒不曉得你這麼兇!女人厲害,可以;兇,不可以,自己吃虧。”
“太太當家,總要有個人來替她做惡人。莫非倒是太太自己來做惡人,我們在旁邊替人家說好話?”胡雪巖覺得她的話竟無可駁;想了一下說:“就做惡人也犯不著撒蠢;什麼小x不小xx,難聽不難聽?”瑞香漲紅了臉,待分辯,卻又實在沒有理由,以致於僵在那裡有些手足無措的模樣。
胡雪巖便又掉了一句文:“‘人必自悔而後人侮之。’”他說:“如果人家回你一句:我‘小’你‘大’!你一個大青娘,臉上掛得住、掛不住?”杭州人叫妙齡女郎為“大青娘”是最多悉善的時候;瑞香又羞又悔,眼圈紅紅的,要哭出來了。
“咦,咦,咦!”胡雪巖大為詫異“你叫人家不準哭,自己倒要哭了,為啥?莫非我的話說得重了。”一聽這話,瑞香頓時收淚,出腋下的一方白紡綢繡一枝瑞香花的手絹,擤一擤鼻子答說:“哪個哭了。”
“不哭最好,你把牙牌拿來,再到前面看看,坐席坐到啥光景了?”瑞香答應著,取出一盒牙牌,倒在紅木方桌上,然後下了閣子。胡雪巖一個人拿牙牌“通五關”打發辰光連著幾副不通,便換了起數問前程。
於是照牙牌神數的歌訣:“全副牙牌一字開,中間看有幾多開,連排三次分明記,上下中平內取裁。”頭一次得了十六開,第二次更多,竟有廿一開,第三次卻只得一副對子,一副分相,共計六開。
胡雪巖是了的,一算是“上上、上上、中下”詩句也還約略記得,但“解”與“斷”卻須找書來看。找到“蘭閨清玩”的“牙牌神數”翻開來一看,那著詩是“一帆風順及時揚,穩度鯨川萬里航,若到帆隨湘轉處,下坡駿馬早收韁。”一面念,一面心想:“有點意思。”再往下看“解曰:謀為勿憂煎,成全在眼前,施為無不利,到處要周旋。”看到最後一句,不由得驀然一拍桌子,大聲自語:“今天這個數起得神了!”語聲剛終,有人接口:“你在作啥?”抬眼看時,前面螺螄太太手扶小丫頭的肩,正踏進門來,後面跟著瑞香。
“客散了?”
“還沒有,不過每桌都有人陪。”螺螄太太說:“我是聽說七姐夫來了又出去了,不知道是不是有啥要緊的事,所以我特別來看看—”
“他到梅藤更那裡去了,說一句話就回來的。”胡雪巖接著又往下看“解”了以後的“斷”
“斷曰:黃節晚香,清節可貴,逝水回波,急勇退。”最後這四個字,胡雪巖是懂得;而且這也正是內則老母、外則良友在一再勸他的。此刻不自覺地便仔細想了下去。
螺螄太太也常看他起數,但都不似此刻這麼認真,而且是上了心事的模樣,當然深關切。
“瑞香,去調一杯玫瑰薄荷來,我解解酒。”說著,在胡雪巖對面坐了下來問道:“你起的數,倒講給我聽聽。”
“今天起的這個數,我愈想愈有道理。”胡雪巖說:“先說我一帆風順,不過到時候要收篷。啥時候呢?‘帆隨湘轉處’,靈就靈在這個‘湘’字上,是指左大人;到左大人不當兩江總督了,我就要‘下坡駿馬早收韁’了。”
“還有呢?”
“還有這兩句,也說得極準:‘施為無不利,到處要周旋。’拿銀子鋪路,自然無往不利路路通了。”
“還有呢?”
“那就是‘急勇退。’”螺螄太太點點頭,喝了一大口玫瑰薄荷說:“我看只有‘急勇退’四個字說得最好。又是‘下坡’又是‘駿馬’,你想收韁都收不住。”胡雪巖正要回答,只聽外面人在報:“古老爺回來了。”
“瑞香,”螺螄太太一面站起來,一面說:“帶人來開飯。”
“講妥當了?”胡雪巖也站了起來,上去問。
“講好了。明天上午八點鐘去看赫德。然後他料理公事完畢中午到靈隱去拜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