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三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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紙紮店裡黑燈瞎火，而我卻聽到呼聲。

我心裡一緊，馬上站在那裡，一動不敢動了。藉著街上的燈光，我開始仔細的尋找，這呼聲來自哪裡。

實際上，不找還好，越找心裡越害怕。因為滿屋子的紙人，我本分不出來哪個是紙人，哪個是活人。又或者說，是紙人活了？

我忽然想起來供桌上放著的那個紙人。出租車司機說，那是一個死掉的胎兒。難道，胎兒活過來了？是他正在呼？

我兩腿發軟，忍不住想逃。

於是，我慢慢的向後退了一步，沒想到，我這一步剛剛退出去，忽然，看見屋子最深處，一個小紅點動了動。

我的頭又開始疼了:“真的有鬼？”我屏住呼，在屋子裡定了定神。

然後，我又向後退了一步。

隨機，我看見那小紅點跟著我向外移了移。

我的頭上開始冒汗了。

我嚥了口吐沫，轉身想外逃。

沒想到，剛走了一步不到，猛地脖子一涼。有什麼東西搭在我的脖子上。

我兩腿發軟，戰戰兢兢站在地上。

這時候，我聽見身後有一個聲音說:“別動，除非不想活了。”這聲音太悉了，是師父。

我心裡稍微安定了一些，試探著說道:“師父，是我。”脖子上的劍收回去了，然後有一隻手抓住我的衣領，把我拽回去了。

這時候，我看見師父站在紙人中間，手裡握著一枝香。

我嘆了口氣:“師父啊，你在這幹嘛啊？可嚇死我了。”師父也很有些詫異:“怎麼是你？你不是送李小星去醫院了嗎？”我把醫院的事說了一遍，告訴師父，李媽可能有什麼事要辦，所以求我來紙紮店取香爐。

師父點了點頭，隨手把供桌上的香爐拿起來，然後對我說:“這個鬼很不尋常，剛才在李小星家，我能覺到他，但是忽然之間，就消失的無影無蹤了。我怎麼找也找不到。所以，回到這裡來碰碰運氣。”我們兩個一邊向外面走，我一邊問:“師父，你覺不到那隻鬼，這說明什麼？”師父直接來了三個字:“不知道。”我心裡忐忑不安:“連師父也不知道？難道這隻鬼非比尋常？”我一路思索著，來到出租車上。

司機看看師父，又看看我。

我說:“這是我師父。”司機恍然大悟:“原來哥們是道士啊，怪不得敢進這紙紮店，看來是有真本事。我跟你們說，這紙紮店的街坊也曾經請過道士，想偷偷把紙紮店的小鬼抓走，可是你猜怎麼著？那些道士一看是真鬼，連來都不敢來。哎，像你們這樣有真功夫的太少了。怎麼？還搬走一個香爐？你們把那小鬼給趕走了？這可真是為民除害。”我搖搖頭:“我可不僅僅是道士。我還有另一個身份。”司機聽我說的神秘，緊張又崇拜的問:“什麼身份？”我從兜裡掏出一張名片遞過去:“有什麼需要記得找我。”司機接過名片看了一眼，失望道:“賣保險的啊？”我點點頭:“是啊，最近在保險公司幹活。哥們，有什麼需要記得找我啊。”司機禮貌的點了點頭，開著車開始在路上風馳電掣。

沉默了五分鐘之後，忽然，司機一個急剎車。出租車在路上發出一陣難聽的響聲，停下來了。

我忙問:“怎麼了？”再看司機，滿頭大汗，兩手在發抖。然後他轉過頭來，一臉誠懇地說:“兄弟，我越想越害怕。你們當道士的，能掐會算。是不是早就看出來了？我最近有災，所以勸我買保險？大師，我到底是生是死啊，我家裡還有老婆孩子呢。”我搖搖頭:“這司機想象力也太豐富了，這都哪跟哪啊。”沒想到，司機見我搖頭，頓時大哭起來:“看來我是活不了了。”這時候，坐在後面的師父淡淡的說:“別哭了，你死不了。沒什麼大事。”司機一聽這話，又看看師父一臉高深莫測的樣子，馬上信以為真，想了想，對我說:“大師，你覺得我這種情況，買人身意外險比較好？還是財險比較好？”我心中狂喜，在保險公司掛名幾個月了，總算賣出去一份保險。

師父見我和司機聊得熱乎，不冷不熱說了句:“你們兩個打算說到天亮嗎？正事還辦不辦了？”司機連連點頭:“正事要緊，正事要緊。”然後，一路風馳電掣把我們拉到了醫院。車錢都沒有要。

我喜滋滋的跟著師父上樓，忍不住說道:“沒想到，當道士還能這麼風光啊。”師父忽然笑了，笑的很陰森:“有你不風光的時候。”我看著他的笑容，不由得打了個寒戰。

我和師父走到李媽的病之後，把香爐放到了桌子上，然後輕輕叫她:“阿姨，香爐我給你拿來了。”李媽忽然來了神，掙扎著從上坐起來。

師父一直站在旁邊，靜靜的看著她，一言不發。

而李媽乾脆就當師父是空氣，把食指在嘴裡，一口咬破，隨即，擠了一點血，滴在香爐裡面。

這時候，一直面如止水的師父忽然驚呼了一聲:“血契。”這時候，我已經對血契有了一點了解，知道血契就是和鬼訂立契約，一般的，是用身上的血作為媒介。血契一旦訂立，人就要用血來供養鬼，而鬼，則會用非人的力量，來幫助人達成心願。

所以，我聽見師父說出血契兩個字。不由自主的說道:“原來，她真的在養鬼。”李媽的鮮血滴到香爐裡面之後，師父馬上戒備起來，從懷裡出桃木劍。

幾秒鐘之後，我覺一陣陰風竄到病房裡面來了，香爐裡面的香灰形成了一個極小的旋風，在香爐裡面轉了幾圈，然後一切平靜下來。

剛才的那一滴血，已經消失不見了。

我看看師父，他手裡握著桃木劍，呆立在地上，不知道在想什麼。

我看了看師父:“怎麼樣？抓住了嗎？”師父搖搖頭，神情有點異樣:“這個鬼，有點不對勁。我在他身上，好像並沒有覺到鬼氣。”正在這時候，外面走廊裡傳來一陣腳步聲，像是很多人在急匆匆的趕路。

我探出頭去，問道:“怎麼了？”其中一個人看了我一眼，說道:“三的病人又發瘋了。”師父仍然留在病房裡面盯著李媽，我有些無聊，於是溜出來，去圍觀發瘋的三。

我跟著人群走過去，發現所謂的餓三，正是之前護士讓我看的那個神經病。

現在，他正在病房裡面張牙舞爪。幾個醫生用布條拴住了他的手腳，然而，他仍然在劇烈的掙扎，像是隨時都能把鋪折騰塌掉。

透過密密麻麻的人群，我終於看到了三的模樣。這一眼，當真嚇了我一跳。

然後，我顧不得這裡是醫院，制大聲喧譁，一連聲的，邊跑邊喊:“師父，快點過來，我找到那個鬼了。”很快，師父提著桃木劍衝了出來，他也知道事態嚴重，急衝衝問我:“在哪？”我指了指病房:“你看三。他的模樣和我們在紙紮店見到的鬼一模一樣。”師父一拍腦門:“怎麼我就沒有想到呢。原來是活人。我一直把他當成鬼來抓，自然抓不住了。”我茫然的問師父:“什麼意思啊？這老頭不是鬼？”師父搖搖頭:“不是鬼，他還沒有死。之前，他只是靈魂出竅而已。”我的大腦有點不夠用了:“靈魂出竅？然後去訂血契？他是神病嗎？”師父搖搖頭:“他當然不是神病，我大概已經能猜到他是誰了。”這時候，醫生給老頭打了鎮靜劑，老頭漸漸地緩和下來。然後，醫生護士紛紛退了出去。

我和師父見周圍沒有人，推門走了進去。

李小星就躺在老頭旁邊。睡得昏昏沉沉的。我叫了他兩聲，完全沒有反應。

而師父，徑直走到老頭前，看了老頭兩眼，嘴裡嘖嘖有聲:“怎麼搞成這幅樣子？人不人，鬼不鬼的？”老頭緩緩睜開一隻眼睛，看了看師父，語氣很衝的說:“我認識你嗎？滾蛋。”這話，怎麼看也不像是一個神病能說出來的。

師父冷笑一聲:“你不認識我？至少也得認識這把劍吧。”然後，他把桃木劍拿出來，在老頭面前晃了晃。

老頭本來不屑一顧的眼神，瞬間被這把劍引了。他臉上的有點搐，嘴裡喃喃自語:“你是…”師父擺擺手，止住了他的話，然後指了指我。

我心裡有點忐忑，看著他們兩個。

老頭閉上了嘴，然後問道:“你徒弟？”師父點點頭。

老頭忽然笑了，兩個嘴角向上勾。這種笑容簡直和師父一模一樣。很鬼魅。

我心裡升起一種不祥的預來，總覺得這裡面有什麼陰謀。

於是我站在旁邊，更加認真的聽他們說話。

師父隨手拽了一張椅子，坐在老頭前:“你怎麼搞成了這幅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