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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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爺叔，你一定要說好。”七姑鄭重叮囑“如果嬸孃不贊成，這件事我不會做的。多年的情，為此生意見，我划不來。”七姑能跟胡家上下都處得極好，而且深受尊敬，就因為在這些有出入的事情上，極有分寸。胡雪巖並不嫌她的話率直，保證嬸孃說實話，決不會害她將來為難。

“那末，我等你的信。”

“好的。我大概過三、四天就要走了。”胡雪巖說:“我看，我要不要再跟她見一次面？”

“怎麼不要？不要說一次，你天天去看她也不要緊。不過千萬不要提算命的話。”一直不大開口的古應提醒他子說:“‘滿飯好吃，滿話難說’。你也不要自以為有十足把握。如果羅四姐對她的終身，真的有什麼打算，一定也急於想跟你商量；不過，她不好意思移樽就教，應該你去看她，這才是體諒朋友的道理。”七姑欣然接受了丈夫的建議，第二天上午坐車去看羅四姐；到得那裡，已經十點多鐘，只見客堂中還坐著好些繡戶，卻只有老馬一個人在應付。

“你們東家呢？”

“說身子不舒服，沒有下樓。”老馬苦笑著說:“我一個人在抓瞎。”

“我來幫忙。”七姑在羅四姐平所坐的位子上坐了下來；來過幾次，也曾參與其事，發料發線、驗收貨，還不算外行。有疑難之處，喚小大姐上樓問清楚了再發落。不過半個鐘頭，便已畢事。

“我上樓去看看。”七姑問小大姐:“哪裡不舒服？”

“不是身子不舒服。”小大姐悄悄說道:“我們昨天哭了一晚上，眼睛都哭腫了。”七姑大吃一驚，急急問道:“是啥緣故？”

“不曉得，我也不敢問。”七姑也就不再多說，起裙幅上樓，只見羅四姐臥室中一片漆黑；心知她是眼睛紅腫畏光，便站住了腳，這時帳子中有聲音了。

“是不是七姐？”

“是啊！”

“七姐，你不要動。等我起來扶你。”

“不要，不要！我已經有點看得清楚了。”七姑扶著門框，慢慢舉步。

“當心，當心！”羅四姐已經起來，拉開窗簾一角，讓光線透入，自己卻背過身去“七姐，多虧你來，不然老馬一個人真正不過來。”

“你怕光。”七姑說“仍舊回到帳子裡去吧！”羅四姐原是如此打算，不獨畏光，也不願讓七姑看到她哭腫了眼睛，於是答應一聲，仍舊上；指揮接續而至的小大姐倒茶、預備午飯。

“你不必心。我來了也象回到家裡一樣，要吃啥會代她們的。”七姑在前一張凳上坐了下來，悄聲說道:“到底為啥羅？”

“心裡難過。”

“有啥放不開的心事？”羅四姐不作聲，七姑也就不必再往下問，探手入帳去，摸她的臉，發覺她一雙眼睛腫得有杏子般大，而且淚痕猶在。

“你不能再哭了！”七姑用責備的語氣說:“女人家就靠一雙眼睛，身子要自己愛惜，哭瞎了怎麼得了？”

“哪裡就會哭瞎了？”羅四姐顧而言他地問:“七姐，你從哪裡來？”

“從家裡來。”七姑喊小大姐:“你去倒盆熱水，拿條新手巾來，最好是新的絨布。”這裡為了替羅四姐熱敷消腫。七姑一面動手，一面說話，說胡雪巖要回杭州去過節，就在這兩三天要為他餞行，約羅四姐一起來吃飯。

“哪一天？”

“總要等你眼睛消了腫，能夠出門的時候。”

“這也不過一兩天事。”

“那末，就定在大後天好了。”七姑又說:“你早點來！早點吃完了，我請你去看戲。”

“我曉得了。”剛說得這一句，自鳴鐘響了，羅四姐默數著是十二下“我的鐘慢，中午已經過了。”接著便叫小大姐，:“你到館子裡去催一催，菜應該送來了。”

“已經送來了。”

“那你怎麼不開口。菜冷了，還好吃？”羅四姐接著便罵小大姐。七姑在一旁解勸，說生了氣虛火上升，對眼睛不好。羅四姐方始住口。

“你把飯開到樓上來。”七姑關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