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小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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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復以後,滿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鄭重其事地向清川提出分手。理由是他愛上了一位名叫小橙的女子。他要離婚,休掉不貞潔的清川,給他愛的姑娘一個正當的名分。
小橙是滿城的護工,她陪伴著他,在神病醫院度過了枯寂的三個月。三個月的時光,猶如一場悠長的冬眠,先是死氣沉沉,逐漸復甦,進入半清醒半沉醉的狀態,最後,完全地醒來了。
除了物藥和醫生,還有一層不可忽視的因素,那就是小橙。從對小橙產生好開始,滿城意識到自己又活了過來。對於重症抑鬱症患者而言,愛的體驗幾乎象徵著生存的能力。
開初照顧滿城的,其實是小橙的父親,跟滿城年歲相仿的中年漢子。有一天中午,他向清川請假,說是有事要回一趟近郊農村的家。清川允許了。
返回時,小橙的父親拎著一隻蛇皮口袋,往地上一倒,是十來斤沉甸甸的夏橙,連枝帶葉,閃耀著珠的光。原來小橙的父親特地打自家果園的樹上摘了果實,帶給滿城和清川嚐嚐鮮。
小橙的父親通紅著臉,老實憨厚地解釋道,他另找了一份薪水更高的工作,決意跳槽。可是護工這份活計,他不打算捨棄,就把女兒領來頂缺。
小橙的父親說,護士長是他的遠房親戚,如果清川覺得女孩子看護滿城不方便,也沒關係,他去求護士長給小橙安排打掃清潔之類的零活,等新的病人進來了,再轉做護工。
說這番話的時候,清川正剝開一個新鮮的夏橙,津津有味地吃著。她不忍心回絕這位勤勞明的父親,於是轉而徵求滿城的意見。
“既然來了,就留下試試吧。”滿城懶懶地表態。
“丫頭,快過來,見見花叔叔俞阿姨!”小橙的父親大著嗓門向過道里喊了一嗓子。一個高大壯碩的姑娘磨磨蹭蹭地走了進來,手笨腳,面孔卻是怯生生的,扭捏地站在門邊,羞赧得連頭都不敢抬。
“這孩子,沒見過世面,縮頭縮腦的。”小橙的父親討好地笑著“不過您二位儘管放心,她幹活是很麻利的,在咱們那兒,她種莊稼放牛羊,樣樣都行,能頂一男的!”清川笑了。小橙的父親相貌委瑣,口才倒是不錯,活脫脫一個產品推銷員。她瞅一眼五大三的小姑娘,那孩子相貌出奇地肥,簡直有男扮女裝的嫌疑,看來確實像她父親吹噓的那麼孔武有力。
滿城轉過臉去,他不喜歡她。這丫頭太肥壯,讓他想到功利的桃,想到他曾用錢睡過的肥女人。他的過去是一幅泛黃的畫卷,模糊了,悠遠了,浸透在了水中,飄散在了風裡。他不想再去觸及往事的屍骸。
沒隔幾天,小橙斷斷續續地告訴清川,她的父親是賭徒,每一份工作都做不長久,稍微掙點兒錢,就心急火燎、猴急猴急地跑去賭博。她是長女,底下有兩個上中學的弟弟妹妹,母親受不了父親的劣,與人私奔了。至於護士長是他們家親戚的說法,那是她父親撒謊的,假如清川不要她,她在這兒就沒了立錐之地。
清川聽她說得悽慘,生出憐憫之心。況且她做事細緻,晚上在滿城病旁支起一張租賃的行軍,和衣而臥,白晝則一心一意地坐在病房裡,守著滿城,哪兒都不去。清川便正式將她留了下來。
小橙就這樣羈留在了滿城的養病歷程中。
滿城同病室的老大爺羨慕不已,攛掇著兒女照樣去請一位結實馴服的女孩子,忠實地揹著他上樓下樓。這位老大爺是住進醫院戒除藥癮的,他吃安眠藥吃上了癮。家屬為老大爺僱的男護工,成天不見人影兒,一有機會就溜出去,到處吆喝人打撲克牌。
滿城對老大爺的稱羨不以為意,淡淡地說,花錢嘛,當然得僱個聽話的。此時的小姑娘,給予滿城的印象,只是溫順而已。他叫她做什麼,她就做什麼,不反抗,不辯駁,不偷懶,一一照辦不誤。
慢慢地,滿城從差遣她的過程中覺出了妙趣。他閒極無聊,生出花樣來,故意讓她給自己餵飯,或是派她步行五站路,去買回一本無關痛癢的書。
“喂,過來!”滿城這樣叫她。
一聽到召喚,小姑娘腳不沾地地飛奔到他跟前,垂手而立,聽候他的使喚。面對滿城,她從不主動開口,滿城問一句,她答一句,語句練到了極點。可是清川一來,情形就不同了,小丫頭憋壞了,不歇氣地向著清川絮叨身家瑣事,有說有笑。
“你怕我,是嗎?你當我是瘋子,會打人的那種?”滿城做個齜牙咧嘴的模樣,嚇唬她。小姑娘驚怯地往後一閃。滿城惡毒地笑了。
“你多大?”滿城問道。
“20歲。”小姑娘恭恭敬敬地回答他。
“20歲?”滿城驚愕地上上下下打量她,這孩子秧秧的,一張胖臉得能掐出水來,部卻沒有明顯的起伏,一徑的肥實,看上去像發育未全的初中女生。
“你讀過書嗎?”滿城再問。
“讀到高二。”
“輟學了?”
“是,弟弟妹妹的成績比我好,讓他們接著讀。”
“你叫什麼?”滿城想起問她的名字,他一直叫她“喂”小姑娘說,她叫小橙。
“小橙?好名字!好名字!”滿城不住地點頭。